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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惊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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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身一片漆黑。她在奔跑,在呼喊。发丝贴在她的脸上,汗水湿了她的衣衫。她的双脚仿佛有千斤重,每一步都是锥心的痛。双目猩红,她的眼中充满恐惧、无助。滚烫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在地,瞬间,引燃四周。
熊熊大火在她的瞳孔里跳跃,她一步步后退,大火却步步紧逼。她的瞳孔里闪过一道模糊的人影,人影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却又缓缓垂下手,倒在血泊之中。
“啊!”一声惊叫,洛小舞突然睁开紧闭的双眼,眼底闪过惊恐。
又是这个梦。她无力地闭上眼,身体近乎瘫在床上。缓缓地吸气、呼气,熟悉的幽香萦绕鼻尖。
多少年了,她无数次被同一个梦惊醒。
撑着床,洛小舞虚弱地坐起,不远处的香炉飘着青烟,两只通体莹蓝的蝴蝶在青烟中盘旋。她抹掉额上的汗珠,下床,光脚走在冰凉的地面上。
她走到浴桶前,褪尽衣衫,缓缓地,将整个人浸泡在茫茫热气中。门被轻轻推开,穿着青色衣裙的小女孩端着衣物进来。她走到洛小舞身后,轻声说:“姑娘,玉姑姑请您过去一趟。”
洛小舞闭着眼,轻轻点头。
小女孩服侍她把衣服穿好,低着头问:“姑娘,需要把头发绾起来吗?”
她挥手,轻声说:“不了。”
小女孩悄悄抬眼,洛小舞脸色苍白,眼角带有几分疲惫,秀丽的五官黯淡了许多。
“柳儿”她轻唤。
“是”柳儿慌慌张张地低下头。
她看着眼前这个慌张的小女孩,淡淡地问:“柳儿,你在我身边多久了。”
“三年了,”柳儿抬头,笑得明媚,“柳儿跟着姑娘三年了!”
“三年了......”洛小舞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闭了闭眼,面容又恢复平静,“我们去姑姑那儿吧。”
玉姑姑蒙着白色面纱,眉眼依旧十分动人。
“舞儿,”玉姑姑拉过洛小舞的手,口中的话却因她掌心厚厚的疤痕而哽住了。
她笑着抽回手,问:“姑姑,你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姑姑从怀中拿出一枚玉戒指,“你看,这像不像你手上那枚?”
洛小舞仔细比对,不论是光泽还是花纹,几乎一模一样。她用指腹抚摸戒指内侧,摸到了凹槽。
脸色煞白,这是她曾经送给雪姐姐的。
雪姐姐......那张略微消瘦的脸浮现在她的脑海。
洛小舞的声音突然颤抖,她问:“姑姑,这是哪来的?”
玉姑姑轻声说:“青鸟衔回来的。”
“青鸟?六爷爷?”
玉姑姑点头。
洛小舞抚摸着这两枚戒指,面色沉重。
“姑姑,我明日去六爷爷那。”
“不行!”意料之中,玉姑姑不同意,“外面不太平,你身子还很虚弱。”她拉起洛小舞的手,满眼疼惜,“你现在功力尽失,出谷很危险。”
洛小舞却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笑着说:“姑姑,我只是去一趟樊城,外面太不太平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看着她平静的面容,玉姑姑轻轻叹了口气,都过去三年了,还是放不下吗?
玉姑姑拗不过她,便从怀中拿出一枚令牌,递给她,说:“樊城的归源当铺,你把这枚令牌给祝掌柜,他会带你去见六叔。”
洛小舞收下令牌,轻轻点头,便转身离开。
“舞儿,”玉姑姑突然叫住她,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别逼自己。”
几不可闻的回应声从洛小舞的口中飘出来。微风吹起衣袂,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院前的竹林中。
第二日,洛小舞与柳儿便到了樊城。
穿着粗布衣衫,她们坐在归源当铺对面的酒楼里。
洛小舞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邻桌的议论声钻入她的耳朵里。
“你们知道吗?琉璃国要跟我们东灵国联姻!”
“联姻?”
“琉璃国的扇依公主?不知道公主要嫁给哪位王爷?”
“这还用问,肯定是七王爷了!”
“不是说七王爷相貌丑陋,以面具示人吗?”
某个人的声音突然压低,“小点声,这要是在灵城,你的小命早就没了。”
那人赶紧闭上了嘴巴,小命要紧。
他们的话题转向别处,洛小舞仰头喝了一口酒,很辣。
柳儿急忙抢过她手中的酒杯,略微嗔怪:“姑娘,你身子虚,不能喝酒。”
她笑笑,“喝一小口,不碍事。”
“别说一小口,玉姑姑交代,姑娘是万万不能碰酒的。”柳儿往洛小舞碗中夹了两块桂花糕,“姑娘尝尝看。”
洛小舞咬了一口,评价道:“没你做的好吃。”
柳儿顿时心花怒放,小脸笑得明媚。
柳儿看了眼对面的归源当铺,问:“姑娘,我们什么去那里?”
洛小舞淡淡地说:“等天黑。”
夜幕降临,路上的行人也少了许多。
两人站在归源当铺的门口,洛小舞却不上前。柳儿轻唤了声“姑娘”,她仍旧立在原地,双眼盯着某处。柳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归源当铺门口有一处告示栏,栏上贴着一张红纸,借着灯火,“繁花宴”三个字赫然进入视线。
柳儿再唤了声,并轻轻推了下她的手臂,她才回过神来。
洛小舞恢复以往平静的面容,掩饰眼中一闪而逝的悲痛,轻声说:“进去吧。”
柳儿跟在她身后,虽然疑惑,但也只是片刻。
洛小舞找到祝掌柜,把令牌交给他。祝掌柜仔细端详这枚令牌,不一会儿,他做出“请”的手势,并说:“二位小姐请随我来。”
三人穿过后院,来到后门,祝掌柜说:“六爷在城西的别院,人多眼杂,二位小姐请随我坐马车过去。”
洛小舞轻轻点头,两人坐上马车。祝掌柜驾着马车,快速穿过条条大街,直至城西的树林,才放慢了速度。
祝掌柜说:“马上就到别院了。”
山风穿过树林,掀起马车的帘布,月光下,显出洛小舞柔和的侧脸轮廓。埋伏在林间的蒙面黑衣人蠢蠢欲动,搭起弓箭,对准马车,只等一声令下。
领头的黑衣人眯起眼,右手缓缓举起,却被身侧的另一名蒙面男子制止,这名蒙面男子的额头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领头的黑衣人不解地看着他,蒙面男子轻声说:“贺玄,主人交代,不可伤她。”
贺玄反问道:“不能伤她?”
蒙面男子看着前方的马车,点头。
“哐哐”,几只箭精准地插在马车的车身上。祝掌柜跃起,踢掉好几只箭,大声说:“姑娘,有埋伏!”
听到声响,柳儿急忙把洛小舞护在身前,十分警惕地感受四周,相比之下,洛小舞的神色倒十分淡然。
祝掌柜站在马车前,毫不惧怕眼前持弓搭箭的黑衣人,他厉声问:“你们是何人?”
蒙面男子对着车内高声说:“姑娘,请随我们走一趟。”
祝掌柜警惕地看着他们,正欲动手,车内突然传来声音,“去哪?”
马车被围住,蒙面男子以为她们妥协了,便大声说:“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祝掌柜挡在马车前,不许他们靠近。
贺玄可没那么好说话,他恶狠狠地说:“再不让开,别怪我们不客气!”
“祝掌柜”洛小舞出声,掀开帘子准备下马车。柳儿却拉住她,摇头让她不要出去。洛小舞回她一个微笑,便下车了。
柳儿护在洛小舞身前,看着眼前乌泱泱的人,神色肃然。
夜空中的圆月十分明亮,黑夜恍若白昼。
洛小舞上前两步,双眼淡淡地扫过眼前持弓搭箭的黑衣人,笑问道:“你们就是这样请人的?”
蒙面男子再次开口:“姑娘,请随我们走一趟。”
“你请,我就得去?”
蒙面男子没有接话,倒是贺玄气愤地说:“你跟她费什么话!”一声令下,前排几名黑衣人立刻挥刀靠近。柳儿也不含糊,娇小的身影纵身翻跃,轻而易举地就把几名壮汉击倒在地。
柳儿拍掉掌心的灰尘,扬起下巴,嘲笑道:“真丢人!”
后排的黑衣人瞬间拉开弓,箭在弦上。
洛小舞上前,示意柳儿不可轻举妄动。柳儿撇嘴,若不是姑娘功力尽失,这群人手中的弓箭早就落地了,还能在这里吓唬她们?洛小舞面容平静地看着他们,淡淡地问:“你们是如何找到我的?”
蒙面男子朗声大笑,颇有些得意地对上祝掌柜,“我们盯着归源当铺很久了。”
祝掌柜瞬间黑脸。
说话间,林间突然飘下一名白衣男子。
黑衣人齐齐跪地,白衣男子对贺玄说:“你们怎么能如此对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贺玄刚想解释,蒙面男子先一步开口:“属下办事不力,任凭主人责罚。”
白衣男子蒙着白色面巾,一双眼睛却十分妩媚。他轻声说:“承佑,你们先回去。”
“这......”承佑不放心地看了眼祝掌柜以及他身后的两人,最后还是说,“是!”
白衣男子看着洛小舞,媚眼中难掩深情。
洛小舞却神色漠然,淡淡地说:“城主,好久不见。”
城主?祝掌柜惊讶地看着这名蒙面的白衣男子,六爷曾说过,樊城的城主与他交好,可为什么......
樊宣浑身一僵,瞬间又恢复,他笑道:“舞儿,好久不见。”
柳儿把洛小舞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他。
樊宣看了眼柳儿,笑问:“你身边的人都这么护主?”
闻言,洛小舞的心忽然一阵绞痛,脸色煞白。
察觉出她的异样,樊宣笑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出来。”何必逃走了,又回来。
她平静地问:“樊宣,你想做什么?”
樊宣就这样远远地望着她,柔声说:“跟我完婚,我带你去见洛小雪。”
听到“洛小雪”三个字,洛小舞的脑子突然嗡嗡作响,她摇晃着后退两步,柳儿急忙扶住她,惊呼:“姑娘!你怎么了!”
见她这副模样,樊宣的声音突然冷了起来,“身上背了这么多条人命,是不是忘不掉?”他走近,“所以,一看见那枚戒指,第二日就来了樊城?”
戒指?洛小舞抬头,有气无力地问:“你把六爷爷怎么了?”
看着如此虚弱的洛小舞,樊宣突然生气道:“你的心里眼里只有六爷爷,只有洛小雪,只有......”最后一个名字,他根本不敢提。
“樊宣,我问你,你把六爷爷怎么了?”
樊宣从腰间拿出蝴蝶令左翼,对着洛小舞说:“跟我完婚,我就把这东西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