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酒献侯王》铸错丽水

31、秋高气爽(一)

　　周宪听着丁夫人的话，心里震动，她吃惊地看了一眼李兆年，随即想到自己房间里那块绘地非常传神的屏风，她仔细倾听着他们母子二人的话。
　　正在此时，小厮进来向李兆年耳语几句。
　　“母亲，我改日有时间过来看一看吧”，李兆年回答。
　　“我现在有事，先告辞离开了”，他现在要赶紧去看并州传来的信件，魏巍上次在信中说道此事有转机了。
　　周宪看着李兆年大步离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院内。
　　她收回了眺望的目光，看向丁夫人，丁夫人看着她疑问的眼神，遂开口解释道“他从小便不爱规矩束缚，喜欢奇淫技巧，尤其喜爱绘画，绘一手山水图，得了很多大家称赞”。
　　丁夫人接着道“他年少时遍历山水，走访了很多名山大川，拜访了很多世外高人”。
　　周宪此时的心情已经不能总震惊来形容，她只知道他颇有见识，但却不知道他的经历如此丰富，她在惊愕之余，还隐隐生了羡慕之情。
　　“这些年，他到过塞外戈壁，去过漠北草原，足迹也抵达过东边大海”，丁夫人怅惘地说道。
　　“但是他却被困在了这里，一辈子也出不去了”，她很是遗憾。
　　周宪听写丁夫人缓缓地说，她嘴唇动了动，但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过了会儿，婆媳二人又恢复了平时的气氛，她们二人闲聊了会，周宪看着丁夫人体力不支的的样子，就告辞离开了。
　　周宪回到玉湖苑，她没有立刻回到房内，而是沿着院内的湖走了一遍又一遍。
　　年儿看午后的太阳越来越炙热，照的人眼睛都挣不开的时候，她看了眼毫无感觉的周宪，劝道“夫人，天太热了，我们回去吧”。
　　周宪放空的思绪被她打断，她摸了摸自己被晒得滚烫的面颊，就和年儿一起回房间里了。
　　进去后，年儿忙着抬水洗漱，一转眼却看见周宪站在了床前那面山水屏风前发呆。
　　年儿最近发现她们家姑娘情绪比以前好多了，爱说话爱玩笑了，但是她发呆的次数却多了，总之，她也说不来她的变化，就是一言难尽。
　　周宪今日听了丁夫人的话，心里很是震惊，她从来没有特别关注过李兆年，对他的了解说不上多深刻，饶是如此，她也能从别人口中听到的，自己亲自的接触中能感觉到他是一个学问了得，见识匪浅的人。
　　周宪和魏宜的数次交道，也能感受到她对这个李兆年这个毫无血缘的异性兄长的推崇，反而很少提起她的亲生兄长。
　　周宪伸手触摸着屏风上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原来他不但能画的如此传神，还亲身经历过，他的脚步原来在很早之前就到过她的故乡。
　　这一点点发现让周宪感到惊喜，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异样。
　　年儿端着水盆进来，老远就看见了周宪噗嗤一笑，姑娘最近真是越来越奇怪了，她在心里偷偷吐槽道。
　　另一边的李兆年这会正在苦思冥想，魏巍传来书信，说是并州之事有了转机，他们联系上了那个薛氏，她也亲口承诺道，只要答应她的条件，就襄助他们。
　　魏巍在信中谈到，他决定采取柳固的意见，在陈氏兄弟之间制造一场危机，让他们提早开始行动起来。
　　李兆年对魏巍办事一百个放心，知道他写出这些话时，其实已经有了很大的把握，保证能一击得胜。
　　又过了三四天，他每日都去丁夫人那儿，悉心侍奉母亲的咳疾，总能碰到周宪也在那儿，不得不说，她给的药浆效果很好，丁夫人服用之后明显好了很多，李兆年终于放心下来了。
　　这一日，李兆年再无其他的事，他告诉母亲院中的管事嬷嬷，准备好材料，他要补一补屏风的颜色。
　　周宪到的时候，正好看见李兆年专心在补色，他半蹲在屏风跟前，小心翼翼地着色，衣襟上染上了颜色而不自知，他专注的神色，仿佛世间万物都已不存在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李兆年，他像融入了屏风中的山川河流中，再也听不到外界的一点声音。
　　正当这时，她眼尖地看见李兆年的一种颜色快要没了，她想了想，走过去，从另一方白瓷盘中乘着的颜料中开始倒了起来，彼时，绘画常用矿物颜料，需要人来亲自加工，所以，其实每一种的种类都不是太多。
　　李兆年正要转头，却看见一双纤纤玉手从斜后方伸过来，手上正端着他需要的东西，他诧异的看过去，却看见周宪盯着屏风赞叹不已的眼神。
　　他对此类眼神早已熟悉，没空说话，转过头去，继续自己手上的活计。
　　周宪也没有说话打扰他，却也一直留在旁边没有走开。
　　丁夫人进来时，看见他们夫妻二人正跪伏在地上，一人补色，一人帮忙，身边的小厮都有眼色的退出去了，画面出奇的和谐。
　　良久，李兆年终于补完了所有的缺损，他放松了紧绷的状态，活动了一下他已经僵硬的脖颈。
　　直到听到旁边裙摆的响动，他才恍然记起旁边还有一个人呢。
　　周宪的腿也蹲麻了，她费力地想站起来，旁边的人却扶起了她。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边的人却倏忽一下收起了自己的手臂。
　　“今日多谢你了”他说道。
　　周宪听着他客气的话语，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与她曾经敷衍他时如出一辙的语气。
　　“夫君客气了，这本是妾该做的”她言道。
　　“夫君的画作整体上变化有法，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作相互补充之势，青山坡岸对峙开阖有法，春水之间施以青绿，笔法却与时下画作不同”。
　　李兆年听着她颇有见地的一番言论，语气没有丝毫的阿谀奉承，却客观真实地评论了他的作品，他此时听到这些话很是惊喜。
　　他正要说话，却听着她接着说道“我房间那面屏风想必也是夫君大作吧”。
　　她的口气不是询问，而是肯定的语气，“让你见笑了”李兆年说道。
　　“夫君的画作虽有前人曹衣出水，吴带当风的痕迹，却自有一种遒劲而细密的风格，怎么能说见笑呢”。
　　李兆年听着她真诚的话语，也不由一笑。
　　“想不到你对绘画如此精通”。
　　“妾虽然资质粗陋，但也略通书画，不足之处还请夫君担待”。
　　周宪虽然自谦，但她的神情却很是傲然，李兆年明白她也绝不是略通而已。
　　两人相视一笑，颇有相逢知己的感觉。
　　“走吧，母亲还等我们呢”，周宪不知怎的，面对他竟有些羞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