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神》沐心乔

12、第 12 章

　　黄威在第三天便骑着一头红棕色高头大马，穿着一身鲜红的喜服，带着人敲锣打鼓前来迎亲。
　　庄家村的人聚在道路两旁，对着黄威指指点点，低声咒骂着，却没有一个人敢在此刻出头。
　　平日里百般对弯弯示好的小伙子们也失了胆量，全都缩着肩膀站在人群后。
　　黄威趾高气昂，一双吊梢眼写满了不屑，后面跟着的小厮最会察言观色，见自家主人似有不喜，狐假虎威带着家仆将围观的人往后面赶，“去去去，一群穷酸鬼，别误了我家少爷的好事。”
　　将怒目而视的一群人远远地赶走，小厮谄媚的跑到前面，“少爷。”
　　黄威吊着眼闲闲看他一眼，嘴角一歪露出个猥琐的笑容，随手扔过一个钱袋，“做的不错。”
　　小厮搓着手讪讪的笑，领了奖赏退到迎亲队伍后面去了。
　　刚得了奖赏，小厮愈发狗仗人势起来，大声吆喝：“吹大声点！这可是我们少爷的好日子，你们这吹得什么？都高兴点，给我使劲儿吹！”
　　一旁敲锣打鼓的声音骤然拔高，半个庄家村听到这代表喜事的唢呐，皆是愁云满面，唉声叹气，将自己未出阁的丫头藏得更严实。
　　庄老大家门前光秃秃，并没有挂红灯笼，只见一个憨厚的庄稼汉手持一把铁锹立在门前。
　　“吁！”黄威勒住马，皱了皱眉。
　　小厮一直注意着黄威的表情，见他似有发怒的征兆，连忙上前怒骂：“哪来的不长眼的，看不见……”
　　话未说完，见马上的黄威缓缓竖起手掌，小厮立马住嘴，弓着身子退下了。
　　黄威坐在马背上，姿态高高在上，屈尊降贵弯下腰，“你就是庄老大？弯弯的大哥？”
　　庄老大双目赤红，握住铁锹的手背青筋凸起，牙齿紧咬也挡不住滔天怒气，恨声道：“黄威！”
　　对庄老大满腔愤怒视而不见，黄威直起身子，“哎，按理说我也该叫你一声大哥。”
　　“只是，”黄威低头整理了一下袖口，再抬起头之前的玩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狠戾的神色，“只怕我叫得，你却没命听得。”
　　身后诸多家仆严阵以待，手上的长剑半出窍。
　　庄老大不怕和他们硬拼，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他也没什么好怕的，只是弯弯，弯弯要怎么办？
　　心里一阵激烈的拉锯战之后，庄老大恶狠狠地看着黄威，声音嘶哑，“你若是对弯弯不好，我定然和你拼命！”
　　“嗤。”似乎是听到了一个极为好笑的笑话，黄威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抬手示意众人接着前进。
　　庄老大再不甘愿也只能让开一条路，瞪大双眼怒视着黄威。
　　黄威连目光都懒得赏他，只在经过他身边时，语气轻佻的回道：“拼命？就凭你？”
　　庄老大握紧拳头，指甲掐破了掌心流出鲜红的血珠，心中是对黄威滔天的恨意，对自己无能的宣泄。
　　一路敲锣打鼓，黄威如愿抱得美人归，敲打着欢天喜地的鼓声，欢欢喜喜的将新娘抱到轿子里原路返回。
　　回去的路上黄威没在驱赶路上每一位看热闹的村民，反而大发慈悲命令小厮沿途在路上分撒铜钱。
　　庄家村的人对地上明晃晃的铜钱视而不见，只是用那愤恨的目光看着黄威。
　　小厮手上撒钱的动作渐渐止住，有些心虚的靠在黄威马前，黄威倒是不在乎，或者说这些人还没到他需要在乎的地步，懒洋洋吩咐，“既然他们不想要就不用撒了，你收着吧。”
　　小厮如蒙大赦，悄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笑嘻嘻的把剩下的铜钱收到袖中。
　　一路畅通无阻，有人欢喜有人愁，眼瞧着迎亲队伍即将走出庄家村，村口处突然出现一着红衣的蒙面女子。
　　女子一人立在路中，不闪不避，眼瞧着黄威的马蹄即将从头顶落下却眼也不眨一下，镇定自若。
　　黄威眼里露出玩味儿的神色，及时勒马，摸着下巴瞧着那女子。
　　小厮今日得了不少奖赏，深觉到了自己出场的时候，清了清嗓子正待上前，头上突然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滚开！”
　　小厮装腔作势，对着女子大声道：“听见没，让你滚开，你知不知道自己拦的谁的路！”
　　马鞭猝不及防落在后背，顿时皮开肉绽，小厮痛呼一声登时跪下。
　　黄威目光不善，又是一鞭批头而来，用力极大，小厮立马丢了半条命。
　　对面的人低垂着眉眼，对眼前的一幕视而不见，一阵清风拂过，将来人的面纱吹起些许，露出下颚美好的弧度。
　　黄威目光重新被此人吸引，饶有兴致的看着女子，“前方何人挡道？”
　　可怜的小厮还没明白发生何事，便被身后训练有素的家仆抬到路旁，扔到了杂草堆里，任由他撕心裂肺的求救，在场的人却好似没有一个听到。
　　女子听见问话，眼皮轻抬，露出那婉转风流多情的双眼，只一眼就能将人魂魄吸进去，从此沉溺其中。
　　女子抬手，将面纱去下。
　　黄威瞳孔突然放大，望着眼前的人失去了言语。
　　女子款步上前，双足赤裸，却不沾染一丝尘埃，脚步轻移，一步一步脚下开出一朵朵洁白的梅花，比梅花更白的似女子的双足，玲珑剔透完美无瑕。
　　女子尚未来得及接近黄威便被一旁尽职的家仆挡住了去路。
　　红唇轻启，目光似嗔似怨，声音里都带着勾人的魅意，欲语还休：“黄公子……”
　　黄威□□两声，挥手让人退开，翻身下马。
　　“美人儿。”黄威伸手，想要将人揽入怀中。
　　女子脚下微动，腰身轻侧，婀娜多姿的避开，似笑非笑的看着黄威。
　　黄威被这一眼望的腿软，迫不及待的咽了咽口水。
　　女子轻笑，风流多情，眼睛望着黄威，却一步步走到喜轿前，伸出一根手指挑开轿帘，挑眉看了一眼里面的人。
　　黄威跟上前去，目光一刻舍不得从女子身上离开，眯着眼去摸女子的手。
　　女子轻声叹气，放开轿帘，躲开的黄威的手。
　　黄威心都酥了，听闻美人叹气，忙问：“美人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女子眼波流转，再次闪身避过黄威伸出的手，“奴家能有什么烦心事？奴家的烦心事还不是黄公子你引起的。”
　　“哦？”黄威色眯眯的笑，“愿闻其详。”
　　女子的目光又望向喜轿，嗔怪道：“黄公子是故意要惹奴家生气吗？”
　　“黄某怎敢。”黄威佯装惶恐。
　　女子眉眼凄凄，“公子可知这轿中是何人？”
　　黄威立马明白，上前将轿帘掀开，示意两旁的侍卫将人拉出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弯弯失了主意，踉跄着从轿中下来，头上的喜冠散乱开。
　　红衣女子见状掩嘴笑起来，双眼眯起，是弯月的形状，迷离醉人。
　　弯弯看到红衣女子顿时明白过来，哭哭啼啼跌跌撞撞回了家。
　　黄威眼里有一丝不舍，红衣女子瞧见心中一哂，抬脚上了喜轿。
　　不能将弯弯娶回家的惋惜没能抵过红衣女子对他的诱惑，却心仍有不甘，黄威笑道：“看不出来小娘子醋意这么大。”
　　红衣女子嘴角一撇，傲慢的神情看上去不仅不惹人生厌，反而给人一种她合该如此骄傲的感觉。
　　“我与她相识十年，争了十年。这个女人凭着她那单纯的外表骗了多少人，所有人都向着她，这次也是如此，前日这个女人就在村里宣扬黄公子要来迎娶她，不知道有多嘚瑟。我岂能再让她如愿。”
　　黄威上前抓住女子的手，“她不过一介乡野村姑，怎比得上你。”
　　女子笑着，不动声色抽出手，歪了歪脑袋，“我可不管你家里有多少人，反正你不许再惦记那个女人。”
　　“好好好，不惦记。”黄威对她言听计从。
　　原本的新娘被黄威赶出了喜轿，载着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回了江州。
　　沿途看热闹的人得了不少赏钱，见黄威喜上眉梢，眉眼间的戾气都消散不少，不由得起了好奇心，不过一没见过世面的村姑，怎就讨的一向花心的黄公子如此欢喜。
　　黄家门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全都踮着脚伸长了脖子等着看是什么样的绝色佳人有如此神威。
　　然而，事实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喜轿直接被抬进了黄府大门，径直朝黄威的院子去了。
　　围观的众人忍不住感叹，看来果然是绝代美人儿，黄公子是一刻也等不得。
　　迎亲队伍被热情的群众包围起来，打听着黄公子三十二房小妾的消息。
　　一众人也摸不清这新娘子是什么身份，原本要迎的新娘被他们公子赶了回去，非要将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娶回来。
　　不过，有幸见过女子的家仆们都摸着下巴，一脸神秘莫测，“是真漂亮啊！”
　　“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美人！”
　　“没错没错。”
　　……
　　好奇的人围着黄府大门，啧啧称奇，他们也想看看这貌若天仙的新娘子。

　　是夜，月黑风高，白日里热闹喧哗的街道安静下来，不甘寂寞的蝉叫伴随着一声声的打更声响彻街头巷尾。
　　“夜黑风高，小心火烛！”打更的王老二提着一个白色的灯笼，打了个哈欠。
　　黄府外路上是白日里燃放的爆竹残渣，空气里隐约还带着硝烟味道，王老二强打起精神，和黄府守门的兄弟打了个招呼。
　　守门人左右看了看，没有别人，便从怀中掏出来几枚铜钱塞给王老二，“这是今日公子娶亲给的赏钱，你拿回去给娘亲看病。”
　　王老二收起铜钱，给了守卫两张饼，“饿了吧，吃点东西。娘那边有我和你嫂子，别担心。”
　　守卫接过大饼，憨厚的笑了笑，跟一起守门的朋友分着吃了。
　　王老二揣着铜钱，拐到一条小巷，敲了一下更，正准备开口。
　　突然，一声惨叫划破黑夜的寂静。
　　“啊！”
　　几只蹲在房顶的乌鸦被惨叫惊起，睁开泛着诡异光芒的眼睛，扑棱棱扇着翅膀飞走。
　　王老二大惊，手上的灯笼一个没拿稳，咕噜噜滚到地上。
　　“啊！”又是一声惨叫。
　　王老二循声抬头，骤见一长发红衣女子赤脚从天际飘过。
　　几滴温热的水落在脸上，王老二怔怔伸手摸了摸，满手的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