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错》在别

33、第 33 章

　　陆重山心一颤，恍惚又茫然的，脑海中如狂风过境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垂眸看着握在自己肩上的手，渐深的眸色含混着一点迷茫，他轻轻喊了一句：“谢致行......”

　　谢致行冷静又克制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掌心涌上了一层薄汗，重新插回兜，他打量着陆重山的神色，得出了意料之外中的结果，不遮不掩地扯了下嘴角，逐渐暗淡夜晚下五官被打上一层浓墨重彩的光影，将侧脸勾勒出一道冷硬的线。
　　他说：“你猜对了，不过那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我躲着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本来以为做朋友就可以了，但是想想也没这个必要。”

　　“朋友”这个词的定义太过宽泛，就像很多时候说的买卖不成仁义在，而谢致行的眼里却是非黑即白，做不成“买卖”那我要你这个“仁义”又有什么用。
　　成为了朋友想要的就会更多，光是想想看着陆重山和别人谈恋爱就足够让他不爽，难道以后还要作为朋友眼看他身边来来去去却就是不属于自己吗？

　　这个时节依然昼短夜长，两旁的路灯在深夜里显得有些微弱，一点细微的冷风从脸颊上划过，带起了一层战栗。
　　陆重山从诧异中回过神来，难以置信的事发生在了眼前，陆重山却倏地发觉并没有意料之外的错乱，只是很短暂的片刻，好像感受到了心底深处某种微弱的悸动，
　　转瞬即逝。

　　面对谢致行如此坦荡而直白的感情，此刻的他仿佛一个懦夫。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说，回想起谢致行这段时间的反常，一切都有了源头。
　　从前编起瞎话来磕绊都不打一下的人此刻被几句话堵得哑口无言，陆重山索性摸着后脑勺短短的发梢，垂下眼睫不尴不尬地扯了下嘴角：“那个......我之前也不知道......”

　　算了，还是好好劝着吧，毕竟正是高三，万一受刺激大了......
　　“不是，咱们何必弄成这样呢。”陆重山有点想挠头，破天荒体会到一点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感觉，他斟酌着措辞，谨慎道，“你可能只是一时走岔了路，把别的感情当成喜欢了......”

　　陆重山自认为苦口婆心的规劝，说的委婉又小心，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一番话在谢致行听来就变了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个词不是白来的。
　　他忽地冷哼一声，脸色不知何时垮了下来，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陆重山，仿佛要从他身上剜出一块肉。
　　谢致行冷着声音试图克制心里的火气，可说出口的话却似乎不受大脑的左右，上下嘴皮轻轻一碰，伤人伤己的话就溜了出来：“滚吧你，我不想和你说话。”

　　陆重山：“……”
　　陆重山又弄不懂了，心说现在的小孩未免火气太旺了吧，本来脑子就成了一团浆糊，胸口跟着了火似的难以平静，不算好的脾气一连被折腾了几次搞得心烦意乱，他心想干脆大家一起滚蛋吧，谢致行要高考关他屁事，难道自己要顾虑他一辈子吗？

　　陆重山大剌剌地往后退一步，两人身量相当，他一抬下巴，却蓦地扬出一股盛气凌人的气势，冷冷地盯着他：“谢致行你是不是太欠收拾了，我有让你喜欢我吗？不好意思告诉你一声，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我顾都顾不过来。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就出去嚎两嗓子或者呆家里哭一哭，没人看见也不会有人嘲笑你的，少在我面前来这招。”
　　说到最后，他想起上次谢致行的话，憋在心里的火借着这股“东风”一股脑全吹了起来，陆重山回敬道：“烦死人了你。”

　　深夜的冷风吹得谢致行又清醒又混乱，陆重山的话仿佛一点一点地在他心里敲起了擂鼓，每一下都无比清晰，也让他无比痛苦。
　　他好似一个迷路的羔羊，找不到出口，只能义无反顾地撞着“南墙”，却依然舍不得回头。

　　他觉得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还是他心甘情愿的，所以都是自作自受。
　　然而年轻气盛将他的情绪显露无疑，如果他能学会理智这个词的含义就不会把事情弄到如此糟糕的地步。
　　谢致行伸手把陆重山往旁边一推，气急败坏地就要离开，没想到陆重山忽地低低骂了一句，冷不防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朝旁边带，衣袖瞬间被扯住半截。

　　平日里看着又高又瘦的人此刻成了弱不经风的弱柳，谢致行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发展。
　　长廊两侧的池塘没有护栏挡着，陆重山被他一推就脚下不稳地往小金鱼正游得欢乐的池塘里栽倒下。也许是嫌一个人掉进去太孤单，这时陆重山牢牢想起了他，在惊慌失措的叫骂声中俩人一前一后扑通两声，水花四溅，小金鱼们面对陌生的庞然大物四散奔逃，摆动起自己的尾巴，依然快乐。

　　水不深，刚刚没过小腿，然而陆重山栽得太实在，半边身体倒在了水里，衣服浸湿变得又厚又沉，凉风一吹暴露在外的皮肤瞬间就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感觉着实很酸爽。
　　身后是又湿又沉的泥水，身前是跌倒在他身上的重量，两相交加，如同陷在了沼泽。

　　“我靠，你他妈有病吧，没答应就打算谋杀吗！”
　　陆重山忍不住骂了起来，心里又气又好笑，掸了掸手上的水，挣扎着要起来，却一个重心不稳被谢致行压住的腿没使上力气，又跌了回去。
　　这下是真的透心凉了。

　　“起来，还趴在我身上干什么！”陆重山喊道。

　　谢致行本就是随手一推，没想到让陆重山成了落汤鸡，但陆重山紧要时刻也不“忘记”他，就当是扯平了，可谁料想陆重山一张口就不说人话，把他弄得恼羞成怒，反手一撑，把压在陆重山身上的腿挪了下来，又气又急地朝他身上甩了一手的水，背对着他说：“要是你把我拉下来我也不会压你身上，别说的好像我投怀送抱一样。”
　　他埋怨了一遭，似乎是还不解气，没轻没重地朝他小腿上踢了一脚，当即引来陆重山装腔作势的喊叫：“你真要谋杀啊！如果不是你推……”

　　缱绻的风声中陆重山的声音戛然而止，好像一首曲子弹了一半倏然断了弦，半个身体倒在不深不浅的池塘中，可人却似乎完全忘了动作。
　　谢致行没注意他的神色，甩开手撑着站起身，拧着湿漉漉的衣服回头随意一瞥：“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能知道你这么柔弱，是我冒犯千金大小姐行了吧。”

　　他不阴不阳地损了句，陆重山却完全没反驳，倒是叫谢致行奇怪，他回头定住一看，陆重山还是跌坐在水里，就跟立地成佛了似的。
　　谢致行喊道：“你干嘛呢？不舍得起来我是不会陪你的。”

　　陆重山缓慢地咽了下唾沫，听见谢致行的声音后神魂出窍一般呆呆地望了一眼过去，不过一秒就忙不迭收了回来，近乎惊悚地睁大眼睛盯着浸湿的衣服裤腿。
　　脑海中天翻地覆，像是万马奔腾在他心里踩出了一片灰头土脸的难堪，他心想怎么不一头栽死算了。

　　然而谢致行是听不到他的心声的，还好听不到，陆重山又在心中庆幸，不然看穿他是个混蛋的本质恐怕要更恨他了。
　　陆重山人生头一遭感觉这么狼狈，如同一个落荒而逃的胆小鬼，头也不回地在谢致行焦灼的视线中离开。

　　回到家后，陆重山首先翻出了谢致行妈妈的手机号，是之前给谢致行补课时为了方便留的。
　　虽然泡了水，但手机意外的还能正常使用，他打了个电话过去，简单的说了一下，听那头陈慧青的动静想必应该是要赶回来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进浴室一件件脱掉身上泥泞湿透的衣服，打开花洒从头到脚地淋了个痛快。
　　浴室里水汽蒸腾，镜面上映出模糊的人影，被冷水打湿的皮肤很快泛上一层温热，水流顺着抬起的手臂和劲瘦的腰线缓缓流淌在干净的地砖上。
　　意识渐渐回笼，陆重山不轻不重地抹了把脸，近乎厌弃地盯着玻璃上模糊的轮廓，伸出手在镜子上嘴唇的位置从左至右轻轻勾画了一下，半晌后心中一声哀叹，恨不能干脆一脑袋撞上去算了。

　　他都干了些什么混账事，他......他亲了谢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