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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宣王寿宴(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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筵席上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我想大家都在猜测太子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太子的话音落了没多久,厅内便响起了一阵热情的异域鼓乐。
一名女子伴着乐声如天仙般出现,一袭红衣就像一团燃烧的烈火,从门口一直烧到了大厅中央。
我看得呆住了,但很快反应了过来——娇阳公主?!
那日春风南里一见,我已经对她的长相铭心刻骨了。所以刚刚她一出来,我马上就认了出来。
娇阳公主似乎很爱红衣,我初见她时便是一身红衣,现在亦是。
我平日里上课听太傅讲过——向阳族族人从上到下,个个善歌善舞,长袖舞、胡旋舞乃至剑舞无一不精通。
但娇阳公主的舞技似乎比书里描写得更胜一筹,简直可以说是美轮美奂,恍若天人。她的腰带上挂着无数玉坠铃铛,旋转起来玉坠饰品互相击打,发出清脆空灵的声音。她的长发结成辫子,头上满是羽毛玉石,随着她的每一次晃头都会发出悦耳的声响。
她快速旋转着,一瞬间连脸和背都看不清,只有模糊的残影。她身侧的绸缎像是云彩一样在她身边围绕,玉石击打的声音愈发激烈清脆。
我看得入迷,画月突然在我耳边问:“公主,这跳的是什么舞?”
“是胡旋舞。”我小声向她解释,“是西域特有的一种舞蹈,我也只在书里见过。”
画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奴婢也是第一次见。她可真厉害,这么转都不晕。”
“是啊……”我将目光投回娇阳公主身上,“真的很厉害。”
之前和太子说到娇阳公主的事,他还跟我因为某些原因不能立即迎公主进宫,没想到是想在父王的寿宴上拔这个头筹。
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原因呢,搞半天是不想泄露自己的创意,真是小气。
想到这,我忍不住看了一眼站在一侧的太子。
他站得笔挺,嘴角边笑意盈盈,目不转睛地看着娇阳公主。
相较之下,父王居然有些心不在焉,甚至可以说是全程黑着脸,好像随时会发作一样。
这反差着实把我吓着了,一下子没了欣赏舞蹈的兴致,克制不住地在这两人之间看来看去。
某一刻,我和太子对上了眼。
他嘴角的笑意还没下来,看我的那一瞬间眼里还带着流光溢彩的志得意满,看得我都有些呆住了。
我的天,他何曾露出过这种表情?今天真的太反常了吧……
鼓乐声突然停了,娇阳公主也以一个华丽的收尾结束了表演,掌声稀稀拉拉地响了起来。
我也收回了目光,随着大流鼓掌,心里却思绪万千。
等掌声平息了,太子走上前将娇阳公主扶了起来。两人相视一笑,恍如一对璧人。
这两人,挺配。
父王微微坐正,问道:“太子,这就是你的礼物?”
太子迎上他的目光,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回道:“回父王,正是。”
“你的礼物……究竟是这场舞,还是这个人?”
父王的声音带着帝王与生俱来的威严,言语之间像是夹带了一丝我看不懂的威胁。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我想在场的大部分人应该都怀着满腹疑惑看着似乎在博弈的二人。
太子似乎全然不觉,泰然自若道:“回父王,儿臣的礼物……自然是这场舞了。”
我感觉父王似乎松了一口气。
太子继续说道:“但是……”
话未说完,娇阳公主却有了动作。
她跪了下来,行了一个全礼,敛衽道:“向阳族娇阳,叩见圣上!”
全场哗然。
吴将军率先站了起来,朗声问道:“姑娘就是向阳族的娇阳公主?”
娇阳站起身来,向着吴将军的方向行了一礼,莞尔回道:“回将军,正是。”
“老夫在塞外的时候便听说过公主你了,今日一见当真是风华绝代啊!”
吴将军您可真行,我估摸着全场的人都在想娇阳公主为何出现在这吧?您老的关注点还真是简单又清奇……
娇阳低头一笑,转过身来看着父王,含羞带怯地启齿:“圣上,娇阳此次前来,就为了来见您一面。”
她此言一出,台下便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父王也是微微一愣,一时之间竟然忘了回应。
“当日向阳族腹背受敌,幸得圣上出兵相救。此等大恩大德,我们全族都没齿难忘。娇阳对圣上神交已久,特地拜托了太子殿下在您的寿宴上献舞一曲,还希望您能将小女留在身边伺候。”
我听完整段之后已经有些迷糊了,她说的怎么和太子说的大相径庭?
太子和我说娇阳是和亲的牺牲品,那她应该是不愿意嫁给父王的啊?怎么这会又表现出对父王很仰慕的样子?
这两人,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啊?
殿内沉默良久,父王终于开口:“向阳族一直向我国进贡,如若蒙难,寡人自然是要出兵相助的。你有这份心实属难得,寡人自然不能拂了向阳族的一番好意,你就留在寡人身边吧。”
娇阳面上绯红,清声回道:“娇阳谢过圣上!”
父王点了点头,看向太子,语气缓和了许多:“太子也费心了。”
“多谢父王夸奖。”太子向父王行了一礼,“主要是娇阳公主的主意,儿臣只是沾光。”
“好,寡人很喜欢。”父王颔首,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来人,送娇阳公主去重华殿休息。”
重华殿?那可是和芝兰殿、合欢殿、玉堂殿齐名的四大宫殿之一,只有夫人才有资格居住。看来父王真的很喜欢娇阳公主,居然以这么高的礼仪来相接。
娇阳公主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施施然离开了,宴会又继续进行。
萧玉菱随后登场,送了一幅父王一直很喜欢的画家的真迹。
父王龙颜大悦,宴会上的气氛又欢快了起来。
终于到了我和乘风,我俩对了个眼色,一齐离开了座位。
乘风率先开口:“父王,我和雨雀共同策划了一个节目给您,还望父王能喜欢。”
“你俩倒是省事。”父王似乎有些不悦,“弄了个什么节目?”
“父王您素日里最爱听琴弄曲,所以儿臣和雨雀便投其所好,特地排了这曲《高山流水》为您贺寿!”
“高山流水?这曲子虽然广为流传,但要弹得好也有些难度。”父王似乎来了兴致,“看来你俩必定是找了首屈一指的乐师了,不知道和宫里的乐师相比如何?”
我连忙回道:“回父王,我们寻的乐师自然是不能和宫里的乐师相提并论。若是演奏得不合父王心意,也请您不要怪罪。”
“你都这样说了,父王还会怪罪吗?快些上来表演吧!”
“是!”
乘风拍了两下手,几名宫人从角落里走出,手脚利落地将琴台布置好了。
一切布置好了之后,乘风又拍了两下掌,南易和舒云便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们二人进来之时,周遭人都发出低声的惊呼和小声的议论,动静并不比见到娇阳公主小。
那一刻,我也被惊艳到了。他们二人,一个温和俊美,一个面若桃花,并肩走来的样子属实登对又养眼。
乘风偷偷拉我的衣袖,示意我站在一边。我这才从神游中醒来,慌慌张张地和他站到一边。
南易和舒云相继坐在琴台前,摆好了抚琴的架势。
我莫名有些紧张,看向乘风想寻求一些安慰。
乘风接收到了我的暗示,安抚性地捏了捏我的肩膀,凑过来小声说:“别担心了,顺其自然。”
古筝声应时地响了起来,一下子拂去了我的不安和担忧。
他们二人的琴技真的太无可挑剔了,一时之间大殿之内鸦雀无声,只有悠扬的琴声在梁上环绕,惹人沉醉。
我偷偷看向父王,发现他眯着眼,似乎也为这琴声所陶醉。
太好了,看来父王很喜欢这出曲目,我悬了那么久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
“公主?”
嗯?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喊我?
我偷偷看向说话的方向,发现是丞相。
丞相见我看他,又重复了一遍,似乎想和我说些什么。
我都没发现,原来我站的地方和丞相的座位这么近……
但是这众目睽睽之下,我这么贸然过去,会不会有些不合适啊?
眼下众人都被这高山流水的意境所迷,想来应该不会注意到我这小小的动作吧?
况且我也很好奇,丞相从刚刚开始为何一直有意无意地看我。
我不着痕迹地往后挪几步,有意避开乘风,悄声回道:“有事?”
我听见丞相轻声笑了,好像羽毛一样轻渺,“宴会结束后,我在南宫门等你。”
嗯?嗯??嗯???
我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这是在约我?
“丞相别开玩笑了,我们不是第一次见吗?”我忍不住看他,小声反驳道。
丞相毫不避讳地迎上我的目光,眼里涌动着许多我看不懂的情绪。
“南宫门等你,你不来我不走。”
我差点当场发作,这人怎么这样?话说不清楚也就罢了,人还这么拗!
还我不来你不走?宫里都有宵禁的,到时间了你不想走都不行。
“你……”
我的话还未说完,古筝声便停了,掌声也随之响起。
丞相笑着看了我一眼,也加入了他人,为南易的表演鼓掌。
此时此景,我也不好再继续说些什么,只好悄悄走回原处,心不在焉地鼓着掌。
掌声渐停,南易和舒云也离开了琴台,朝父王行了一礼。
“好啊,你们二人这曲《高山流水》当真弹得不错!”父王赞不绝口,“寡人身边的乐师竟没有一人能比得上你们二人的技艺。乘风,雨雀,你们的这份礼物寡人很喜欢。”
乘风面露喜色,当即行礼回道:“多谢父王夸赞。”
我还未缓过神来,只是随着他行了一礼,心神恍惚地呆立在原地。
“这二位乐师技艺不凡,应是苦练多年吧?”父王似乎依旧沉醉在刚刚的意境里,说话也和缓了许多,“乘风,这两位都是你府上的乐师吗?”
乘风朗声回道:“回父王,他们二位确实是我府上的乐师。”
“不错,没想到你府中竟然有技艺如此高超的乐师。让寡人好生羡慕啊。”
“若是父王喜欢,这两位乐师可以留在宫中。日后父王要是想听什么曲子,也方便些。”
父王闻言朗声一笑,“乘风你有心了!那寡人也就不推脱了,就将他们二人编入司乐局,以后也住在宫里好了。”
我此前都在神游,这会才反应了过来——父王这是要把南易和舒云留在宫里?
舒云我是不知道,但是南易他会愿意吗?
当时只是想让他帮个忙,没想到把他赔进去了。要是进了宫,他以后必定不能像之前那般自由。还有南小二,他该怎么办?
我的思绪乱成一团,只知道他们谢了恩便退下了。与此同时,新的歌舞也上来了,殿内一下子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座位后,画月担心地看了我一眼,轻声询问:“公主,你怎么了?”
我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心事重重地喝着杯中的酒。
我怎么了?我现在问题大了!
从未谋面的丞相居然邀请我三更半夜在南宫门见面?我去还是不去?
南易误打误撞地进了宫,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南小二交代。南小二要是知道他以后要和哥哥分开,估计要大闹一场了……
“公主,您别喝了。”画月拦住了我的手,“再喝就醉了。”
还不如醉了,正好有理由躲过这一档子事。
但此刻还在寿宴,为了不出乱子,我只得听了画月的话,将酒杯放了下来。
歌舞轮了几轮,宴会也迎来了尾声。
按照以往的惯例,父王说完结词后,大家便可离席,宴会也就由此结束。
但是今日,父王似乎有些不同,迟迟没有结束的意思。
我看得有些眼酸,酒意和困意一齐上来,竟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丞相,吴将军。”父王突然出声,把我的睡意都吓跑了一半。
他们二人站起身来,高声应道:“臣在。”
“筵席将散,寡人心中对白□□堂之上的几个问题还有些疑虑,想听听两位爱卿的意见。”
嗯?我突然清醒,怎么突然开始聊朝堂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