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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侠盗26 姚老头儿 ...

  •   晚间十一点,大家聊得也尽了兴,郑科和穆芳打车回了家。
      陈骐喝得有点儿多,谢绝了丁海升留宿的邀请,于是没骑摩托,也打了辆车回了城中村。
      到了西苑下了车,过了天桥,顺着胡同往里面的住处走,远远听见收音机里唱大戏的声音,一猜就是房东姚老头儿又坐在拐角的院儿门口乘凉。
      果不其然,拐过去一看,只见路灯照耀下,姚老头儿光溜溜的脑瓜顶泛着高光,闭着眼半躺在包了浆的藤椅上,瘦巴巴的就像一颗穿着背心裤衩的千年老人参。
      老头儿藤椅下面点着蚊香,左手边地上放着一盆煮花生,右手边地上放着一瓶红星二锅头,拿着把蒲扇一边扇着,一边就着花生米喝酒,悠哉悠哉地沉醉在京剧的咿咿呀呀声中。
      “姚大爷!又一人儿凉快儿呐?”陈骐走近院门招呼道。
      老头儿闻声把眼打开一条缝,头纹丝不动,只用眼仁瞄了瞄陈骐,沙哑着嗓子说:“是你小子啊!这阵子跑哪儿刷夜儿去着?”
      “嗨,我这礼拜住朋友家着。”
      “哪这礼拜呀!都仨礼拜了嘿!您还知道回来呀!”老头儿驳道。
      “还是您记性好,”陈骐逗他,“这么长时间了,大爷您想我了没?”
      “我他妈想你干什么,”老头儿眼睛缝稍微睁大了一些,“我是怕你失踪了没人给我续房租!”
      “我万一要失踪了您不得先报警啊,咋还光想着房租呢?”
      “废话,你跑了不回来给我交房租,你说这屋儿我是给你留着还是不留?”老头儿斜了他一眼,又说,“我说你今儿怎么腿儿着回来了,驴呢?”
      “我这不喝了点儿酒,回来晚了,怕驴叫得太响吵着您听戏么!”陈骐逗他。
      “放屁!怕半路让警察嘚(逮的意思)着罚款吧,”老头儿正愁没人说话,一下来了劲儿,伸出两根手指,“我说你那驴多少钱买的?两个?”
      “乘以十……”陈骐两支食指搭了个十字。
      “我操,这年轻人!二十万都可以买辆车了,你他妈买只两脚儿驴!”老头儿一听,睁大了眼,“你挣的那点儿钱是不是都糟这上面儿了?”
      “您甭操心了,那玩意儿二手儿也保值,亏不了!”
      “我说你小子趁着还没摔过,赶紧把你那驴卖了,正经巴摆儿找个班儿上,抓紧时间攒钱买套房,在北京你没个带证儿的窝儿你连对象都拍不着!”老头儿边说边指指院儿门口,“你看看住这院儿里的,哪个像你一样天天儿打漂儿,没事儿东跑西颠的!人家都踏踏实实上班儿牟着劲攒首付呢,你小子也上上心!”
      陈骐心想反正现在也没事儿,就陪老头子聊几句。
      他两手插兜往旁边路灯杆子一靠,对老头儿说:“姚大爷,您简直比我爸还关心我。”
      “那你就听我话,赶紧攒钱,要么买房找对象,要么找对象买房!”
      陈骐答道:“大爷您听我说,这买房吧费钱,这找对象吧费感情,若是单身不就全省了吗?再说都二十一世纪了,干啥还非得物质第一位?”
      “就因为二十一世纪了,才他妈要把物质放第一位!这都不明白?”
      “大爷,您细琢磨啊,要是一个人没对象,自己够吃够用,有个小窝儿不至于睡桥洞,其实真无所谓房不房钱不钱的,您想想是这么回事儿不?”
      “你小子简直比我儿子还气我,”老头儿举着蒲扇,愤愤说道,“啥都无所谓了还活着干嘛,你怎不直接升仙儿呢?活着还费水费电费空气呢!”
      “也不是啥都无所谓啦,事情还是要干的,用水用电喘气儿吃饭,这应该算是劳动的基础成本,”陈骐接着逗他,“您没见着,其实我这阵子每天都在生产商品、创造价值!”
      “操,我是见不着,看你小子这体格子……每天应该是生产不少,怎么也得有百八十万吧,都攘哪儿去了?。”姚老头瞟了他一眼。
      “您别埋汰我了,这阵子可是没闲着,尽给人做事情了——正事儿!”
      “呦呵,干啥正事儿去着?说给大爷听听!”
      “和朋友一起给人做个小项目。”
      “做那个什么变熊金刚?”
      “变形——变形金刚,”陈骐纠正后觉得纳闷,“嗳?大爷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早前儿打水过这儿听见着,你跟你那哥们儿站门口儿十句不离变熊金刚!”
      “呀,您老这记性真棒!仨月前的话头儿还都记着。”
      “咳,我儿子小时候儿喜欢,正好儿听见你们聊,就多顺了两耳儿朵。”
      “看来您挺疼您儿子的,敢问令郎现在哪儿高就呢?”
      “提起那小兔崽子我就憋气!”老头儿呼呼地给自己扇着扇子,“正事儿不干,整天跟一帮邋里邋遢的王八犊子搞什么摇滚!”
      “有追求该鼓励呀,您听京剧是传统,他搞摇滚是新潮,那不也是国际承认的正式乐种。”
      “切,京剧是国粹,摇滚什么玩意儿,能比吗?”老头儿皱着眉头,“还正式乐种,就他妈国际糟粕!”
      “甭管是啥,有个人追求就行!再说摇滚也分好多种,不全是重金属,也有抒情的。”
      “操,在我眼里一概是噪音!那劳什子要算追求,那连要饭都能算得上追求了,”老头儿把扇子放在肚子上,撵了两粒煮花生呷了口酒,“小兔崽子连养活自己都费劲,三天两头跑我这儿伸手要饭费,真格没救儿了!”
      “大爷,这时代不同了,就让您儿子自由发展吧,”陈骐说完,又指了指院门儿,“再说您守着这祖传宅院儿,坐拥千万资产,三辈子都不愁吃喝,操那心干嘛!”
      “切,甭管这院儿值百万千万的,再怎么值钱一间屋子也就一月四百的租金,院儿里边儿闸多少间儿你也看得见,掰着手指头也算得出来,全年收入也就顶你那半头驴!这点儿钱在北京除了活着够干嘛的?守着这个宅院儿,照样是穷人!穷——人,懂吗?”
      “大爷,一年十多万可以啦!要是有您这样的院子,价格合适就卖了变现做投资!光您院儿中间儿那棵大枣儿树就值一百万,整个算下来真能到手一千万,要是不想费脑筋,就存银行定期,光利息一年就三十万,咱金领比不了,对标白领日子绝对滋润,因为您不用上班儿啊!再想多点儿就支持国家建设买国债,妥妥后半辈子躺赢!”
      “好么你个小兔崽子,想得倒挺美!跟我儿子一样败家子儿一个!”姚老头儿来了劲,眼睛又睁大了,拿起蒲扇指着村子,“照你这么说,那这村儿里挨家儿挨户儿都是千万富翁,怎么就都没你聪明,把院儿一卖年入三十万呢?”
      “是呢,我也纳闷儿呢?不都是自己家的宅子吗?非得挤着这胡同里活好几十年,上个厕所都得走一分钟,太不方便啦!”
      “嘿嘿,看来你是有所不知,”老头儿举着蒲扇放到嘴边,压低声音神秘地说,“我来告儿你说,其实年轻人们也都想上楼,不是他们不想卖,是根本卖不了!有本事的还行,不吃爹妈,自己攒钱买楼房,跟这儿说拜拜,大部分都没这本事不是,这儿卖不了,他们哪儿找好几十万首付挪窝儿呀!明白了吧?”
      “那他们为什么卖不了啊?我看好多院子都跟您一样是私宅,产权挺明确的。”
      “呦,提到这个可说来话长了,今儿就听大爷给你小子唠唠!”老头儿仿佛打开了话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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