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爻》葬三千客

43、第 43 章

　　等到棠明离真正看见这座明河影所谓他一定会喜欢的宅院以后，他才知道为什么明河影这么说。
　　棠明离先前以为这个人并不很了解他，可事实证明，是棠明离不够了解这个人。
　　棠明离走过这房间的每一寸。
　　房间里的东西，饰品以及大大小小每一个物品，都是按照他喜好来的。
　　青色的玉屏。
　　上面画着的居然是一只又调皮又好玩的几只小兔子。
　　活蹦乱跳的，就瞪着一双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几个人，这种软萌的形象一下子就俘获了棠明离的心灵。
　　明河影看见棠明离这幅喜爱的不得了的样子，就好像是在示威一样的冲着朱茱笑了一下。
　　朱茱突然觉得这个人似乎智商不高。
　　明河影倒是不在乎朱茱对于他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如果他在乎自己在一个人眼中什么样，那那个人一定是棠明离。
　　明河影这个人半分眼神都不愿意给旁人。
　　“你喜欢吗？”
　　朱茱听见棠明离问。、
　　朱茱倒是对这些没什么感觉，只要能呆在棠明离身边，无论是哪里都无所谓。
　　只是他感觉到了棠明离好像是很喜欢的样子，所以他也看了一眼。
　　屋子里的东西很好，摆设都是很漂亮的东西，倒是满符合龙族的特性。
　　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
　　在这个时候，朱茱才勉强有那么一丢丢看得上这个人了。
　　等到了吃饭的时候，才是棠明离最喜欢的时刻。
　　明河影的手艺非常好，也只比他差那么一丢丢吧。
　　棠明离一向都是脸皮很厚的人的，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脸不红心不跳。
　　明河影挨着棠明离坐下，夹了一勺菜放到棠明离碗里，棠明离倒是没什么挑的，什么都能吃。
　　明河影的厨艺是真的不错，再加上棠明离连自己做的东西都吃的下去，更何况是明河影做的东西？
　　但唯独这些绿油油的，散发着邪恶光芒的东西他不喜欢。
　　一看就不好吃。
　　可惜……
　　明河影夹着那一筷子的扇贝肉被放到了棠明离的碗里，那些绿油油的菜好像在散发着“我有毒”“我有毒”模样的幽光。
　　“我要吃虾仁，扇贝肉！”
　　棠明离可是一点都不爱吃这些不好吃的东西。
　　他可是龙族，龙族可都是一群肉食动物
　　棠明离不满的说了句，伸手就要去夹，却被明河影一筷子捏住了。
　　“不行，你要多吃蔬菜才能长个子。”
　　明河影很了解棠明离，知道他对什么最感兴趣，什么最能勾起他的忍耐力。
　　更何况他这几天很生气。
　　所以他有必要让这个人感受一下他的愤怒！
　　“可是吃蔬菜也未必能长个子啊！”
　　棠明离反驳道。
　　他眼巴巴瞅着那色泽鲜艳的，已经被主人拨弄完的虾仁，还有那味道清香，就想离得有半个桌子远，他也能闻到。
　　明河影环住棠明离那略显瘦小的身体，夹了一块细嫩的虾肉。
　　“要不要吃。”
　　虽然觉得怎么被别人喂着吃东西有那么一丢丢诡异，但是为了美食，他不在乎！
　　不过……
　　棠明离略有些诡异的看了一眼明河影，这种投喂仓鼠等小宠物的视感是怎么回事？
　　棠明离可谓是毫无负担的张嘴把虾仁吃进嘴里，明河影甚至看见了那红艳的舌勾住虾仁时的样子。
　　棠明离感觉口中的虾仁简直天下美味，满脸的享受。
　　这家伙怎么回事，不知道注意点吗？
　　明河影看着棠明离这幅享受的模样，就好像在勾引人似的。
　　棠明离可不知道明河影怎么想，直接靠在明河影身上。
　　明河影什么也没说，继续认命的给棠明离剥开螃蟹，一口一口的喂着他，棠明离真的是给什么都吃。
　　如果不是见识过他的原型，明河影都要认为他是饕餮了。
　　这么看着，明河影却又忍不住的想……如果他把手指伸进去，掐住这个小混蛋的舌尖，一点点的挑逗……
　　可是明河影终究还是没敢实现自己的这个想法。
　　棠明离被伺候的可是相当的舒服了，哪里知道明河影这时候满脑子污七杂八的东西。
　　他突然发现当个无所事事，一天到晚被别人喂食的米虫也不错。
　　“哥哥。”
　　朱茱看了很久，看到明河影不怀好意的搂住哥哥，看到明河影向自己挑衅。
　　朱茱不知道明河影那对自己的敌意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河影总会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只是看见棠明离那么全身心的依赖着这个男人的时候。
　　他突然有一点不开心。
　　因为这个，他看着这一桌的美食，也没什么胃口。
　　回到房间后，明河影看了看已经离开的朱茱，问道：“已经快到临界值了吧。”
　　那个小孩的身影逐渐的消失，到最后归于黑暗。
　　明河影的语气虽然是询问，但他也能感觉到，气息上的压倒，这也就证明，朱茱现在真的是全身心的信任着棠明离
　　“为什么，非杀死他不可能，不能有一个更好的办法吗？”
　　棠明离没有直接回答明河影的问题，只是他的话已经彰显了一个答案。
　　棠明离的眼睛里不知道究竟包含了什么东西，每当遇见这些事情的时候，棠明离的眼中永远都有无尽的悲伤。
　　明河影不知道这种悲伤从何而来。
　　但是他不希望棠明离露出这样的表情，太丑了。
　　明河影叹了口气，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这个养他到大的人……看来在这场虚假又真实的梦境中，陷在其中的人，不止朱茱一人。
　　“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了，恶念在侵蚀他，如果说一个人的身体是容器的话，，恶意过多会让身体爆掉的。”
　　明河影呼出一口气，他其实并不是没有为这个小孩产生过怜悯之心，可是比起天下苍生，他沧海一粟罢了。
　　世间又安得两全法。
　　“一旦恶念爆出，我们到时候面对的就是一个强大十倍，没有任何人性的怪物。”
　　棠明离神情恍惚了下，“有恶念，便是怪物吗……”
　　不知道是不是明河影的错觉，他刚才感觉到，棠明离好像很伤心的样子，那种不知名的感觉。
　　恶念只是一个人的欲望侵蚀，可——
　　“被恶念操纵的人，没有理智，他们不会有一丁点的同情和怜悯之心，他们只知道杀戮，到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我不想我想象的事情发生，我不想你有事。”
　　明河影那种带着关心的眼神，还有话中的温暖包围着他，让他无处逃脱。
　　棠明离神色也有些不好，过了许久才说：“我知道了，到了临界值的时候，我会杀了他的，变成那种没有理智的怪物，他也不想的吧。”
　　棠明离想起朱茱那永远平静无比的脸，他之前救下朱茱的时候，就感觉好像看见了小时候的明河影。
　　一本正经的板着脸。
　　那一件事情在棠明离的心中永远都是一道过不去的坎，如此遥远。
　　“不过，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在天下苍生和一个本就无辜的人之间选择，为什么天下苍生总是别人最先选择的那个，为什么往往最无辜的人是最先被抛弃的那个。”
　　棠明离发现自己这次怎么有些看不懂这个世界，这些曾经就存在的神明了。
　　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看懂过。
　　这些人从前是这个样子，过了这么多年，他们依旧是这个样子！
　　他们从未改变过。
　　“他并不无辜。”
　　明河影勾着棠明离的下巴，让棠明离看着他，明河影第一次觉得那只灰色的眼瞳好似蕴含无数的黑暗，压抑与孤独，让人难以理解。
　　那双金色的眼睛里是光，可黑色的眼中只有悲伤与失望，为什么一个人身上会有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情绪出现！
　　“他杀了人，这里，这个繁荣的城镇，还有喜子山脚那个小村庄，那些人都是在他有意识的时候被杀死的。”
　　“还有那些被活活放干血液的人，你觉得我们还能把他当做人来判断，你觉得他还是一个人吗，那是一个怪物，疯子，你怎么祈求一个疯子听得懂人话？”
　　明河影感觉棠明离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后感觉自己的话有些不恰当。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棠明离的心很软，对待一些人一些事总会多一些温柔，所以他的话刚出口的时候，他就有些后悔了。
　　“你以为能和恶念那种恐怖的东西相互利用的是人，那是怪物！”
　　明河影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么了，他明知道棠明离不喜欢听这些，却还要硬说这些东西。
　　可是棠明离似乎并没有怎么被打击到。
　　他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
　　他什么也没有说想什么也没有反驳……
　　“我知道的，他并不无辜，很多事情他都做了，我们作为旁观者，必须看清并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可是很多事情并不是突然出现的，一个人也不是生来就是坏的，我不相信以朱茱现在的性格会突然变成那个样子，没有经历他人所经历之事，便不要妄加评论了。”
　　棠明离以一种极其平稳的语气说出了这段话。
　　明河影的心咯噔一下，他突然觉得现在这个样子的棠明离离他很远，明明近在眼前，却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
　　“但明河影，你刚刚那句话，很过分。”
　　明河影下意识的想要安慰，可他又不想承认自己的话是错的，在这个世界，以这种性格生活，会受伤的。
　　明河影想要让这个永远生活在保护区里的人走出来，想要让他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有多残酷。
　　“不是人怎么样，事怎么样，更不是这个世界怎么样，这个世界是混乱的，所以人是可怕的，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你就没听过吗！”
　　明河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没想和棠明离吵架。
　　他明明不想这样的。
　　他今天本来打算好好和棠明离谈一谈的。
　　“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天道的棋子，每一个都是法则下的傀儡，身不由主，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棠明离，你还要天真到多久！”
　　“你别把事情扯到一个本就虚无缥缈的东西上！”
　　棠明离头一次发了火。
　　不知道是不是明河影的错觉，那双灰色的眼眸居然有金色的光华在流动。
　　棠明离的脸上，青色的鳞片浮现在眼角，脸颊，青色的小巧的龙角也暴露了出来。
　　金色的眼睛已经完全变为竖瞳，气息外露。
　　属于龙族的气息掺杂着一股莫名的东西，带着来自上古的威压。
　　“棠明离，阿离，你现在，你现在状态很不稳定，你先冷静下来。”
　　棠明离缓了一会，那双眼睛也终于恢复了过来。
　　“我先走了。”
　　棠明离现在的状态，他并不想和明河影再多说什么。
　　明河影也没有说什么，他也知道他们两个都应该冷静一下
　　棠明离出门以后想了想，打算去看看朱茱。
　　朱茱的房间并不远，棠明离没走多久就到了，可现在明明已经是黑夜了，朱茱的房间却还亮着。
　　“这小孩怎么还没睡？”
　　棠明离心里正疑惑着，推门走了进去。
　　朱茱正坐在床上，看上去正打算睡觉呢。
　　“哥哥？”
　　朱茱似乎没想到棠明离会出现在这里，惊讶的叫出声。
　　朱茱手里正捧着一本小说，他前几天看的一本。
　　但是看见朱茱那么认真的，好像看一本武器秘籍大全一样的表情，棠明离莫名有些尴尬。
　　“哥哥是和他吵架了？”
　　棠明离也不知道朱茱怎么看出来的，点了点头。
　　他现在真的很烦。
　　朱茱把书放下，轻声道：“哥哥还是去和他好好谈谈吧，一直这样也不好的，我能看出来他很在乎哥哥的。”
　　棠明离本想问朱茱什么。
　　可最后什么也没问出口。
　　朱茱把自己手里的东西递给棠明离，“哥哥，这是鸦铃，是用来保平安的，我希望哥哥也平平安安的。”
　　朱茱花时间做了一个鸦铃出来，几只小巧鸦铃被穿在一个银色的手环上。
　　等到棠明离离开以后，朱茱却呆愣愣的盯着自己的手，呢喃道：“怪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