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青》沈未清

5、摇青5

　　第五章

　　那天的宴请，姜识把说她的亲戚骂的狗血喷头，亲戚们完全懵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姜父已经大发雷霆。
　　他气的扬言要跟姜识断绝父女关系。
　　姜识淡定起身，面无表情地说：“正好，我也打算出去住一段时间。”
　　“大家都各自冷静一下。”

　　说完，在众人皆瞠目结舌的局面下，姜识简单收拾了几件行李，就出了门。
　　虽然亲戚们被怼了，但还是有和事佬中间劝和，说算了吧，大家各退一步。都是成年人了，干嘛还跟小孩子一样闹呢。多伤身体啊。
　　姜识说，这不是闹，只是协商不成。
　　往后每个月她会往他们的卡里打生活费的，该赡养该孝敬的，她都会做。
　　但住在一起，和以前一样生活，是绝对不可能了。

　　姜父气的大喊：“让她走！走了就别回来了！她以为外面的社会那么好混的吗？”
　　姜识轻轻笑了。
　　她早就知道这个社会不好混了。

　　她没有回头。
　　任凭父亲在身后说，“姜识，你今天要是敢踏出这个家门，以后就别再回来了。我姜林没有你这个女儿！”

　　“我们再没有父女关系！”

　　这大概是姜识听到父亲对她说的最狠的一句话吧，以前他发脾气最多也是因为她成绩不好。或者是因为工作上有什么不顺利的事情，然后回家发泄。
　　姜识也很少跟他们发脾气。
　　这次父女俩似乎都动了真格，谁也不让着谁。

　　姜识就带了一个包出门，里面放着之前去J大买的那个杯子。这是她现在唯一在意的东西。其他东西有没有都无所谓了。
　　但到今天的局面，也是姜识没有料想到的。
　　她更没有想到是，自己竟然把昔日张扬跋扈的亲戚们都给怼了一遍。然后现在的她，算是离家出走了吧。
　　好在身份证，银行卡那些，她都随身带着的。

　　手机的电也是满格。
　　好多信息跳在页面上，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亲戚们的发言。
　　群里已经炸锅了，大家都在说今天的事情，姜识没去看，直接退群了。

　　家里有个堂妹跟她关系还不错，今年在念高二。
　　她给姜识发来消息说，姐，你也太牛了吧。我爸妈你也都敢怼，你真的太厉害了。
　　姜识没有回复。
　　她把微信设为消息免打扰。
　　从今天往后，她要消失一段时间。
　　谁也找不到她。

　　-

　　就在姜识跟家里人大闹一通的时候，倪染正好从J市搬回了莫城。
　　这次回来，她也把工作室往这边迁了。她回来的那天，是顾行去接的，他还开她玩笑说：“倪老板你真的打算回来了？”
　　倪染点点头：“怎么，不欢迎？”
　　顾行：“这倒不是，就是有点意外。你在J市生活了那么多年，怎么舍得回来。”

　　倪染一本正经地说：“因为家人和朋友都在这边啊。”
　　顾行翻了一个白眼表示不信：“你可拉倒吧。我从来不信你这话。”

　　“哈哈哈哈。”倪染推了推他的肩膀，“是真的啦。”
　　顾行看着她的眼睛说：“难道不是因为季老师要结婚你才回来的么？”
　　倪染的脸收了收：“你在乱说什么啊。”
　　顾行知道这个玩笑开不得，立马改了话题：“反正呢，你回来莫城，吃喝玩乐都不用愁。”
　　倪染揶揄她：“搞得好像我混得很差似的。”

　　“哦豁。”
　　“看来这些年倪老板还是学了点本事的嘛。”

　　“那跟你开玩笑。”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
　　倪染先暂住在顾行酒馆的楼上，那酒馆往上几楼，都是顾家的产业。打算回莫城的时候，倪染看了周遭的地理位置，他酒馆那里就不错。
　　居住也好，开个陶艺工作室也可以。
　　租金也能接受，最重要的是，能和老朋友们一块。

　　酒馆往后的商圈，还有几个高中同学合伙开的火锅店。
　　也有画室，跟舞蹈房。
　　都挨着一快，没事大家伙还能聚聚。

　　这确实也是倪染考虑回莫城的原因之一，她的家人和朋友都在这里。而且莫城的环境和生活节奏还有美食，都特别适合宜居。
　　独自在外多年的倪染，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好的。

　　倪染家条件还可以，父母经商，常年出差。
　　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面。
　　她这次回来，还没有来得及跟他们说。反正说不说都一样了，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事情，基本都是倪染自己做的决定。
　　父母只需要知道一个结果就可以了。
　　过程他们不掺和，他们对倪染也没有寄予太大的希望。
　　反正就是她自己愿意做什么事情，就去做。要爸妈帮忙的，他们会想办法，不需要就自己去做就好了。

　　倪染还有个弟弟。
　　也是这种放养式的，去年刚大学毕业，平常喜欢捣鼓建筑设计。现在毕业了，跟着项目工程走。不晓得现在跟着哪个项目，反正家里大人也没空管。
　　只要定期给家里报一个平安就是了。

　　虽然跟家里人碰面的机会不多，但一家人的关系十分和谐。
　　倪妈妈还是那种可以拉着倪染跟她弟弟去酒吧嗨的人，她要是在家，日常就是拉着姐弟俩出门吃夜宵。没事就锻炼姐弟俩的酒量。
　　倪爸爸就是那种一门心思在事业上，不着家。
　　但他在家的话，会很耐心听姐弟俩说近况。然后，也是带他们出去喝酒吃饭，吹牛逼。

　　他在倪染很小的时候，就让她自己选喜欢的东西。
　　让她自己做日常的一些决定，比如说，要念哪所高中，学什么专业，将来毕业后，从事什么样的工作。在哪座城市生活，将来想要找什么样的对象。
　　都是要倪染自己意识到，她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在倪染高一那年，她就很确定，她喜欢的是女生。
　　高二的时候，就下定决定，以后要成为一名陶艺设计师。

　　父母对于她做的决定，从来不会提出质疑。
　　还会给她底气，告诉她，既然选择了脚下的这条路，就要坚持走下去。不管过程多难，都不能放弃。

　　想那时，倪染初到J市，人生地不熟。
　　而且她以为自己有绘画功底，学陶艺设计这一块，对她来说，应该没什么难度。可在接触后，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特别多。
　　从拍泥拉坯，到晒干成型，再到修坯上釉，最后烧窑。
　　看似简单的步骤，每天都在重复，但每次都不一样。稍有不到位，出来的很有可能就是次品。
　　最开始给泥巴定型的时候，因为发不对力，胳膊两边睡觉的时候疼的不行。手因为长时间接触泥和水，都泡的发白。尤其是冬天的时候，泥巴冰冷，怎么拍都拍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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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都是最开始接触时遇到的困难，到后来，习惯了每天和泥巴接触的生活，技术也越来越好。
　　出来的成品，都很精致和独特。
　　倪染在老师的帮助下，跟同学一块，在J大附近成立了一个小型的工作室。
　　在网上接受定制或者是自己搞创作设计。
　　总归，工作室虽小，但运行得还可以。
　　在别人毕业后，开始找工作时，倪染的工作室已经在J大附近小有名气。
　　好多学生还有附近的老板，都会找倪染她们定制杯子或者是茶具和碗。

　　倪染给的价格也很接地气，她始终相信，创作来源于生活。
　　对应的价值也是。

　　当初她会那么笃定地选择成为一名陶艺师，跟她的启蒙老师分不开关系。她的启蒙老师，也是J大陶瓷学院毕业的。但她学的专业是室内设计。后来毕业后，就回到了莫城。
　　开了一家画室。
　　倪染就是在她的画室学的画画。

　　她是个非常酷的女生。
　　一言一行都有自己的风格，她有时候会穿吊带长裙，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穿很宽松的衣服。
　　头发及腰，她总爱拿一根铅笔盘在脑后。
　　素描、油画都是她擅长的。她有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说话的时候眼睫毛跟蝴蝶翅膀一样，忽闪忽闪的。
　　但在骑摩托车的时候，又放佛是个黑暗里的精灵。
　　她是倪染青春时代里，见过最好看的女生。

　　她比倪染大了七岁。
　　倪染初三开始学的画画，那时候她已经大学毕业。
　　之后在她的教学下，倪染顺利以美术特长生的身份进入到了莫城一中。
　　高中三年，倪染还是在她的陪伴下，继续学习画画。

　　她教会了倪染很多东西。
　　不单单是画画，还有很多关于人生的哲理。
　　她始终认为，女性的力量和潜力是无限的，她可做任何，想要去做的事情。

　　当初倪染认定自己想要成为陶艺师，也是因为她一句：
　　“本来最开始我是想去学陶瓷绘画专业的。但家里人觉得，那个专业太冷门了。不如学室内设计，好发展。”
　　“但专业哪里有冷不冷门之说呢。”

　　潜移默化中，倪染就将想要去念J大陶瓷学院和成为一名陶艺师定为自己最初的目标。
　　大学毕业后，倪染想过要回莫城发展的。
　　毕竟莫城陶艺这一块，相对于来说，还是比较少见的。但在J市，随处可见。竞争压力也大。
　　她回来莫城，正好可以推动一下这边陶艺的发展。
　　但就是在那时候，她刚好得知，她的启蒙老师好像是谈对象了。

　　不知道为什么，倪染瞬间就不想回去了。
　　以前倪染听她说过，说她并不想恋爱，也不想结婚。只想好好做好自己的事业。
　　可没过几年，就在倪染告诉她，她现在陶艺学的还不错。想回莫城发展的时候，她也表示很开心。说陶艺工作室正好可以开在她画室的边上。
　　当时可把倪染开心坏了。
　　可紧接着，她就告诉倪染，她恋爱了。

　　嗯。
　　倪染有一种自己被人骗了的感觉。
　　她无法去质疑她，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只能选择沉寂。专心做好自己的事情。

　　时间过得总是比想象中的要快。
　　转眼一年就过去了，倪染再有她的消息时，是她给她寄去了请帖。

　　八月底。
　　她的季老师，要结婚了。

　　跟一个倪染也不认识的男人。
　　据说家里挺有钱的，是个富二代。
　　倪染从以前学画画的群里知道的，季老师有那么多的学生，但他们都没有收到请帖。
　　只有倪染收到了。

　　他们都是从季老师的朋友圈里知道的。
　　倪染因为好久不看朋友圈，所以不知道这事。他们生怕倪染不知道，有的还私聊她。

　　倪染隔好久才回他们：“嗯，到时候大家一块去吧。”

　　也是那时候倪染才决定，是应该要回莫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