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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帝王囚歌》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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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
嬴政坐在案前,一手托着额头,闭着眼睛似在打盹,而他的眉头紧蹙,神情忧郁,又似在闭目苦思。
周围都是昏暗的,唯有他的身上有茫茫亮光。
(画外音)
栎阳公主:“父王,咱俩可是有约在先的,我喂活了他,就让他教我习琴,当我的影子。我还要把他变成任我驾驭的马。”
嬴政(无奈):“好好。。。我又恩准了。”(笑)“傻女儿,连你都是我的。”
太监:“天啊栎阳公主能走了!。。。啊高渐离胆敢以下犯上,居然对栎阳公主。。。”
嬴政(大怒):”你淫天淫地,居然把屎拉在我的头上,把人和琴都给我扔下去。”
高渐离(还处于震惊中的呆滞):栎阳会走路了是奇迹!
嬴政(大怒):”我埋的的就是奇迹!”
高渐离(突然开窍一般):“乐思之关键我找到了!”
嬴政(微微气喘):”找到的就是你在黄土下叫唤的声音,这声音比任何声音都悦耳,高渐离,只有我一个人独享那个声音,多么遗憾!”
高渐离(平静):“我本来就是要死的。”(声音渐淡)
嬴政突然睁开双眼,表情凝重疲倦,缓缓坐直身体,整理仪容,又摆出王者的尊贵和威严
。
旁边的灯光渐亮,显现出他下面左右两排早已正襟危坐着一批身着官服的大臣。
嬴政举起案上的酒杯饮了一口,看着大臣们威严道:“此次灭楚,大获全胜,欢庆之日,怎么一个个都吊着脸呢?”
“我父子二人在楚国浴血奋战,为何受此奇耻大辱?”
身着将军战服的王翦看向嬴政,痛心说道。
嬴政没有转头,依旧威严地正坐着,只是斜眼看着他,没有说话。
另一边的李斯也开口了:“此事关系重大,高渐离连公主都敢冒犯,罪行狂极,此人不杀何以伸张法理大律?何以证明秦国律法之神圣?”
嬴政也斜眼看看他,待他说完,这才倾身向他,慢条斯理的说道:“你的话过于空洞,自古以来民不告官不究,这原控是谁?”
李斯一脸严肃:“臣以秦国大法官的名义诉讼他。”
“可是,在法官的女儿并没有被冒犯,岳阳公主告到你那儿了吗?”
王贲突然坐直身子:“我告!”
正在周围伺候上餐的仆人们立即主动退下。
嬴政靠在椅背上,傲视着他:“捉奸拿双,王贲,你拿到了什么证据?“他又压低身子向着前倾,”告诉你若是有原告,也应该是高渐离,是栎阳伤害了他。”
“那就应该以宗室内律追究强者之罪。”李斯补充。
嬴政皱起眉头看着他,一脸为难:“女人伤害男子,当定何罪?大法官?赵高,宗室内律有这一条吗?“
站在嬴政身后的赵高回答:”秦国律法臣能倒背如流,无此律法。”
“如此条款律法不健全,这是你李斯的失职。”嬴政语气带着笑意却还是很严厉。
“看来大王又要改动律法,凡冒犯者受害者都应该封官加爵了,果真如此,请大王免去下沉臣职务。”李斯义正言辞,说罢解下官帽,其余所有臣子也配合着他摘下官帽,低下了头。
秦王淡然一笑,起身站立,一边看着他们一边走向他们,”你们听着,强与私情有天壤之别,况且还不一定是私情。赢栎阳把高渐离当药引子,用了一回,竟然使瘫子变成了正常人。”
秦王坐在王奔的案上,笑着对他说,“得到好处的,恰恰是你,王贲。”又转身对大臣们说,“我已警告过高渐离,若再被栎阳利用,就判他个宫刑,免得以后再受害。”
说完起身走向王座,指着李斯威严道:“带上你的帽子,大法官。”
嬴政怒视着群臣,厉声道,“你们都是掌管天下大事的,如为何如此津津乐道于探究儿女私情?臆测他人之床第?本朝是否应当以色欲为本去统一天下?齐国的这把剑还悬在在我头上看得见吗?擦擦你们的眼睛,赵高宣诏!”说罢把案上的竹简扔给扔给赵高。
赵高打开诏令,走到中间宣读起来:“大王诏命,王贲拜爵位三级,赐三千户。升任天台督造。”
“臣遵诏命。”王贲低头领恩。
嬴政看着他说道:“铸造天台之重任就委派给你。限你4个月完成。逾期不竣,严加治罪。”
灯光渐渐灭。
(苍凉悲壮的男声齐唱:“运石南山,千金在肩。万人垂颈,一人上天。”)
舞台正面的墙壁上随着灯光的亮起,不同的阶梯上出现一组组穿着囚服的运石工人,他们弯着腰,筋疲力尽,艰难地举着火把,肩头扛着木架,上面是大块的石头。
他们吟唱着,迈着困顿的步伐艰难地向台阶上方走去。
最高层的平台是王贲正举着鞭子在监工。
李斯怒声:“这高渐离真是个祸害,你听这歌词分明是有聚众谋反之意。”
嬴政笑着说:“你又错了,我倒是从中能听出些人味来。祭德水之歌就让高渐离带人去唱。”
灯光灭。
第四幕
舞台后面的大屏幕上放着滚滚黄河波涛惊岸的宏大背景,背景乐是气势恢宏的河水泛滥之声。
一曲温婉悠扬的琴音和着黄河之水的奔腾声幽幽响起。(水声渐弱)
(灯光渐亮)
舞台正中,嬴政侧卧着,一手撑着后脑勺,闭目静享,正陶醉于优美的乐声中。栎阳公主一脸忧思的坐在他一侧,隔着桌子,对面是正在专心抚琴的高渐离,两边是大臣侍卫。
高渐离长指轻扬,一曲终了。他垂首静坐,眼眉低垂看着琴弦。
“音乐与人如此相通,也有这么多伤愁。”栎阳公主看着高渐离,语气忧伤。
嬴政睁开眼睛,霸气地挥了下袖子,坐直身子,盯着高渐离说,“伤愁,却无怨恨,脱形而上,空寥博大。在所有乐人当中,你们可曾见过这等风范?”
“大王,我不过是想讨栎阳公主一笑而已。”高渐离抬头注视着嬴政,淡淡地回应道。
“你能讨他笑,就能讨我笑,能讨我笑,就能讨天下人笑。”嬴政毫不在意,依旧狂妄霸气地说道。
“可是父王,我想哭。”栎阳冷着脸难掩悲伤。
栎阳公主和高渐离目光相视。
嬴政看着他俩,神色不悦,起身踱步,缓慢威言道:“他能使你哭,就能使我哭,能使我哭,就能使天下人哭。“他停步转身望向高渐离,渐生笑意,”高渐离,能做到这一点的,天下只有你一人。”
栎阳站起身走到嬴政身边,说:“父王,你根本就不会哭。”
嬴政面无表情,眼神黯淡。(灯光减弱,似黄昏之色)
嬴政拉着高渐离向舞台一侧走去,声音带着喜悦,“跟我上车,咱们这算是第二次同坐一辆车,让你先上。”
“大王,我不敢。“高渐离乖乖地被拽着走,低头回答。
”我恩准的,有何不敢?”
“我怕走半路上你再把我扔下来。”
嬴政停下认真地歪头看他,语气羸弱,“回秦国那次。。。不是我扔的吧?”
高渐离低下头没有回答。嬴政叹口气依然执拗地拽着他,两人消失在舞台一侧。
栎阳默默地看着他俩一路跟随,突然冲上前插嘴道,“那我也要上父王的车”。
众臣和士兵尾随在后。
(灯光暗。)
(画外音)赵高:“李斯,开眼了吧,跟大王这么多年,此等殊荣,你和我赵高可曾有过一次?”
突然一阵轰隆巨响,车裂声马嘶声士兵嘈杂声。(灯光忽明忽暗剧烈闪烁)
“禁卫兵,封锁所有道路,一定要捉住刺客。”李斯大喊。
“大王,栎阳公主因被高渐离护住只受了轻伤,高渐离受重创。”随行太医道。
“救活!”嬴政急声道。
“大王,现在以捉拿凶手为急,取下口供。。。”李斯焦急地说道。
“口供有什么用?以此地为中心,方圆一里,全体屠灭!”
黑暗中一束光打在站立一侧的赵高,他恭敬地颔首,却对着对面伸出三个指头。
对面光亮,嬴政的儿子幼年胡亥看了看赵高,沉声喊道:“父王,应该是三里!”
嬴政:“找他说的去办。”
屏幕出现火光烧村的景象,惨叫声哭喊声刀斩声火烧声。
声音渐弱,灯光灭。
第五幕
(灯光渐亮)
高渐离昏迷地躺在蒸汽缭绕地药床上,,他的身边围着御医和栎阳公主,嬴政焦急地踱步。
一边的赵高跪地翻阅医术,几个仆人鱼贯而出,拿药的换水的一片忙碌景象。
赵高翻至一页,大声说:“大王,找到了!医简上说,用阳气旺盛的男人之发裹药。。。可通人血脉。我们这就去找。”
“啰嗦。”嬴政立刻抽出佩剑,捋起一绺长发。
“大王,不可,天子应豪发无损!”赵高起身阻止。
嬴政并没有搭理他,把头发割断直接递给御医。
众人一阵操作,高渐离幽幽转醒。
高渐离被栎阳扶靠着,他抬眼和正望着他的嬴政欣慰的目光相遇。
“我在梦中给大王和公主奏了一曲新曲。。。曲名叫《栎阳颂》。”
嬴政一怔,转身踱步而去。
嬴政走了两步,李斯上来禀告:“禀告大王,大将军王翦告假,因重病在身,明日不能前来参加伐齐御前议。大王也过于劳累,不如推迟?”
嬴政沉着脸:“照常进行。灭齐是平天下的最后一战,不得延误。派十名御医去王翦府候着,明天只要还能喘气,抬也要把他给我抬来。”
李斯低头领命:“诏命。”
李斯恭敬弯腰行礼慢慢后退,最终退下台。
嬴政默默望着前方,若有所思。
而在这同时,高渐离身边的御医等人已撤退,太监们抬上软榻,案桌和美酒。
栎阳扶着他下床,行至软榻坐下,关切地为他擦汗整衣。
嬴政走过来做在另一边的软榻上,太监给他前面的酒杯里斟满酒。又给斟满另两杯酒。
轻烟缭绕,光色柔和,琴声优美。
嬴政慵懒地靠坐着,端起酒杯饮了一口,对着高渐离说道:“渐离,我看一首秦颂,只要能唱出我们的坚韧和血性,便足以叫上天动心。”
高渐离虚弱而冷淡地说:“大王我所擅长的不过是一些风雅之日月,颂是典正之乐,与风雅大相径庭。”他接过太监的酒杯,小酌了一口。
“不对,你听这歌声,没有了流漫轻浮,去掉了华丽,萎软。这不是你的作品吗?”
“这不过是我家乡的小调而已。“
”渐离,我从娘胎里爬出来就是人质。”
公主把让太监们都退下,自己为他们斟酒。
嬴政的声音渐渐动情起来,“刀斧宝剑在我脖子后面悬架了12年,什么时候砍下来你没法知道。而只有你这首小调,就是你说的家乡小调,总是能让我从死亡的恐惧里边摆脱出来。”
嬴政看着前来斟酒的栎阳,对着她说道,”父王无数次想拥抱死亡,却得不到。又无数次想抛弃死亡,却甩不脱。无法忍耐的时候,我想冲撞死亡。。。”
他转头看向高渐离,“却被一个影子挡住了,久而久之死亡就像这酒。。。让我上瘾。渐离,是天道把你赐给了我,你已经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你必须陪我深深的忍耐,再陪我重重的惩罚。秦颂是一种颂,你能奏出栎阳颂,就一定能使千万人唱出秦颂。你不但要为秦颂谱曲,还要为我出任秦国的大乐府令。“
他盯着高渐离,对方只是微醺般的冷漠迷茫,缓慢地补充道,”有的时候。。。牺牲和忍耐是必须的。”
灯光灭。
白雾中两束灯光打在在嬴政和高渐离身上,他们相对而立。其余人都已撤下。
高渐离抬眼望着上空,抱着自己的琴,声音疏离,“听说文字统一文字后,大王将写下的第一道诏令是任我为秦国的大乐府令,但是大臣们都很反对。”
“渐离大可不用在意,这帮利令智昏的老臣们,我早就想找机会好好训诫一番。现在,他们对你,都已心悦诚服。”嬴政看着他说道。
“大王的言语才能,渐离自然是知道的。只是统一人心之战,以高渐离为始,我恐怕。。。”
“能谱写秦颂的人非你莫属。”嬴政语气坚决。
“秦颂真的那么重要吗。。。将囚字刻在人心上。。。大王就是这么治理国家的?”
“渐离,我做为秦国的大王,我代表的是三十一代先王,我背负的是五百五十年流的秦人之血,我头顶悬剑,与死亡共寐,而我能还给天下的,就是统一后的人心归一,盛世太平!”
“好一个人心归一。。。”高渐离摸了摸额上的囚字烙印,看向嬴政,“我乃燕国臣民,现如今燕国子民还在天台上被奴役被残杀,而我,却要为秦颂奉献,不如大王先教我如何自视我心?”
“渐离。。。你本该是个最无忧的乐师,如果可以我只希望你可以继续无忧地与音乐相伴。。。而现在,为何不与我一起看天下沉一,安世盛祥?只要放下,你就还可以与音乐。。。”
“放下?好啊,那大王就把栎阳公主许配给我,我便安心谱写秦颂。”
嬴政脸色一沉,转手负手而立,望着远处,淡淡说道,“这样吧,你去问王奔,再去问问王翦。“语气沉重,”王家三代为帅,是秦军的灵魂,百万将士干不干,朝廷大臣干不干?”
“让我私心绝天下,却又桎我为棋了尘缘。。。”高渐离冷笑,“大王果然棋艺精湛。可惜,我这颗棋想要的很简单。不把岳阳给我那就杀了我。”
“杀了你?那不就是杀了足以让上天为之动心的秦颂吗?”嬴政转身冲到他的身边,抓住他的手臂,痛心疾首地看着他,“你就只想要她吗?”
“让上天动心之前必须先让我动心,我要栎阳。”高渐离没有挣扎,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琴,淡然说道。
嬴政松开手臂,看着他身形一颤微微后退,轻叹口起说道,“你要栎阳,这是栎阳的希望又何尝不是我的希望,你应当先为大秦帝国作出贡献,带你的资历和名分成为盛世之功臣,才有可能反败为胜。”
“我宁愿回去和燕国人一起背石头累死在天坛。”
“由得了你吗?”嬴政怒气冲冲,拂袖而走。
留下高渐离一个人站在台中央,明暗闪动的灯光在他的身上闪烁,悲壮的音乐响起,身后的大屏幕是夜色下打着火把的高层天台,阶梯和背着石头前行的囚徒们再次出现。
高渐离抬眼向前,目光哀绝而悲悯。
突然,屏幕上有巨石陨落坠地的画面,巨大的轰鸣声。
高渐离身体挺直,表情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