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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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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可以回去了，我们会等这小孩的父母来的。”
对接的民警合上笔盖，抬头向面前两人示意自己已经了解情况。
祈乐的谢谢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截了话头。
“我们也没什么事，在这里等一会儿吧，顺便帮你们看小孩儿。”
“好，那你们就再等会吧。”
真会给自己找事。
祈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你想感动中国当道德标兵我可不想，动了动脚尖准备要走。结果鞋底还没抬离地面就被程嘉悦一把抓住手腕，硬生生拽了回去。
对方转过脸来笑眯眯地说一起等吧，配上一双狗狗眼真诚又无辜。
“别离我这么近。”
祈乐甩脱了程嘉悦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陪着小孩玩了十八局的消消乐，那对粗心大意的父母总算想起来自家还有个小不点。
管小孩没多细心，看其他人可就全是心眼。
尽管民警热心介绍，说这两位就是捡到你们家小孩的好心人。他们还是用怀疑的眼光打量了祈乐和程嘉悦一番，阴阳怪气憋出一句。
“谁知道是好心人还是特意拐走我家小孩来邀功的？”
“就是，我们就去买了个冰淇淋，我家小宝怎么可能会自己走丢。”
程嘉悦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嘴唇，把头偏向一边。虽然两人并排站在一起，但他知道这话多半是说给自己听的。
粉色卷发，花里胡哨的项链戒指，还有左耳的黑色耳钉。
纵使长了张可爱脸蛋，也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不然小孩也不会在被问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哇哇大哭，招架不住的程嘉悦只好叫住路过的祈乐帮忙处理。
这对家长进来的时候就没给祈乐留下什么好印象，但因为想快些回学校便也懒得计较。
眼下蹬鼻子上脸的态度可算是让他大开眼界，自家小孩管不住还赖到别人头上？真当这世界全都围着他转？
祈乐瞟了一眼站在隔壁的程嘉悦，手背在身后低着头委屈巴巴，佯装无所谓地玩戴在手上的戒指。
明明不是他的错，也不辩解，真烦。
“什么叫拐走你家小孩？”这回祈乐不打算再装温柔的绵羊，只觉得既然已经浪费了十八局消消乐的时间，就干脆说个痛快。
“首先，我们是在路边遇到这个小朋友的，并不是从你家里抓出来的。其次，您说只是去买了个冰激凌，然而我们在路边至少等了二十分钟，这还是我的时间，在此之前我旁边的这位同学等了多久我不清楚，但总能把冰淇淋买回来了吧。”
“您不想对我们表达感谢，可以理解，毕竟这也是我们自愿的。可人家警察同志都说了是我们把这位小朋友送来的，您还要这样以貌取人胡乱揣测，那就是对警察同志的不信任了呀。”
“都说父母是孩子的榜样，您就是这样给您家孩子做榜样的？还是说您真觉得会有人贩子蠢到来警局溜弯，顺便送个小孩？”
“不过这都是您的想法，我也不好做过多干涉。毕竟我不认同您的观点，也还是要捍卫您说话的权力。只是可怜这个小朋友，在路边哭了二十多分钟都没人哄哦。”
美人夺命不用刀，祈乐吵架不带脏。
此前一直没怎么出声的祈乐张嘴就像放鞭炮，内容逻辑清晰，语速有疾有缓。
一套连环拳打下来，不仅转移了焦点，还彰显自身宽容大度，嘴巴干干净净却字句都带着火星味，堪称当代语言艺术大师。
本来还想说下去，但看到被女人揪着瑟瑟缩缩的小孩又感到于心不忍，祈乐也只能就此打住自认倒霉。
只见那女人被说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伸手去推搡身边的丈夫，也没能推出一句反击的话，骂骂咧咧拽着小孩走了。
真可怜。祈乐双手插兜目送他们离去，猜测小孩今晚回家会不会被骂。
“不好意思啊两位，耽误你们时间了。现在可以回去了。”
不同于一开始的提醒，这回民警摆明了是要送客。
他先是看了看程嘉悦，又用眼神暗示祈乐。
这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孩看起来安安静静老实巴交，来了警局之后就一直在陪小朋友玩消消乐。
原以为是个老实学生，结果忽然噼里啪啦一顿发言炸得他头晕眼花，还是赶紧送走为妙。
两人就这样相顾无言地走出了派出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祈乐本想就这样在门口告别，结束当日荒唐闹剧。
但程嘉悦像是不会看人脸色，扭过头冲祈乐说：“谢谢你啦，请你吃个饭吧。”
他有些驼背，又瘦，罩在宽大的明黄色短袖里竟然像一颗暮色里的星星。
颓唐又明亮，少年人棱角锋利又温柔。
一时间祈乐不知如何拒绝，没出口的怨言，准备道别装出的笑意，一同僵在脸上，显现出别扭的神态。
“走吧。”程嘉悦的颓然是一瞬间的，像是流星眨眼即逝，他很快搂住祈乐的肩膀，带着轻松明快的笑意，两人宛如要好的朋友并肩而行。
而祈乐还沉浸在那一刹之中，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带着走了一段距离，便只默默拖下程嘉悦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跟着他走。
夏日夜晚的风温柔喜人，躲回枝叶间的蝉一直拉着破锣嗓子叫个没完没了。
祈乐被程嘉悦领着，低头不语有些晃神。
初中的时候也不怎么爱说话，现在跟谁都能这么自来熟吗？真是奇怪。
两个人兜来转去也没决定要吃什么，最后在一家烧烤摊前站定，油烟被风筒吹得直往他们脸上灌。
小龙虾还要等十分钟，雪柜里拿出来的啤酒倒是被噔噔摆上了桌，撬开瓶盖的瞬间发出清脆响声。
祈乐其实没什么饥饿感，但解决了走失儿童的事情也让他神经松弛下来。
对面是个捉摸不透的老同学，人类的好奇本质难以抑制，祈乐终是在满腹疑问中挑了一个：“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一开始路过的时候，祈乐是没认出程嘉悦的，也不想搭理这个在路中央大呼小叫的奇怪男青年。没想到对方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这才停下脚步一探究竟。
至于程嘉悦，他两初中的时候坐过一段时间同桌，那时候流行一帮一结对子，程嘉悦就是祈乐帮扶的对象。
但当时的程嘉悦实在是无心向学，帮他进步不如帮母猪上树，应付了两句自觉无趣，初中毕业后就断了联系。
“其实我也不确定，就觉得像。”程嘉悦笑起来还是和当年一样傻气，一排洁白的牙齿列在嘴里，“你也知道我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那小孩一直哭，我没办法，就试一试。”
当年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想要捕捉其中的笑容更是难得。
但谁管过去什么样呢，现在的程嘉悦没被谁帮，不也成了笑容温暖的无公害青年么？
被热油烫过的虾壳很脆，咯嘣一声就碎开。
祈乐只夹了颗花生米放进嘴里，他对小龙虾没什么特别爱好，也不想弄得满手油污，听到程嘉悦说自己不像什么好人，方才平息下去的那阵邪火又噌地窜了上来。
烧烤摊很吵，旁边都是喝酒划拳的人，笑声骂声中混杂着老板的吆喝声。
两杯啤酒下肚，混着炭烤的油烟绕得人晕晕乎乎的。
大概是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所致，祈乐这人虽算不上有多正义，也没有多余的善良和同情来普度众生，可也是个眼里容不下沙的主，面对事情向来都是是非分明。
今天的事情他怎么也想不通，程嘉悦为什么要忍气吞声。
为了降低空气中的尴尬浓度，他开始没话找话，结果越说越上头。
先是说那对家长缺心眼，有这样的爹妈算是那小孩倒霉。又抱怨程嘉悦不懂得为自己争辩，明明被冤枉了还不晓得回嘴。
他把花生米在嘴里嚼得嘎嘎响，说程嘉悦的善良太愚蠢。
程嘉悦被骂了也不恼，只自顾自地举起杯子和祈乐放在面前的酒杯碰杯，笑嘻嘻地说这不是有你来帮我出头嘛！
这突然的夸奖反倒惹得祈乐不好意思，自知多嘴，心虚拿起酒杯抿一口作罢，解释说自己没有帮程嘉悦的意思，只是为自己打抱不平。
“你怎么不吃虾啊？”直到自己面前的盘子里堆出一座小山，程嘉悦才发现祈乐还没剥开一只，张罗着把小龙虾往祈乐碗里塞，“你不吃虾吗？过敏？还是不吃辣？”
“你不会剥虾？要不我帮你剥？”
说着他就要把虾肉递给祈乐，虽说是老同学，但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旧可叙，只能用吃东西掩盖尴尬。
“不用了不用了，我……不吃辣。”
一人能吃一盆毛血旺的祈乐选择扯了个谎，他懒得动手，也不想吃程嘉悦剥的虾。说实话，自派出所出来后，这家伙热情得有些过分，惹他一身鸡皮疙瘩。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那个，祈乐，你能……借我点钱吗？”
诚恳善良的程嘉悦不偷不盗，但想借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