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爻》葬三千客

85、第 85 章

　　破开梦境以后。
　　出现的不是现实世界。
　　而是无尽的黑雾，那些雾气包裹着他，叫嚣着想要吞噬他。
　　那些黑雾紧紧的包围着他，就好像在包围着一块美味的点心。
　　他们慢慢的靠近
　　“不！”
　　棠明离看着身边的黑雾。
　　“别过来！”
　　棠明离似乎对这莫名出现的黑雾很抗拒的模样，在这黑雾面前，竟是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为什么要醒过来呢？那个梦境不好吗？”
　　黑雾中传来一道声音，那声音好像海妖之音一样，具有极强的蛊惑力。
　　那黑雾笑着。
　　他试图再一次的入侵这个他看中的的大人，可是却被阻挡回来。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可是那不是真的。”
　　棠明离的脸色有些苍白。
　　他或许也回想起了刚才在幻境中发生的一切。
　　那个人永远都是那么温柔的笑着面对着他，他在最后不知道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去撕裂那层美好的幻境。
　　他不敢看明河影的眼睛。
　　所以他闭上了双眼，吻住了他的唇。
　　似乎这样他听不见那个人的声音，看不见那个人的模样，就无所畏惧。
　　他害怕……
　　看见那个人充满爱意的双眼的时候，他会后悔……
　　棠明离看着四周，四周的白色被黑雾所吞噬。
　　他不自觉的想要躲开，却不知道躲到哪里去。
　　“不是真的又怎么样，外面什么也没有，可是梦里有你想要的一切啊。”
　　黑雾再一次说话。
　　棠明离那双眼中显露杀意，他握紧手中的利剑。
　　“你不会明白的！”
　　剑光一闪，将黑雾一分为二！
　　梦境就是梦境，他不是真的，他不愿意留在那里，是因为……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
　　棠明离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屋内依旧是那些东西，从来不是他喜欢的样式。
　　身旁也没有人可以让他搂着抱着，尽情的向那个人述说。
　　一梦醒来，空旷的房间内依旧只有他自己。
　　梦中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那些却又显得无比真实，让他留恋。
　　棠明离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似乎什么也说不出口。
　　有很多的话一但说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梦境中的八百年好像真实存在的一样，他以前和明河影说，要明河影陪他过他的一千八百岁的成年生日。
　　龙族在成年的时候，那还呈现着幼年状态的小巧的如同棉花糖似的龙角会脱落，然后长出真正的龙角。
　　那个龙角，棠明离本是想好，送给明河影的。
　　可明河影失诺了。
　　但是与此同时的，明河影却也真真切切的做到了。
　　不知道什么东西掉到了被子上，脸上也是湿润的。
　　棠明离去摸的时候，摸到了满脸的眼泪。
　　他哭了。
　　在这一刻，棠明离头一次觉得自己就是芸芸众生之间的一员。
　　他不是神明，他也会流泪。
　　他不是怪物……
　　留在他心底的最深刻的——明河影最后说的那句话。
　　棠明离走下床铺，看见了昨晚自己雕刻的那尊像，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雕成了明河影的模样。
　　棠明离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
　　其余的像都极其的抽象，可唯独这一尊，格外的认真，每一缕发丝，每一寸眉眼都格外的用心。
　　那雕像实在是活灵活现，甚至好像真人就在面前一样。
　　明河影穿着他那身惯用的白色衣裳，衣服上有一些黑色的装饰。
　　每一寸都格外的认真。
　　棠明离坐在椅子上，回想着梦中那场婚礼。
　　手下拿着刻刀，一点一点的在木料上雕刻，这一块木料很大，足够雕下两个人。
　　棠明离在木料上一处一处的构型，将两个人的身形勾出。
　　然后勾出作为背景的那一山雕花檀木门。
　　棠明离的神色格外认真，明河影的每一处眉眼，身上的龙形花纹，那双无名指指上有一枚金色宽戒。
　　明河影头顶的发冠，那个丑到爆的小龙。
　　棠明离衣服上的凤凰。
　　每一寸羽毛，那枚和明河影一模一样的戒指。
　　明河影拉着棠明离的手。
　　这件工程他足足花费了一整天才完成。
　　他将这件东西放到柜子里。
　　避免被别人找到。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属于曲见溪的冥河宫殿中雕刻出这样东西。
　　他怕这个小东西被毁坏，于是将它隐藏起来。
　　直到这时，他才去忙活曲见溪的那个东西。
　　似乎完全没了干劲。
　　刚刚的那些热情，似乎全部都消失不见了一样。
　　但是也就就着那些后劲，棠明离把曲见溪的那尊像雕好了。
　　曲见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看到了棠明离的雕像。
　　“还不错嘛，看上去是用了心的，没糊弄我啊。”
　　曲见溪左右打量着这个雕像，雕像中的他很真实，连衣裳的褶皱都刻画出来了。
　　彩色的颜料为这尊像上了色。
　　曲见溪的语气有点不太好，他本以为棠明离又要冷嘲热讽的来一句惹怒他。
　　可是没有。
　　棠明离现在好像很高兴的样子，什么也没有说。
　　曲见溪不知道棠明离在高兴什么，他居然有一天也能在自己的面前露出这么高兴的表情。
　　曲见溪离开了棠明离的屋子，棠明离一个人躺在床上，床上很软，棠明离躺在床上，不知道想些什么。
　　那些黑雾……
　　那些黑雾蛊惑了他。
　　创造好了那些东西，他们想要做什么？
　　棠明离不知道。
　　但他知道的是，那些黑雾是世界恶意。
　　他们更喜欢控制别人——
　　与其被别人控制着。
　　那些世界恶意具有着将你内心中最大的恶意拨弄出来，然后肆意的玩弄着你。
　　在床上不断的翻滚，却怎么也睡不着觉。
　　棠明离有点想哭。
　　他不记得在梦中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但他知道他醒过来的时候，是真的起了想要留在梦境中的愿望的。
　　正如世界恶意所说的。
　　梦里有他想要的一切，而外面什么也没有。
　　只有空荡荡的一片黑暗。
　　无论他怎么跑，怎么想要逃离这一切，却怎么也无法离开。
　　棠明离在梦中挣扎，他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他也知道明河影早就已经——
　　可他不愿意出来。
　　梦里有他想要的一切，所有人都好好的活着，没有人死去，没有人消失……
　　这也就是为什么水城里那些人不愿醒来的原因。
　　可是假的就是假的。
　　棠明离不知道最后拿的什么勇气斩断这场梦境。
　　但他知道他很难受，无比的难受，他的心很疼。
　　棠明离用手挡着脸。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睡着了。
　　这一次，他没梦到任何东西。
　　﹠
　　“醒了？”
　　曲见溪坐在床边，看着刚刚醒过来的棠明离。
　　然后就看见棠明离毫无波澜的起来。
　　“有什么事吗？”
　　这声音一如既往。
　　那个冰冷的眼神也一如既往，没有任何的柔情。
　　昨日那个人似乎是他的一个幻觉。
　　“起来，我们去个地方。”
　　棠明离什么也没有问，他默默的换好衣裳。
　　青色的衣裳，他以往最常穿的那一件。
　　两个人来到天界。
　　不过这么就没见，天界就已经乱的一团糟。
　　曲见溪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天界能落到如今这种破败的情景，不都是那些人咎由自取吗？
　　棠明离和曲见溪来到了曾经神帝居住的地方。
　　那里已经破败，杂草丛生。
　　无数的杂草从那个曾经如此辉煌的地方肆意的生长而无人管理，这个地方如今成为了那么可笑的一个地方。
　　被烈焰烧尽的精美绝伦的宫殿如今只剩一片宫殿的残骸。
　　曲见溪带着棠明离进入那个一片漆黑的宫殿残骸。
　　“你看这里，曾经那么辉煌的一个地方，被别人说是权力的象征，如今变成这幅鬼样子，和那位大人的躯体一起燃烧，如今还不是任我们踩踏。”
　　曲见溪一步一步踩踏在这片残骸上。
　　“说不定，我们脚下的某处，就是没有收拾尽的神帝的骨灰呢。”
　　曲见溪的笑让棠明离有些不舒服。
　　曲见溪对这里有很多恨意。
　　他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怨恨都起源于此。
　　如今再一次回到这里。
　　他却也没什么别的想法了。
　　他的那些恨意似乎都消失了，都随着那些东西而消失。
　　随着那个人的死去而消失。
　　棠明离看了一眼这地方。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他的内心中却起了波澜。
　　那个人……
　　棠明离永远都不会忘记。
　　那天他高高在上的模样，那个时候……
　　曲见溪不知道做了什么，地上出现了一个大洞，一排黑色的楼梯。
　　“愣着干什么，下去啊。”
　　曲见溪已经站在了楼梯上。
　　这个密室连他都不知道。
　　棠明离看向曲见溪，这个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棠明离什么也没有说，在这种事情他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
　　他也不想说什么没有用的话。
　　这个人之前的事情他也不想问，他也不想听。
　　关于这个人的一切他都是无比了解的，可是……凭什么你的痛苦，要让别人陪着你一起承担！
　　曲见溪轻车熟路的将那一盏盏已经燃灭的烛火重新点燃。
　　那些红色的烛火让这个阴暗的不见天日的地方出现现于别人面前。.
　　里面的东西也是棠明离第一次见到。
　　无数人的尸骨堆于此处。
　　这些东西太可怕了。
　　尤其是当棠明离看见，龙族的龙骨时，他才真的感觉冷。
　　“这里是所有渊龙族的埋骨之地。”
　　棠明离看向曲见溪，“渊龙族？可渊龙族不是死在围剿里？”
　　曲见溪冷冷的笑了一下。
　　死在那场围剿里，他会愤怒，会生气，会绝望。
　　可是死在神帝的阴谋中，他会心寒。
　　这个人所拿出的那些面对命格的研究，是建立在无数人类，魔族，渊龙族的尸骨上成功的。
　　有几尊尸骨还没有从架子上下来。
　　说是“架子”
　　其实就是两根带着尖刺的锁链，穿透那个渊龙族的琵琶骨，将那个人牢牢钉在那里。
　　“你在看他？”
　　曲见溪发现了棠明离的目光所在。
　　“你看这里，这个渊龙族，我的同胞被人打折了腿，跪在地上。”
　　那具尸骨上，大大小小的创伤。
　　曲见溪对这些渊龙族没有感情，可他们是他的族人。
　　自家的狗就算做错了事，也得我来教训！
　　哪轮得到这样一个卑鄙无耻下流的人做这些事情，这里面最小的龙族，才不过六岁！
　　曲见溪一把捏碎了那个柱子。
　　这里面还有很多尸骨，在此之前，活着的挂在上面，死了的就被扔到旁边房间里。
　　满目白色的尸骨。
　　渊龙族上万的龙，却死于此处。
　　他们没有死于战争，也没有死于族类之争
　　曲见溪将一把弓拿下来，抚摸着上面的料子我，道：“这把弓，是拿渊龙族的皮做成的，这根线是拿龙筋做成的。”
　　曲见溪的力气几乎把弓箭捏碎。
　　那双眼睛里的怒气马上就要喷涌而出。
　　“这位神帝大人，还真是都得面面俱到啊，什么都得用上。”
　　那一年，天界所有的盔甲，弓箭，哪个不是由渊龙族的血肉筑成的。
　　“你们天界的人，还真是虚伪的可以。”
　　曲见溪将那柄弓箭扔在地上。
　　他想起自己那些年的逃脱，那些人如同过街老鼠一样的躲避。
　　被人打伤的时候，命悬一线。
　　如果不是有人来救他，他如今怕是就真的死掉了。
　　棠明离不满曲见溪的话，道：“这话也不能一概而论吧。”
　　曲见溪似乎也想起了那个人。
　　那个人好像也是天界的人——
　　“那倒是。”
　　那个人，那个曾经救了他的天族人，如果不是他的话，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
　　那个是似乎是他曾经的日子里，唯一的温暖。
　　可惜他那个时候受了伤，无法视物。
　　否则，就能看见他了。
　　两个人出奇的和谐，这个时候谁都没有说什么。
　　曲见溪离开那里的时候，一把火将那不存于世的密室烧了个干净。
　　“你以前在天界住哪？”
　　出于好奇，曲见溪突然问起了这个问题。
　　棠明离冷冰冰的瞥了一眼，他的视线实在是冰冷，让曲见溪有些感觉不太好。
　　可是就连曲见溪本人也说不清楚。
　　他到底哪里不满。
　　“你问这个干什么？”
　　棠明离皱着眉头，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曲见溪就当没看见棠明离的排斥。
　　不轻不重的推了一下棠明离一下，抛出一个深水炸弹。
　　“你带我去看看，我就把明河影的魂灵珠送去轮回，投一个没有恶意缠身的好人家，怎么样？”
　　果不其然，曲见溪观察了一下棠明离的神色。
　　棠明离疑惑的看着他。
　　“你确定？不是骗我？”
　　曲见溪看向别处，道：“我是谁，我会撒谎？”
　　等这些事情办完了。
　　他就杀了这个人。
　　这些天他情绪有些奇怪，棠明离的情绪已经潜移默化的影响了他。
　　这个人绝对不能留了。
　　等到这个人一死，那些人都魂灵珠，自己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处。
　　棠明离的思想如今全在明河影身上，哪有时间管曲见溪的异样。
　　“好吧，你跟我来。”
　　一个不是很常来的住处而已，棠明离也不是我很在意。
　　但毕竟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
　　两个人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四象殿。
　　金碧辉煌的宫殿，里面按照方位共有四座神殿。
　　棠明离直接往东走。
　　走到东处的青龙神殿，推开门时，门内一片冰冷。
　　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
　　两个人抬脚走入这件神殿。
　　和曲见溪想象中的不同，这间青龙神殿很冷，有种很严肃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