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连晚管自己吃饱喝足,结账走人的时候,回头指了指那群彩虹头。
几个人被他吓着了,窝在一起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以后别让我看见你们。”
他走出去两步,又退回来,“在板场办的卡不退啊,我最近要关店了。”
连晚转着钥匙,直接去了他妈平时打牌的地方。
那是个开在巷子里的小麻将馆,弯弯绕绕得走好长一段小路才能到。不大的屋子里摆着四台麻将桌,一盏白织灯随意地吊在顶上,总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连晚时常感觉这个小灯泡就是最大的安全隐患。
远远地就能听见哄哄嚷嚷的笑闹声和麻将乒乓撞在一起的脆响,大半夜的吵的整条巷子不得安宁。
连晚站在门口看了一会,里面人挤人,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角落里的一个女人,烫着满头的大波浪,涂了与年龄颇为相衬的艳红色口红,带着黄金戒指的手指麻溜且熟练地码好面前的牌,扔牌的时候还喊的特别高声,“八万!”
“碰!三饼。”
女人轻轻啧了一声。
“妈。”连晚从人缝里钻过去,小心地戳了戳女人的肩膀。
“滚边上玩去,看不见人正忙吗?”女人吆喝一声,重重地甩出手里的牌,“你看看,刚打完的八万又上来了。手气差的很,没办法和你们比啊。”
同桌的女人扫了连晚一眼,笑道:“好运气还能被你一个人全占了呀?哎呦,嫁了个老实人,又生了个好儿子,看看这小模样,一表人才……”
这话说的连晚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他妈却完全不在意,反而能乐呵地和那人得意道:“我儿子当然随我,这都是我自己有本事,女人嘛,不就得找个称心如意的老公。”
连晚直接想撅过去。
这么多年了,别人夸他也就只有一句“一表人才”,其他什么都不提,他妈是真傻,也是真不在乎他这个儿子。
“我最近晚上都不回家睡了,去朋友家住。”连晚扔下一句话,也不知道他妈听没听见,反正他一刻都不想再待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他从那馆子里出来,屋里的白炽灯散出的灯光把他影子拉的修长,连晚眼眶有些酸,抬手揉了揉眼皮,想把心里那股委屈和难受给憋下去。
不知道连笑搬到家里没有。
连晚和连笑是同父异母的姐弟。连笑她妈是他爸的初恋,两个人从十五六岁就在一起,直到生下连笑的第三年,被他妈插了一脚才分开。
父亲和连笑的母亲离婚后,连笑就一直跟着她妈,听说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阿姨也没再婚。
连晚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他是发自内心地可怜连笑。
他妈是第三者,要是他妈当时没怀上他,他爸就不会被威胁和原配离婚。
现在连晚的家庭,原本该是连笑的。
是他抢了人家的东西。
走出去很远后,连晚狠狠朝自己脸上甩了两个巴掌,寂静的巷子里有了轻微的回声。
“包宿。”连晚把身份证扔给前台,从烟盒里摸了根烟叼在嘴里。
前台那小哥双手捧着他的身份证,颤颤巍巍道:“晚爷,未成年人不让来网吧了。”
“你们这小黑网吧还管这个?”
“哎,晚爷您这就错了,我们网吧虽然小,但是不是黑网吧啊,国家法律法规还是要遵守的。”
连晚往这间不到五十平的屋子扫了一眼,“我没地方睡,在你这儿借宿一晚都不行了?”
“借宿可以,”前台有些颤抖地说:“但是上网不行。”
连晚的眼神立马锁定了三个熟人,他指了指,“他们三也都是未成年人啊。”
前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又迅速把脖子缩回来,解释道:“他们拿父母身份证登记的。”
真是无语。
只看证件不看人的脑残。
连晚接过身份证,朝那三人走过去。
“余章。”
“连老板,来坐。”余章顺手拉开旁边机子前的沙发,招呼连晚坐下。
“这网吧什么时候规定未成年人不能来上网了?”
“一直有这规定,只不过最近查的严了。”旁边的陆定推了推眼镜,按下B键回城守家,“对面打野十个人头谁送的?养这么肥?”
“下路崩的不是一点半点,无力回天了。”余章点完投降,把手搭在键盘上,扭头看着连晚,“连老板今天怎么来网吧了?”
“离家出走。”
陆定把眼镜摘下来,揉了揉眉心,“你妈又在家里支摊了?”
连晚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沙发里,“没有,人今天在馆子里潇洒呢。”
“这群大妈们算聚众赌博了,”安绍文说,“迟早有一天得被逮进局子里受受教育。”
“你们少操心我妈,”连晚说,“明天附中不上课?你们三学霸搁这儿打什么游戏。”
“玩游戏和上课也不冲突啊。年轻人,无肝不游戏。”余章转头就快开了一局排位,指了指陆定,“他,今天放话了,不冲到王者三百分不睡觉。”
连晚笑了一声,“那我先睡为敬,你们早上走的时候把我叫醒。”
“得嘞。”
他睡的并不舒服,网吧里浓重的烟味还可以忍受,主要是混杂着尿骚味和脚臭味的空气,实在让人一言难尽。
“连晚。”陆定推了推他的胳膊,“我们去上课了。”
连晚抬眼看了看披着附中校服的三人,点点头,打算继续睡。
“给你订了外卖,待会送过来,”陆定指了指连晚扔在桌上的手机,“填的你的手机号。”
“谢了。”
“不用客气,”陆定背上书包,和余章一起挎起困到极致的安绍文,“走了啊。”
“走吧。”
早上六点的网吧只有几台机子还在运作,大部分人熬了一夜,沉沉睡过去。
连晚起来放水,正好接到外卖的电话。
“我不要。”他把手机压在耳朵下边,麻溜地提上裤子,“我给你个地址,你送那去吧。”
“好的好的,您说。”
连晚把麻将馆的地址报过去,疲惫地回到座位上。
他没有吃早饭的习惯,更不用说在这种环境中。
吸着毒气吃饭伤身。
放完水后连晚清醒了不少,坐着等到前台开了卷闸门,他才打算走。
当然主要是不好意思继续占着机子影响人家生意。
“晚爷,走了?”前台有些殷勤地问。
“嗯。”
连晚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任由肆意潇洒的晨光照着他,正好去去身上的霉气。
他现在连自己该去哪都不知道。
板场不是自己的,家也不是自己的。
父母都不怎么关心他,又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
同龄人都在上学,只剩下他一个无业游民,天天无所事事地闲逛。
一个十七八岁的人的生活怎么能这么颓呢?
“起开!”
又是昨天那个拐弯的地方,连晚还没来得及躲,就又被撞了。
他只顾着偏头看一眼那块飞出去的长板。
竟然还是昨天那块!
这个人……
“你撞我两次了。”连晚拉着脸,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不好意思哈,赶时间。”男生嬉皮笑脸地从连晚身上爬起来,转头去捡卡在花坛里的长板。
“天天赶时间,”连晚朝那背影喊道:“投胎的都没你赶!”
“要不是年级主任太厉害,谁想天天赶啊。”那人也自觉理亏,他整理好校服,拍了拍身上的土,“你可以来附中找我,我叫韩卓凌。”
韩卓凌……
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连晚看着那张脸,实在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听过这样一个名字。
“卓越的卓,会当凌绝顶的凌。”韩卓凌朝他笑了笑,侧脸挤出一个浅浅的酒窝,距离右眼角不到五毫米的地方,有一块极小的月牙形状的疤痕。
这个疤痕要是不仔细看是看不清的。但连晚就是看清了。
特别清楚。
比高清相机还要清。
他一时间看的有些愣,这个人长的真他奶奶的阳光帅气明媚动人魅力无穷。
“行,”连晚心跳的极快,所以克制着表情,让自己尽量看起来狠一点,“别想跑,我一有时间就去找你。”
“好,再见。”韩卓凌朝他摆摆手,一脚踩着长板溜走了。
每次都说赶时间,连晚倒是觉得他不急不忙的,身上的气质也和他认识的那些附中的学霸完全不一样。
他摇了摇头,人家名字那么有文化,还能随口就说出句诗来,校服整整齐齐穿在身上,两次见着都背着书包,肯定是好学生。就像陆定他们那种,天天下课打游戏,照样拿保送名额拿到手软。附中那样的学校,遍地都是985211的准学生,随便撞上一个学霸都是大概率事件。
连晚把手机翻出来,点开备忘录,一字一句打下:
[抽个时间去附中找韩卓凌]
输完又觉得不太好,退出备忘录,打开闹钟,记下:
[22.00 在附中校门口堵韩卓凌]
这才是大佬的堵人方式。
准时准点。
雷厉风行。
连晚把手机塞兜里,坐上了去郊区的公交车。
前段时间听人说郊区有块地要卖,他正好去看看,能不能改建个户外的板场。
就算市里的这个板场开不下去了,连晚这性格也不适合长时间去做别的事。
他还是更乐意去操持老本行,比如卖滑板,再比如经营板场生意。
他这两年虽然攒了点钱,但要重开一个滑板俱乐部还是不太够。连晚想先把地拿下来,再说基础建设的事。他爸现在这样子应该是不打算给他投钱了,所以后续的都得自己想办法。
他估计得歇业去挣个一两年的钱。
公交车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站。
连晚扶着坐的酸困的腰下车,往四周看了看。
他要买的那块地临着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路对面就是兴川市的那片大湖。
环境到是挺好。
但是……
连晚回身看了看那块地。
杂草长的有半人高,中间还堆着不少大块的石头。要想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建个板场,处理起来实在是麻烦。
连晚扯了一根杂草叼在嘴里,往边上那个彩钢板房里看了看。
负责人又没在。
看来今天是没机会交涉这块地的事了。
带着些许的遗憾离开总让人心情不太愉快,连晚坐着公交回到市里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白天订好的闹钟提前一个小时挂在了手机的任务栏里。
连晚关掉闹钟,提着滑板往附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