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困兽出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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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玄机门水牢。
雪姬缓缓走在水牢暗道当中，暗道两旁是地下暗河，隐隐散发着血腥之气。这是玄机门惩戒任务失败或者违背门规的刺客而设立的暗牢，终年暗无天日。在所有铁制的笼中，有人半倒在水池中，半截身体泡得发胀，已然失去知觉；有人身上满是血痕，听见脚步声向他靠近，便呼天抢地地嚎叫，祈求能把他放出去。
雪姬不错眼地朝最里的铁牢走去，只见一人的双手被铁链紧锁在墙的两边，身下是水上石柱，呈半跪姿势面对着牢门。他身上全是经年的伤痕，以及这一年来新添的大小血痕。长久的半跪姿势使得他膝盖磨破，丝丝血迹渗出。他头发蓬乱，头低着，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雪姬的心宛如碎了一般，但也只是抿了抿唇，伸手去碰牢门的那把铁锁。
咔吱——
牢锁被解，哐当一声落在地上。生满铁锈的牢门被人推开，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男人闻声未动，仍是低着头，不发一言。
雪姬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尽量稳住声音开口道：“少主……主公有新的任务要交给你。”
男子缓缓抬头。他被关在这里许久，在暗光中抬头，眼神有些迷蒙。他半晌扯动已经干裂的嘴唇：“南风领命。”
如果再给雪姬一次机会，她也许不会再回到玄机门。她原本下了决心回门受罚，谁料被南风拦住，南风将她犯的错都扛下来，替她受了罚，被关了整整一年。
她仔细地看着他的眼睛，明亮而平静无波。雪姬心里发苦，他可以代替她受这样的重罚，只是眼中依然没有她。她非常清楚，若她不是她，而是阿鹰，或是旁的一起长大的人，他依然会这样站出来，义无反顾地保护他们。
他……从小就这样。
……
男子被解了锁链，用了小半个时辰，才成功地自己站起来。他拒绝了雪姬的搀扶，自己走出了牢笼。其他笼里的人见到有人出来，皆疯了似的想冲向牢门，奈何长年累月囚禁，早已把他们的力气去掉了九分。铁锁寒意深重，困兽们挣扎无果，都发出绝望的呜咽声。
男子只瞥过他们一眼，冰冷的气魄压得他们不敢出声。
他收回眼神，缓慢地行走在暗道上，四周安静地可怕。
他抬头睁眼，想适应稍亮一些的光线。还未站稳，一支箭破风而来，朝他背心而去。
雪姬不由得惊呼了一声，但男子似乎早有准备，极快地俯身下去，躲过了这一箭。更多的箭矢从暗道两边射出，眼看他要被射成筛子，雪姬咬牙向他扔出一把长剑，高声呼道：“接剑！”
南风索性闭上了眼睛，向后跑了几步，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弯腰伸手，接住了长剑剑柄。
刀鞘还未出，长剑便在空中转了几圈，挡住了无数箭镞。
他被困一年，竟没有被磨平气力，箭镞折断落水，一片噼里啪啦声，使得南风几乎听不见箭来的声音。只眨眼间，他左手拔下剑鞘，往旁一挥，挥挡左侧箭镞，右手长剑画弧，折箭无数，生生劈出一条道路。
他长期未动，现下这般运功，身体自然承受不住。旧伤之上，又出新伤，原本的伤口被扯动，新的血迹便渗出来，与原本干涸的黑旧颜色混在一起，看得人心惊。
雪姬眼见着他身上伤痕累累，鲜血长流，很想上前帮他。但她不能动，背后有双眼睛看着他们，若是她上前一步，会有更多的箭镞朝南风射出。她眼里含泪，转头不去看他。
一炷香时间很快过去，眼见着南风体力明显不支，身子渐渐不稳，箭镞多次划伤他的手臂前襟，好几次都差点射进他胸膛里。
雪姬急得红了眼，实在忍不下去，抬着头对上方喊道：“门主！少主刚出水牢，身体还未复原，再这样下去，他就没办法完成您交付的事情了！”
机括声渐渐平息下来，南风挡住最后的几支箭，终于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上。他身旁一尺之内不留任何一支箭镞，一尺之外，断了的箭堆积成小山，不少箭镞上都沾了他身上的血。
也许是痛得麻木了，南风脸上也没有丝毫表情，木然地看着站在暗道尽头的鬼面人。
鬼面人慢慢走近，发出漠然冰冷的声音：“我儿，功夫还没有落下，还是不错的。”
南风沙哑开口：“义父，南风不敢当。”
鬼面人道：“你先休养三天，三天后来找我。”
“南风领命。”
鬼面人盯着南风看了一会儿，这才转身离去。
南风不过是在用意念苦撑，鬼面人一离开，他立刻便瘫倒在地，人事不省。
“少主！”
……
鬼面人回到自己的住处，见一位黑衣人在此坐着，面前白烛燃了一半，应是等了许久。
鬼面人一惊，急忙取下面具，露出一张满是皱纹，十分苍老的脸。他向黑衣人跪下道：“恭迎使者到来！可是那位夫人有何吩咐？”
黑衣人冷哼一声：“玄机门主日子倒是过得不错，怕是已经忘了夫人了。”
门主面上有冷汗流下来，更加恭敬道：“李玄不敢，李玄能有今日，全是夫人看得起在下。夫人一句话，玄机门上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黑衣人看李玄态度不错，更是傲然：“一年前的事情，你们办得太差，区区一个燕王都杀不了，不但丢了夫人的东西，还折煞了夫人的一员大将。”
李玄很想说，既然觞寒士本来就是夫人的人，为何不直接让觞寒士杀了燕王，还让玄机门去送死？但他并没有这个胆子反问，只能唯唯诺诺道：“使者说的是，在下已经重罚了手下，下一次绝不会任务失败！”
黑衣人突然大怒，一掌拍在李玄心口，他摔倒在地，倒吐一口鲜血。
黑衣人冷笑：“只是重罚？玄机门什么时候这么有人情味了？”
李玄不敢正面遇其锋芒，只得讨好笑道：“使者您有所不知，这手下是我所有养的孩子里，天分最高的一个。去年是他第一次出任务，而且也不是他之过错才导致任务失败，我便罚他在水牢里呆了整整一年，每日酷刑伺候。”
黑衣人似乎来了点兴趣：“哦？”
李玄知晓那位夫人一向爱才，便继续道：“谁知这小子从牢里出来，还能在暗道箭林中坚持一炷香时间之久，可见是个奇才。在下觉得这孩子能堪大用，还请使者见谅。”
黑衣人沉默了半晌，说道：“也罢，你先好好培养，夫人正在用人之际，急需这样的人。”
李玄连忙称是。
黑衣人又道：“夫人的信你可收到了？”
李玄点头：“是。在下这次定不负使命，一定取那人的项上人头。”
黑衣人有些不屑：“你们只需要帮我拖住魏王的人，剩下的本使自己来。”
李玄一愣：“可是夫人的信上……”他瞥见黑衣人冰冷的眼神，立刻改口道：“是，一切都听使者的。”
黑衣人冷冷看了李玄一眼，看得他手脚发软，低头不敢再看。不知过了多久，李玄壮着胆子抬起眼角，发现黑衣人早已不在这里了。他叹了口气，脸上似乎又多了几条皱纹。
三天后。
虽然不是第一次知道南风自小便伤势痊愈地快，李玄看着面前伤已好得差不多的南风，还是有些惊讶。
李玄轻咳两声：“我儿，这次你要辅助一位贵人，在魏王宴会上出手，拖住所有人。”
南风看了李玄两眼，实在没忍住，问道：“义父可是身体不适？”
李玄又咳两声：“不过是偶感风寒，不必在意。”
见南风不说话，李玄严肃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燕王一事我可以原谅你，但是这次再失败，你恐怕只能和阿鹰他们一起作伴了。”
在所有一起长大的伙伴中，阿鹰和南风关系最好。可是阿鹰已死于燕王的监牢中，若是南风此次失败，自然会和阿鹰一个下场。
南风睫毛微动，但终究只是向李玄半跪道：“是，义父。”
……
雪姬远远地便向南风跑过来，南风并不让她搀扶，走得并不快，但很稳。
雪姬在旁看着他的侧脸道：“少主，我和你一起去。”
南风目不斜视：“不用。你的贴身武器也不在，帮不了我。”
雪姬握着长剑的手微微一顿，想起南风幼时为她做的那条白练，心里百感交集。
雪姬因思索往事而慢下脚步，南风却并不停留。雪姬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又一次冒出这样的念头：“为什么，我永远都追不上他呢？”
……
南风走到无人处时，胸口有一物突然发热，灼得他有些疼痛。他想起了什么，从胸口取出一片红色叶子来。他自然记得这是当初浔玉给他的叶子，也自然明白，这一年来每当自己受到刑罚时，这片叶子便在胸前发热，大大地减轻了自己的痛苦。
他看着这片十分普通的红叶，喃喃地念出一个人的名字：“澹台浔玉。”
……
穿着魏王宫侍女装的浔玉突然打了一个喷嚏。飞笺好奇问她：“你感冒了？”
浔玉摇头：“也许是有人在骂我呢。”
飞笺偷偷从浔玉篮子里拿了一块点心，还没等浔玉开口便一口咬下去。浔玉见飞笺嘴里包着那块点心，鼓得像只小老鼠，噗嗤一声笑出来。
浔玉一手指戳在飞笺额头上：“走到哪儿都改不了偷吃的毛病。”
飞笺傻笑：“这也是您教得好。”
浔玉：“……”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困兽出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