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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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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第一节是班会,每周一轮。班主任赵先进捧着茶杯,用老人散步的速度缓缓走进来。
班长跟在后面抬着他的椅子。
男人一旦上了年纪总有那么几天不中用的时候,赵先进让班长把凳子放好,自己一扭屁股坐下去。
他最近补了颗牙,说话还有点漏风。前排的同学竖起书本遮脸,以防无妄之灾,毕竟谁也不想被不解风情的中年男人喷一脸唾沫。
程以昭坐在第四排,位置不前不后的,同桌的女生在小声和后排说话,后排那位是班上的卫生委员,年级大扫除的时候才有她的事。
“老赵怎么又让班长给他搬椅子啊,真过分!”卫生委员义愤填膺地说,握紧的拳头在课桌上实打实地砸了一下。
同桌看了眼老师眼中“根正苗红”却在玩手机的程以昭,又压低了几分嗓音道:“或许班长就是做这种事的吧?”
大嗓门不知收敛地说:“班长以前还是他们班体育委员呢,就只在我们这儿受罪。”
她说的以前是分文理阶段,班长是从文科班转过来的体育生,搬桌子那天微微一笑便俘获了女生的芳心。
目前生活委员处于暗恋阶段,但人尽皆知,众人皆醒她独醉。
生活委员乐在其中,甚至觉得暗恋又刺激又甜蜜。
“吴雨蒙,别说了,老师在看我们这边。”同桌微微侧着身子,说完这句转回去正襟危坐。
赵先进喝了口茶润嗓子,这才开口说正事。
“学校最近出了几起恶意打架斗殴事件,后果极为严重!目前学校正在着手调查,我希望这里面没有我们班的人参与!”
班上议论纷纷,赵先进的视线首先警告地移到最后一排的男生身上。
蒋训在玩手机,程以昭的消息弹幕似的飘在屏幕上,也丝毫不影响蒋训指尖划动的速度。
“给我打个蓝,老子这把带飞。”梁全小声说。
他玩的上官婉儿,好几次起飞被对面张良按在原地等死。
蒋训无语了,操作韩信刷遍所有野区,一头野怪也没给他留。
上官婉儿第八次被兰陵王切掉后,射手后羿发了句:上票吧。
梁全倍感侮辱,拉出键盘啪嗒啪嗒一顿打:你个2杠11的原始人有什么资格说话。
后羿说:对面中路来几次你来几次?
上官婉儿:我走到半路你人都没了,这叫我怎么支援?
后羿转念一想,说:打野差距。
蒋训:……
他看了眼自己12/1/7的战绩,保持沉默。
程以昭的“弹幕”还在飘,蒋训又刷了一遍野,找了个草丛蹲着,然后点进去回他消息。
z:[明天周末了,你还记得上次说过什么吗?]
z:[忘了也没关系,我录音了。]
z:[你看到了吧?为什么不回复我?]
过了一会儿:
z:[书没你好看。]
蒋训:“……”
jx:[没忘没忘!]
程以昭秒回。
z:[那说好了,明天我去找你。]
蒋训想了想,故意回:[今天晚上不找了吗?]
他切回游戏界面,正好在打团,韩信找准时机进场收割,拿下三杀。
最后开了条暴君拿下胜利。
梁全舒服了,截蒋训的连胜图给网恋妹妹炫耀。
蒋训说:“不打了。”
梁全还意犹未尽,“别啊爸爸,再来一把,我保证最后一把。”
蒋训没这么大的儿子,惊讶于他的厚脸皮,为了把游戏叫人爹。
蒋训应下这声爹,不紧不慢地说:“不打了乖儿子。”
梁全气了个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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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训一条条翻看程以昭发的消息,他网络现实很分裂,话多都体现在和蒋训的网聊上。
蒋训边看边乐,最后一条程以昭没回,他视线往隔壁组第四排的位置挪,瞄到一只红彤彤的耳朵。
程以昭心有所感地转头,蒋训单手撑下巴冲他眨了眨眼睛,程以昭触电般转回去,捏着笔的手不由自主地转动起来。
蒋训发消息逗他:[怎么不说话啊?]
jx:[跟你说过的事我都没忘,明天还是我去找你吧,今晚就算了。叹气jpg.]
程以昭回了:[不能算。]
蒋训挑了挑眉,收好手机。
赵先进演讲结束,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蒋训不明觉厉地抬头,额头被桌沿压出一道红痕。
他戳了下梁全的胳膊,“老赵说了什么?”
梁全忙着打游戏,头都没抬,闷声说:“打架斗殴。”
“那这掌声是……?”
梁全:“展望未来。”
“我去,咱班班会什么时候走这流程了!”蒋训惊了。
梁全把刚刚蒋训带他赢的一颗星输了回去,放下手机没好气地说:“一直这样,只是你从来不听所以才不知道。”
蒋训煞有其事地点了下头。
课后休息十分钟,蒋训去了趟厕所洗手。
水冰凉刺骨,蒋训洗得指关节通红,揣在校裤口袋里贴在肉取暖,把自己大腿冰了个激灵。
回到班上,程以昭光明正大地坐在他位置上,梁全不知所踪,估计和一群男生在前门排排站,吸引女生注意力。
他就爱干这种无伤大雅又让人不齿的事儿。
蒋训坐梁全位置上,一只手撑在桌子上,侧身正对程以昭,其他同学都在埋头写今天的作业,没空给他俩眼神。
程以昭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起身回自己座位。
上课铃响,自习正式开始,一直上到十点,之后的时间段走读生自愿选择,去留随意,住校生得上到十点半。
后半小时没老师守着,班里走了很多走读生,住校生没多少,梁全赖着不走,让蒋训陪他打游戏。
“回家打。”
梁全把书包抱怀里,像个幼儿园的,仰着头,“我家没人,我怕鬼。”
“……”
蒋训看了眼收拾课本的程以昭,从梁全怀里抽出自己的手,直白地戳破他的谎言:“你怕鬼?哈哈哈哈哈”
梁全:“?”
蒋训阴恻恻地笑着自爆,“玩密室逃脱鬼叫的是我不是你。”
程以昭从他俩座位经过,恰巧听到这一句,脚步一顿,一脸狐疑地望着蒋训。
蒋训:“……”
附中的走读生比重很大,住校的都是本市家在边缘或者从隔壁市区来的。
临近门卫室,蒋训拉住程以昭,程以昭停下脚步等他。道路两旁昏黄的灯光照在两人身上,蒋训摸出出入证,打开外壳,把人脸上的狮子头撕掉。
走到校门口,值班的不是上次那位大爷,蒋训不屑地“切”了一声。
程以昭好笑地看着他,手主动牵上去。
后门公寓的路程以昭走过很多遍,比他的出租屋还要远一段距离。
上了楼,走廊安静到了极点,除了两人走动的脚步声和裤脚摩擦发出的声响,再无其他。
蒋训开了门,甚至来不及开灯,便被程以昭从身后抱了满怀,被抵住的时候蒋训身体僵了僵。
两人之间的温度急剧上升,耳畔传来程以昭一声接一声的低喘。
…
屋内开了一小盏台灯,蒋训坐在床上,笔直修长的双腿藏在被褥间,他鼻梁上架了副眼镜,看着很斯文禁欲。
如果不是脸上难耐的表情太过明显,程以昭真以为他此刻心平气和。
“怎么突然戴眼镜了?”程以昭拿了块毛巾给他擦头发。
蒋训的脸型很好看,湿漉漉的狗狗眼盯着他,润湿的头发擦了一遍后根根分明,衬得那张俊美的脸格外诱人。
蒋训声音有点哑,“不戴看不太清楚。”
程以昭坐到床上,用热水洗过的手伸进被子里,摸到那块柔软的肌肤,轻轻按揉,温柔无比地问:“刚刚怎么不戴。”
蒋训不习惯程以昭独有的“事后温柔风”,总感觉自己被拿捏了。
胀痛的地方有了轻柔的按压,舒服不少,蒋训轻舒一口气,说:“刚刚没顾得上。”
程以昭尽职尽责地帮蒋训清理,两人躺到床上,灯熄灭,房间暗下来。
蒋训被程以昭抱在怀里,温柔地亲吻额头,他的头发有点潮湿,程以昭起床找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灯重新亮起,蒋训眼睛随意一瞥,看到了床下没来得及收拾干净的蓝白校服外套,上面有一滩不明水迹,湿哒哒的,目测能拧出水。
他脸颊红了红,想到了什么。
蒋训下床时两腿一软,小腿都在不自觉地微颤。
程以昭在浴室全身镜后面的柜子里找到吹风机,出来就瞧见蒋训快速藏到身后的半块校服布料。
是他的校服,不久前还垫在床上。
“给我。”程以昭绕到蒋训身后,把脏衣服拿回浴室,水泡着撒上洗衣粉,搓了几下水拧干,晾在阳台。
蒋训说:“放室内吧,阳台上明天会结冰。”
公寓没有配备洗衣机,平时蒋训的衣服都是放在脏衣篓里,打扫卫生的阿姨看见了会给他拿回家里洗干净再送回来。
吹干了头发,又熄了灯,蒋训毫无睡意,他侧着身玩手机,程以昭在身后抱着他,下巴抵在他肩窝,和他一起看手机。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程以昭缓慢而有规律的呼吸响起,蒋训借着手机屏幕的光偏头看了眼,程以昭睡着了。
蒋训也放下手机睡觉,程以昭的胸膛暖乎乎的,很快睡意降临,陷入黑甜。
这并不是程以昭和蒋训一起度过的唯一冬夜,以后他们还有数不清的冬季夜晚。
睡梦中,蒋训又回到了五年后的世界。
那时的他,身边没有程以昭,只有一群狐朋狗友。他已经很久没有程以昭的消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高考结束,平时就没说过几句话。
那天拍毕业照,大家都穿了便装,还有精心打扮得很漂亮的女生,大家聚在一起拍照,从前门拍到操场。
整个高三年级都沉浸了即将毕业的喜悦中,临近毕业,大家冰释前嫌,凑在一起拍了很多照片。
蒋训听梁全说:“程以昭怎么没来?”
蒋训和程以昭不熟,但是知道自己班有这么个人,就是对那人的脸没印象。
拍毕业照的时候程以昭来了,他个子高,站蒋训旁边。蒋训想到梁全的话,看了眼程以昭,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侧脸,线条优越,下颌线明显。
程以昭突然转过来,两人视线不期然对上,蒋训一怔。
程以昭的瞳孔黑且深邃,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蒋训从里面看到了几分眷恋的温柔。
程以昭很快目视前方,摄影师让大家喊“茄子”,蒋训看着镜头,摄影师开始倒数:“3,2,1。”
程以昭没克制住地看过来,目光落在蒋训的唇角。
少年嘴角噙着笑,程以昭专注地看着,能想象到主人那双生机盎然的瞳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