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最优解》梵之之

2、重逢

　　“借钱干嘛？你爸妈呢？你朋友呢？”

　　祈乐想起了学期开学时的防诈骗教育，里面特别讲述某些骗子爱装熟人骗钱，有个女孩就是被骗子装的初恋骗了十二万。

　　同学们都要引起注意啊，类似的案例最近都还一直在发生。

　　这种骗子往往长得不错，看起来也不会很缺钱，就爱吸引你们这些涉世未深的大学生。在相信自己真能被帅哥美女看上之前，建议大家都照照镜子啊……

　　来普法的民警说话直白，惹得台下一篇哄笑。

　　祈乐站在人群中觉得有些脚麻，心想这案例有够扯淡，这种低端骗术也有傻瓜上钩，真觉得大学生之前的十几年书都白读了？

　　没想到今天就被自己遇上了，可他不是傻瓜。

　　眼睛，鼻子，嘴。确实是一副漂亮皮囊，即便穿的像颗大柠檬也没能掩盖其眉宇间透出的帅气，配上无辜的表情就更容易蛊惑人心。

　　他眨了眨眼，仔细看了看程嘉悦，怎么也不能把眼前这张脸和以前那个黑乎乎的同桌连上线。

　　都说女大十八变，就算他程嘉悦男大十八变，也未免太夸张了些。

　　怪不得一开始没能没认出来，这家伙不会是冒充的程嘉悦吧。

　　我说怎么又是请吃饭又是剥虾壳的，原来在这里等着呢。先把人带到烧烤摊再倒上酒，趁人放松警惕迅速出招，环环相扣啊！

　　达成逻辑自洽的祈乐默默挺直腰杆，准备认真欣赏程嘉悦的表演。

　　“你不就是我的朋友吗？初中的时候老师说要你多帮帮我的。初中的时候你都帮我了，那现在也可以再帮一次嘛。”

　　冒牌程嘉悦还没发现自己的身份已经被看穿，脸上表情愈发真挚，甚至想勾起祈乐对于往事的回忆，打一套温情牌。

　　在祈乐看来，这骗子实在是骗术不精，程嘉悦确实是自己的初中同学，可惜他两实在是没什么温馨回忆。

　　精致眉眼挺拔鼻梁，实在是惹人生爱，但左看右看都写着四个大字——我是骗子。

　　不行，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得想办法跑掉。

　　祈乐扫了眼周围环境，试图规划出一条逃生路线。左边那桌划拳壮汉太多，怕是冲不过去，右边那桌坐了几个清瘦的女孩子，可以试图一闯。

　　“那都是初中的事儿了——现在我们也不是很熟吧。”

　　祈乐用手撑住椅子的手把，屁股也悄悄从椅子上抬起来。

　　“你不会觉得我是骗子吧！”程嘉悦看到祈乐有要跑的趋势，连忙甩掉手中的虾，“不借就是了！还是说你真忘了我？”

　　“你不是骗子？”

　　祈乐顿了一下，狐疑地看向手忙脚乱摘手套的程嘉悦。

　　“当然不是啊，你看我长得像骗子吗？”

　　方才还怒斥不讲理的家长以貌取人的祈乐，此刻也在心里默默点头，确实，挺像骗子的。

　　“我就是那个……房租有点交不上了，正巧今天不是见到你么，就顺便问一下能不能借钱。我朋友上次借过了，这次不好意思开口。”

　　弱小，无助，想借钱。

　　祈乐彻底决定无视那两滴鳄鱼的眼泪，管他是真是假，上来就借钱的肯定不是好家伙。亏自己还觉得这人盲目善良，原来想在这摆自己一道。

　　不过就这么开溜貌似有点便宜这个骗子了，不如打他个人赃俱获。

　　看这人借钱的样子像是老手了，指不定骗了多少纯情少女的生活费。

　　祈乐缩回椅子上琢磨，一天办两件好事，这回民警不给他颁面锦旗都说不过去了。

　　明年的安全教育将不再是被虚假初恋骗走十二万，而是大学生与骗子斗智斗勇，协助民警将其捉拿归案。

　　看祈乐没有要走的意思，程嘉悦脸上又重新带着笑，大概是以为祈乐已经答应借钱了，忙不迭地补上一句，你要是不相信可以打个欠条，我周转过来马上还你。

　　“打欠条倒是可以——不过周转过来是什么时候？还有你的身份证，是不是也得给我拍个照啊。”

　　“身份证？”程嘉悦一边念叨着一边摸身上的兜，今天穿了条机能工装裤，一条腿上五个兜，他还真不确定自己把身份证放哪了，只想着赶快找出来向祈乐证明。

　　就这么一急，被用来做装饰的带子缠住了手，猫着腰半天没抬起头来。

　　哼，果然是个骗子。自认为把控了局势的祈乐不屑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假装随意地嚷嚷着你要是找不到身份证我可就不借你钱了啊。

　　“有，我有身份证。哎呀——”着急忙慌地抬头，结果撞上了桌子。

　　祈乐不自觉地笑了笑，觉得这个新手骗子遇上自己也实在是运气不好，可能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张，没想到就要开到警察局。“找到了找到了，你看。”

　　程嘉悦——2000年——

　　现在骗子装备都这么齐全吗？居然连身份证也能伪造，还真就照着程嘉悦的资料抄。

　　不过只拍到□□，似乎也不利于抓捕啊。

　　想到这点，祈乐又对着程嘉悦拍了两张照片，才说愿意写欠条。

　　“钱可以借你，但我没带银行卡。你可以先把卡号给我，我回去转给你。”

　　“好啊好啊，要不我们加个微信，你微信转给我也行。”

　　还真是迫切，上赶着给自己送证据。还没借钱就愿意签欠条，也不怕被人拿着欠条反讹他一笔。

　　祈乐笑盈盈地说可以先加个好友，但自己微信里没钱，还是要待会儿才能转给他。

　　“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从刚遇到你你就一直冷着脸，怪吓人的。”

　　“呵，这不是替那小孩紧张么？”

　　现在笑得好看，是因为即将对你逮捕归案呀。

　　在路口分别后祈乐连忙拐了个弯回到派出所，看程嘉悦那副得逞的样子估计不会走太远，现在去报警应该很快就能抓到。

　　“哟？又捡到小孩了？”

　　他们捡到小孩的这片区域治安一向不差，每年的安全教育也都存在一些为了提高警惕而夸大的成分。

　　事实上除了处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坐班民警的最大使命就是喝茶看报纸，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有了那种心大的父母。

　　一天之内来两次，这可实在是不多见。不同于第一次来时的局促，祈乐一下就坐到了民警面前，说自己遇到骗子了。

　　“就是刚才和我一起的那个男生，他是骗子，来骗钱的。”

　　“给你看，这是他给我拍的身份证，但我估计这个身份证也是假的，他根本不叫程嘉悦。他的照片我也拍了，应该还没走远。”

　　“还有还有，这是他的微信。可以查他最近的交易记录，看有没有骗其他人。”

　　祈乐激动地滑着手机相册，生怕说漏了什么重要信息。

　　“可是你说的这个人，他就叫程嘉悦啊。”

　　这回轮到祈乐瞪大眼了，手指也僵在手机屏幕上。

　　“我认得他，他之前还捡到过一个走失的老人，那老人家里人非得给我们一人颁了面锦旗。主要一开始他染了个粉色头发，我没看出来，看这身份证照片我就想起来了。喏，我手机里还有当时的照片呢。”

　　“况且你不是还没借钱给他么，乱猜别人是骗子可不好。”

　　“他现在这么缺钱么，上次还帮那个老人垫付了医药费来着，也不知道把钱还他没有……”

　　后面的话祈乐没再听进去，刚醒过酒的脑子此刻似乎再次醉倒，只有八个大字嗡嗡作响。

　　助人为乐，优秀青年。

　　照片里的程嘉悦还是一头黑发，手上捧着锦旗站在老奶奶旁边笑，无论谁看了都得夸一句真是个好小子。

　　所以拿锦旗的是程嘉悦？这人真是自己初中的同桌？身份证也是真的？

　　“这样啊，哦，是我多想了，谢谢啊。”

　　路灯照的警局门口一片亮堂，难能不让人感叹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乱猜别人是骗子可不好！民警的话回荡在耳边，这一顿操作与之前在小孩家长面前的激情发言相映成趣，实在是有够讽刺。

　　就这？还大学生呢？真当大学生十几年的书都白读了？

　　唯一能让人庆幸的是，他没有直接把程嘉悦给揪过来，不然能尴尬得钻到警察叔叔的茶杯里去。

　　祈乐拍了拍自己的脸，觉得一定是那十八局消消乐把脑子给消掉了。

　　他再度打开手机相册，坐在摊位上吃虾的程嘉悦嘴边还沾着红油，认命地点开了新加好友对话框。

　　[向YUE转账2000.00元]

　　[确认]

　　不过看程嘉悦的样子，似乎真的是急需这笔钱。自己这么怀疑来怀疑去，倒像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奖学金上个月才汇入卡里，还没捂热就这么转了出去。

　　祈乐叹了口气，或许是被那一瞬的星光所打动，倘若程嘉悦真要用那一年稀薄的同桌情谊来骗钱，他也认栽。

　　竟然真的转账了，程嘉悦连忙点了确认又去给房东汇款。因为房间狭小摆不下衣柜，用来撑场面的衣服全都只能堆在床上，留出一小块位置睡觉。

　　这对于一米八的人来说实在是有些为难，可这大抵就是那句，为了生活。

　　当初攥着手里的几千块就来了广州，追求众人眼里不切实际的音乐梦想，还多少带着和父亲赌气的成分。

　　晃晃荡荡两三年，在做出成绩之前也不好再向家里人伸手，没有学历的支撑只好到处打零工。

　　他其实没想到祈乐会答应，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

　　这顿饭吃得真值，小龙虾还几乎全进了自己的胃里，交完房租的程嘉悦彻底松弛下来，仰面躺在床上放空自己。

　　身边的紫色GUCCI卫衣标志上镶了水钻，还做出镭射的效果。

　　说实话，挺土的。

　　可为了演出，程嘉悦还是咬咬牙在闲鱼上买了下来。

　　上一个使用者没骗人，只穿过一次，几乎看不出痕迹。但程嘉悦穿五次留下的使用感，都比那一次要弱。

　　他还特意买了件仿品，不做活动的时候就穿仿品。

　　其实没人能看得出来真假，圈子里懂品牌设计的人更是稀缺。

　　但大家都是这样，一身搭配下来身上没几个logo就像是裸着，一首歌下来不唱唱young&rich就像是要饿死。

　　不过自己这么有一顿没一顿的状态和饿死也差不了多少了，想到这里程嘉悦不禁失笑。翻身去确认下一次串场演出的费用。

　　GUCCI的水钻在日光灯下闪闪发亮，显现出不属于这间出租屋的高贵华丽。

　　饭都吃不上了还谈什么梦想？

　　梦想就像这件华丽的奢侈品卫衣，纵使在橱窗里闪闪发亮供众人观赏，对大部分人来说也不过是包着蜜糖的砒霜罢了。

　　吞下毒药的他没法说话，只得背着包在黑暗里一深一浅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