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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无幻海不是你一个人的 ...

  •   那是一条巨大的,由水之灵元描画而成的鲸。

      鲸游于空中,发出来的声音似叹息又似低诉,或绵长悠远或短促空灵,向这处海中岛屿游来。

      并不多时,身躯铺天盖地的庞大巨鲸游近,应雨环立于滩头,他能清晰地看到,那条灵元勾画而成的巨鲸,实则是由千千万万条同样由灵元勾画而成的各种鱼类汇聚而成!

      如此磅礴浩瀚的水之灵元,汇集成如此慑人神魂的场景,说是神迹,一点也不为过。

      应雨环微仰着头,看着‘鱼群’涌入城中。独属于水灵的冰蓝色灵光驱散了黑暗,照亮了周围一切,也暴露了他捶在身侧提剑的手。

      殷红的血顺着剑尖滚落,滴在黑色卵石之上。他的脚边,躺着一具似人非人的尸体,而尸身早已僵硬。

      看着‘鱼群’直至消失,应雨环又在滩头上站了一会儿,方才转身离开。

      宣沐霖小时候曾问过父母,海神是什么模样。他的父母告诉他,海神存于天地,没有人真正知道海神到底是什么样子。但只要海神降临,必会听到这世间最动听的声音,看到最美的神迹。

      宣沐霖立于启灵台上,看到了,也听到了。

      宣沐霖去过很多地方,见过许多不同的风景,却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心中对天地万物生出如此强烈的敬畏之情。

      从前他总想往外面跑,哪怕后来做了灵主,自以为找准了定位扛下了无幻海的责任,可心底深处,无幻海于他而言从来都是只是一把枷锁。

      此时此刻,宣沐霖清楚地意识到,他潜意识里一直以来都把这个生养他的地方,这个名为‘家’的地方,当成了限制他自由的负担,而不是一个可归属的港湾。

      嘴里说着义务与责任,可他的眼睛却一直看着外面,从未真正正视过脚下这片生养他的土地。原来它是那么美好,它不比雪域差,不比广平源差,不比嵇竺山差,不比无梦泽上的任何一个地方差!

      花花世界如何迷人,可这里才是他的家,是他可以终身停靠的港湾。

      水之灵元勾画而成的鱼群吟唱着仿佛来自恒古的歌谣,在无幻海的上空游弋,水色灵光笼罩着这片立于海上的孤岛,当空一轮圆月衬着灵光洒下,海面上印出如梦似幻的倒影,远远看去,无幻海就如同遗落于传说中的神境。

      这将是永远会被铭记的一夜。这里的子民将此刻入记忆之中,如同先辈那样,这一切将会随着他们的记忆,在他们的子孙后代中流传下去。

      宣沐霖捧着地灵灯走下台阶时,无幻海的上空已响彻子民们的欢呼声。

      这几日戒严带来的压抑,这几年因蚀心草草籽肆虐产生的抑郁,在此刻仿佛已不能再令他们忧愁,只余笑与泪掺杂在一起的声声呐喊。

      宣沐霖走下台阶,恰巧看到他妹妹朝他狂奔而来。

      “哥——”宣沐雪哭花的脸以及拔高的音调,哪里还有一点往日的端庄。

      她不顾旁边还站着两位司灵官,将宣沐霖撞了个趔趄,一头扎进哥哥的怀里。一双看似纤弱无力的手臂,勒得他哥差点把提起的一口气岔进肺里。

      “你请来了海神!哥你请来了海神!”

      宣沐霖从未见过妹妹这样失态,看着抓着他衣襟上抹眼泪擦鼻涕的宣沐雪,宣沐霖好气又好笑,无奈道:“你胆子不小,竟敢亵渎这身祭祀潮汐海灵的礼服。”

      由于过于激动失了分寸的宣沐雪心中‘咯噔’一下,僵立当场。

      她稍稍拉回了一些理智,又听见她哥说:“不过,海神一定会理解你的。”

      宣沐雪哪里看不出她哥故意揶揄她,理智回归后想起自己方才的行径,她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后退一步,道:“哥,你与嵇竺山的那位少主……”

      宣沐霖没想到妹妹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一茬,“嗯?”

      “无幻海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你其实不必将自己逼成这样,再如何不济,也不至于……”

      宣沐霖闻言,心中汇入一股暖流,他抬起手猛揉了一把妹妹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

      “我不过比你晚了一刻,谁是小孩子!”宣沐雪阻止她哥作乱的手,又急又怒,“哥我说认真的,就算你满身都是缺点,但也不至于沦落到嫁给一个男人做男妻!”

      宣沐霖很会抓重点,“谁满身都是缺点?”

      耍嘴皮子的功夫宣沐霖说第二,无幻海没人敢说第一。

      宣沐雪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但她这次十分警觉,没有再被她哥牵着鼻子走,“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不该为了无幻海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做筹码!这事你岂能连商量都没有,就独自做了决定?你虽然是灵主,但无幻海不是你一个人的,而是我们大家的,有什么事我们不能一起扛?!”

      宣沐霖心中暖意翻腾。可他该如何告诉妹妹,无幻海的境况,已到了容不得再行差踏错的地步?

      若局面再得不到控制,血煞之气加剧灵元躁动,届时灵域崩塌邪魔横生,便再也无力回天了。

      宣沐霖行走无梦泽那些年,见过雪中送炭,也见过趁火打劫。他不盼着有人施以援手,只怕无幻海内忧动荡时,别人来踩上一脚。

      无梦泽看似地大物博,可资源却是有限的。各个大小家族之间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却远没有那么平静。

      资源是利,有利可图自然就会有利益纷争,否则也无梦泽也不会排出一个‘四大家族’来。

      无幻海看似远离大陆,然而宣家身为四大家族之一,旁人又岂会真的忽略?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总会有无数的目光盯着。

      一旦无幻海的内部局势脱离掌控,外患也就不远了。

      应雨环清楚无幻海的境况,那时他为了转变宣沐霖的态度,为这门亲许下了诱人的利。但其实应雨环大可以等无幻海的局势进一步恶化,等无幻海完全处于被动之中,那时再来谈条件,便又会是另一番景象。

      但应雨环没有做,他带人拉着十车灵宝招摇而来,如今细想,宣沐霖觉得应雨环这个人,平素里应当不是这样招摇的行事风格……如此,那便是有意而为之?

      此前无幻海没有接到过任何嵇竺山想结亲的消息,应雨环如此招摇行事,是笃定无幻海会同意这门亲事,还是……

      宣沐霖思绪飞转间,忽然感觉有人轻轻推了推自己,回过神时,便见宣沐雪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怎么了?”

      “哥你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宣沐霖说没什么,他正想着如何搪塞妹妹方才的话,忽然注意到旁边多了个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参与到戍卫巡防当中的司水官单邈。

      宣沐霖疑惑,问她:“你怎会在此处?”

      单邈道:“君上,臣下负责戍守西面,前不久于乱石渡发现了魔物的踪迹。”

      宣沐霖面色一凛,“又是乱石渡,那魔物可抓到了?!”

      单邈点点头,又摇摇头,“那魔物已死透,但我们在附近发现了嵇竺山的少主,只是……”

      宣沐霖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说着魔物,怎么又扯到了嵇竺山?眼下全城戒严,各大城门都有重兵把守,你倒是说说,嵇竺山的少主为何不在城中?他这大半夜的跑到乱石渡去,你们又为何现在才发现?!”

      单邈本就不是个善于表达的性子,平日里还好,然而事情一急加之宣沐霖责问,她一时间纠结着要先答哪个,结果好一会儿过去哪个也没答上来。

      “罢了,就说人在哪。”事关魔物,又牵涉到嵇竺山,宣沐霖熟知单邈这有些一根筋的性子,哪里还有闲心同她计较。

      单邈立即松了一口气,“还在乱石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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