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爻》葬三千客

42、第 42 章

　　“朱茱呢！”
　　主屋里噼里啪啦的声音，夹杂着一个女人尖利的叫声。
　　那女人的声音格外的尖利，就好像是什么东西划破的声音，刺耳。
　　“大夫人，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啊！”
　　身边的丫头哭的眼睛都红了，双颊肿的一指宽，跪在地上祈求大夫人的原谅。
　　小丫鬟哪里知道那位少爷跑到了哪里去，那个人从来都是安安分分的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从来都没有出去过。
　　久而久之的，这几个被大夫人下令看着朱茱的丫鬟也就放松了警惕。
　　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夫人会这么讨厌朱茱，明明朱茱是大夫人的第一个儿子，可是大夫人对于朱茱的态度却是格外的恶劣。
　　“我让你看着他，你把人看到哪去了，那个狗东西留下的种，果然和他那个爹一个样！”
　　女人咒骂着，那原本漂亮的脸蛋也因为这一声声近乎魔障的咒骂耳边的扭曲。
　　桌上昂贵的器皿再一次被掀翻在地，玉质的杯子掉在地上，碎成了碎片。
　　这个孩子是女人唯一一个不想要留下来的孩子，原因无他，孩子不是她现在的丈夫，这里的家主的。
　　而是她的前夫，一个忘恩负义又欺骗了她感情的人。
　　她对她前夫所有的爱，都转化为这个孩子的恨。
　　“家主？夫人慎言，怎可以如此说家主大人。”
　　底下的婢女一听到大夫人这么说，整个人都害怕到了极点，如果被家主知道了，那可就糟糕了。
　　那些婢女们战战兢兢的说着，此时大夫人的脸色也实在是不算好。
　　甚至说就好像一个吃人的恶鬼似的，恐怖万分。
　　“家主？和他有什么关系！”
　　一桌子昂贵的饰品被扫下，掉落在地上。
　　女人那张美丽的脸变得扭曲，这个女人面目狰狞，桌上那些掉下去的饰品，映照着那张扭曲可怖的脸。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说话。
　　丫鬟们都跪在地上，生怕自己的一言一行或者是哪里出了问题，又惹得这位大夫人生气。
　　让自己受罚。
　　“要不是我的岚儿心有疾病，我怎么可能留那个碍眼的东西在这！”
　　大夫人空中一直说着这句话，仿佛这句话就是她唯一的动力似的。
　　“岚儿……我的岚儿……”
　　“谁在哪！”
　　也不知道大夫人听到了什么声音，厉声问道。
　　“是我，母亲。”
　　两人谁也没想到，找了多时的朱茱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朱茱的表情依旧很淡然，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就好像母亲所有的偏心和不喜，都并非针对他。
　　朱茱在这一点上就不像是一个人类。
　　他很冷漠。
　　可是即使如此，每一次他的目光看向母亲的时候，也是温柔的，从来不会像今天一样，这种冰冷的温度。
　　两个人中最委屈的人应该是朱茱，然而最先动怒的却是大夫人。
　　“啪！”
　　朱茱过分苍白的脸留下一个鲜红的掌印，格外明显。
　　朱茱的脸被打的偏了过去，脸上那鲜红的掌印火辣辣的，灼烧一样的疼痛。
　　“我告诉你多少次，你要让着弟弟，弟弟是家主的儿子，你有什么东西是非得自己留着，不能给弟弟的！”
　　大夫人那尖利无比的声音在一次在朱茱的耳边响起，这好像一个怪物一样的声音里，包含着的，是朱茱再也不愿意去聆听的声音。
　　以往，朱茱不会反驳什么，为了那点虚无缥缈的母爱继续忍让。
　　可是今天，他突然就不想忍了。
　　他之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不管做什么事情，母亲都不曾看他一眼，小时候摔倒哭泣，母亲却连抱都不肯抱他。
　　他明明也很努力，也想让母亲的目光放在他的身上一次。
　　可是没有，无论朱茱做些什么，或者是干些什么，大夫人，也就是他的母亲永远都是不理不睬的样子。
　　可明明换成弟弟的时候，母亲却如此温柔。
　　他从来没见过母亲那个样子，那么温柔，好像在捧着一个易碎品。
　　他见过母亲那么温柔的去和弟弟说话时的模样，他也见过母亲会把弟弟喜欢吃的夹到弟弟碗里的场景，他更是见过母亲温声软语的和弟弟说话时的模样……
　　原来，不是母亲变了，而是他这个人，母亲从来就没在乎。
　　因为他……压根就没被母亲放在心上。
　　所以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母亲，你总是说哥哥是大人，，我要听哥哥的话，弟弟还是小孩子，要让着弟弟，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在今天，朱茱终于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
　　朱茱的眼眶突然有些红，这是第一次，在这个不像是人类的小孩子身上看见这种情绪。
　　就好像是仙人多了点人气。
　　有了几分真实感，而不是虚无缥缈的一潭死水似的怪物。
　　“为什么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欺负我，为什么所有的错误都要由我一个人承担，为什么我喜欢的东西要因为他的小给他，就因为我在你眼里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吗？”
　　朱茱头一次如此激动，他整个人都在颤抖，双眼通红。
　　平日里那些冷静淡漠在此时全部都消失殆尽，留下的只有那满身的伤痕。
　　朱茱感觉自己的心里是无法言说的疼痛，可是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我真的还算个人吗？”
　　“啪！”
　　朱茱的唇角溢出了鲜血，滴落下落在地板上，双眼无神，他觉得自己可笑极了。
　　为什么追求那个一个虚无缥缈的，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
　　他这一生……为了可以获得母亲的关注，他到底是有多努力，为了母亲的话，他甚至对两个兄弟百般忍让。
　　换来的却是他们的得寸进尺！
　　“你这么和我说话的，我是你娘，你母亲，你这是要造反了吗！”
　　女人的面容越来越扭曲，和印象里的那个人也越差越远。
　　记忆里的那个母亲，会温柔的笑着，可是那个对象，永远都不会是他。
　　不知道为什么，朱茱似乎看见了一个地方，荒芜一人的街道里，躺着幼小的他。
　　冰凉的地面，寒冷的风。
　　周围偶尔也会走过一些人，他们冷眼旁观，那种打从心底的寒意几乎要将这个人冻僵。
　　然后一个人，抱起了他，把他带去了医馆，那个怀抱，尤其温暖。
　　那个人的面容也逐渐清晰。
　　是棠明离……
　　“娘？，你有什么资格说是我娘，你又算什么母亲！”
　　朱茱突然觉得，他曾经所想要的那一切，在这个时候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女人恼怒的扬起手，可这一巴掌，却没有成功落下。
　　那个她最讨厌，认为一无是处的儿子，抓住了她的手。
　　而她毫无还手之力。
　　在抬眼时，看见的就是一双无比冰冷的，仿佛看一眼就可以坠入无限寒冰地狱的眸子，在那双眼睛里，滴水成冰。
　　大夫人从来没有见过朱茱这幅样子。
　　让她感觉到害怕。
　　“从前我千般求，也求不来别人一个轻而易举就能获得的东西，可如今，我也不想要了。”
　　门外的家丁被朱茱用灵力震开，朱茱甚至都没看里面那个女人一眼。
　　在听到这一切时，朱茱本以为自己会生气，会委屈，会觉得不甘心。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的心好像是一潭死水，任凭多大的风浪刮过，也掀不起一丝浪花。
　　他也会想，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多像是一个笑话，就好像一个跳梁小丑似的，也不知道在那些人眼中，他有多可笑。
　　他已经输了很多次了。
　　他到现在为止，什么都没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自己。
　　可是走到了这个地步……
　　他不想再输了……
　　“你站住，你什么时候开始修行的，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你还当我是你母亲吗！”
　　女人愣了一瞬，转头就想到了一个修士对一个家族的重要性。
　　有了修士，他们家就可以从这个地方崛起，会得到很多东西，远比他们现在要好。
　　女人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有多在乎她的关注，所以她认定了她的儿子一定会回头找她。
　　女人越想越心动，她甚至想好了朱茱会回来求她原谅。
　　但是女人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丝毫没有注意到朱茱的脸色越来越差。
　　但朱茱这次什么也没说，他总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他发现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或说他已经对这个人失望了，或许他很早以前就发现这个女人的本性了。
　　都有可能。
　　朱茱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就好像拜托了身上那些数不尽的枷锁一般。
　　女人看自己预想的事情没有发现，本想破口大骂，可又想到之前自己设想的那些事情，停住了嘴。
　　“朱茱，到母亲这来，母亲以后会好好对你的，以前是母亲错了，很不好？”
　　这是朱茱曾经最幻想的声音。
　　朱茱从未听过这样的声音，对他自己的。
　　所以当他听到母亲对弟弟这样说的时候，他嫉妒了，他在脑海里重现了无数次这个场景，当做自己的希望。
　　他希望有一天，他也能听到。
　　可今天他听到了，却觉得分外恶心。
　　这种感觉让朱茱格外的不舒服，就好像吃了个苍蝇似的，咽咽不下去。
　　“那如果我不是修士的话，你还会这么对我吗？”
　　女人愣了一下，连忙说道：“当然会了，你可是我的儿子啊。”
　　朱茱冷笑一声，也不知在笑那个虚伪的母亲，还是那个像傻子一样的自己。
　　他觉得过去的自己真的是傻透了。
　　居然会那么全心全意的把目光放在那个人身上，那么努力，那么听话只是为了听到那一句温声软语。
　　“母亲，哦不，夫人，你可真让我恶心。”
　　朱茱说完，头也不回的向外走。
　　朱茱头一次觉得自己身上的那些沉重到让他无法反抗的东西消失了。
　　就好像烟消云散了一样。
　　“你个狗东西留下的种，忘恩负义！你要是走了，就别回来！”
　　那个“母亲”发了疯的一样喊，可她说的每句话，都让朱茱倍感失望。
　　“那就不回来了。”
　　朱茱脚下的步伐很快，很焦急，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难过，失望，他总感觉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这个家对于朱茱而言，如今只剩下了满目的冰冷，朱茱想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他想快点见到那个人，那个会把他搂在怀里安慰的人。，
　　一冲进自己的院子，朱茱首先就看见那个靠着秋千背的青色身影，他似乎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内心也有什么情绪在作祟。
　　朱茱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在此时，似乎时间都慢了许多。
　　格外安静，朱茱觉得自己也平静了下来，似乎有这个人在的地方，就格外的让他心安。
　　那些压在他心头的，也突然消失了。
　　不知几时，现在心里那个执念，换成了他……
　　朱茱倚着秋千，靠在棠明离身上，静静的听棠明离的心跳声。
　　“怎么了？”
　　棠明离被朱茱突如其来的一下弄醒了。
　　本身人就没睡醒，如今正是睡眼朦胧，半梦半醒状态中。
　　棠明离的头发都有些乱，眼睛似乎还不愿意睁开，刚刚被从睡梦中弄醒，让他说话时都想极了撒娇，小猫挠过一样。
　　棠明离还有些搞不清状况，只是搂着那小小的一只。
　　“他们不要我了。”
　　朱茱搂住棠明离细窄的腰肢，闷声说道。
　　“别难过了，那我们就出去住，不和他们这群讨人厌的家伙待在一起了。”
　　棠明离摸摸朱茱的小脑袋，不知道什么事心情的原因，今天的朱茱看起来比往常蔫了不少。
　　但也更像一个正常人了。
　　“可我没钱，我们出去就要露宿街头了，我不想让你—”
　　朱茱说话都声音也是小小的。
　　“这也是事，我手里可是有的是钱。”
　　明河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朱茱一和明河影对上，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不对了。
　　可小孩现在明明就想怼回去，却碍于面子不能这样做，只好把脸都埋在棠明离身上。
　　明河影见状，心道这一次，他胜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