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鸟术师实习记》宇文觉

2、2.术童子

　　不过，因为并没有失去意识，苏木晕了片刻之后，知觉就回归到了他的身体。背后的负重感已经消失，他战战兢兢地转过一张被撞得鼻血长流的脸，向身后看去。
　　出现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姑娘——根据对方那身与众不同的打扮，苏木暂时使用了这个听起来很古典的词语来形容她，而她也的的确确是具有古典的美貌和风范的少女。
　　出身于中医世家的苏木同学，15岁，体健貌端，常规下是一名看上去令人赏心悦目的阳光少年。
　　但是两张脸对上之后，二人却不约而同对着对方的脸发出了一声惊呼：“妖……怪？！”
　　还没有等苏木有所动作，一个形似锤子的东西就迎面砸上了他已然鼻血长流的脸。从呼啸而来的风声中可见女孩并不是虚张声势，这要真打下去，苏木的这张端整面孔可就难逃灭顶之灾了。千钧一发之际，他制住了握在对方的手中的锤柄，空手入铁锤成功了。
　　女孩一边往铁锤上使着劲，一边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苏木。
　　上午八九点钟的太阳穿破安着玻璃的窗格，从容地射进屋内，万千浮尘随之翩翩起舞，女孩咬牙切齿的脸上泛起温暖明亮的金黄色。
　　苏木被这光芒晃住了：初升的阳光是至阳至正之物，可令暗室妖鬼无可遁形，而这女孩竟然如此坦荡地沐浴在朝阳的光芒之中。这么说来，她并不是妖物……那么，莫非她是……外星人？！
　　于是苏木回答道：“那个，我不是什么妖怪……我是地球人！”
　　女孩莫名其妙地瞪着他。
　　苏木又想：看她这身穿着，莫非是从古代穿越来的？从椅子王国穿越来的？还是……于是他改口道：“那个……我是现代人！”
　　女孩仔细地上下打量着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也已经放弃了“苏木是妖怪”这个想法，手中的大铁锤摇身一变，变成了一柄手指长短的小铁锤，被她轻松地放回了兜里。然后，她忽然掏出一个小本子，一边看着苏木的脸，一边在本子上画着草图。
　　草图画好之后，她在旁边标注了三个大字：“现代人”。
　　苏木立即擦去鼻血，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她的动作。
　　女孩却完全无视他审视的目光，一边愤愤地抓着后脑勺，一边念叨着：“刚毕业，果然没经验，对门的定位还有些偏差啊……居然把‘洞穿世界之门’开到了椅子上！哎呀回去一定会被阿魏他们笑死！呃，如果妖气的位置不在这里的话，那是在哪里呢？呜……好大的中药味儿，我的直觉都要被这味道破坏了……”她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加左顾右盼，苏木终于按捺不住了。
　　他正待发火，大厅里的挂钟却发出了浑厚的响声，时针正指向上午9点。
　　“哇！八珍汤！”苏木终于想了起来，一个箭步冲进煎药的房间。
　　还好，火候正好，他熄了火，戴上厚厚的棉手套，把药盏从炉子上取了下来。
　　当他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八珍汤返回大厅的时候，却看到那冒失的女孩正想要取下博古架上的青瓷梅瓶，因为个子矮小的缘故，手伸得很长，那只秀雅的青瓷梅瓶正在以极其危险的姿势摇摇欲坠。
　　“嗷——”苏木不禁发出一声惊呼，这博古架上的玩意儿，可是爷爷心目中的传家宝，要是被敲碎一个，自己可是闯了大祸了。
　　结果他不喊还好，这一喊，反而把那女孩吓得不轻，一个手滑——
　　在两个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梅瓶以极其优美的慢动作悠悠坠地，如同涂过唇膏的美女嘴唇一样圆润油亮而富有质感的瓶口亲吻着硬实的地板，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苏木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堵住耳朵。
　　逃避到黑暗里。
　　奇迹并没有发生，苏木睁开眼睛，看到的果然是倒毙在地板上的梅瓶——摔成了两个半个。“喂！”苏木霎时反应过来，就欲揪住那闯祸的丫头，不料方才对方站过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
　　“居然……逃之夭夭？”
　　“我的天……”苏木沮丧地叹气，看来若是爷爷问起，除了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以外别无他法了。幸亏自家爷爷是钻研四诊八纲阴阳五行出身的老中医，平时还常常念叨什么“三尸神”之类云云，对于灵异鬼魅事件也不是完全不可以接受。不过即使如此，这样的理由还是让大人难以置信吧。他一边俯下身子去拾起碎块，一边苦恼地以手支额。
　　裂开的梅瓶内壁也是光滑的淡青色，但是瓶底内却有一个铁锈色的字样，分布在裂开的两侧。他把他们对拼起来，原来是一个隶字的“黄”。
　　苏木很好奇，伸手碰了碰，不像是彩釉绘上去的，于是他用力一擦，那个字一下子就被蹭掉了。“黄”字消失的一瞬间，仿佛有什么烟雾状的东西在他的手上打了个旋儿，然后四散逸去。
　　怕被锋利的边缘割伤手，他小心翼翼地拎起两爿碎片扔到垃圾桶里，回过头来，一个小小的木挂牌忽然映入了他的眼帘。
　　“是那个马大哈丢的吧，也许她是地灵仙什么之类的？”他这样想着，拾起了木牌。一读上面的字样，苏木顿时囧了。
　　方寸大小的黄杨木牌上赫然刻着：
　　蓬莱三山
　　术师身份证
　　签发机关蓬莱山术师管理局 长岛分局
　　转过正面，写的是：
　　姓名：白术（zhu二声）
　　性别：女 级别：术童子
　　出生：壬申年七月辛酉（1992.8.13）
　　……
　　“这是什么身份证啊？”苏木嘀嘀咕咕：“看来我是真的招惹到地灵仙了！”他把那个木牌随手插到兜里：“不过也是个脱线的地灵仙吧，居然把身份证到处乱掉……对了！”苏木忽然两眼放光：“如果有这个东西的话，不是正好向爷爷解释是谁打坏的梅瓶么！”

　　苏天雄踏进大厅的第一眼，就看到原来端庄地立在博古架上的青瓷梅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粗制滥造的泥瓦罐子，滥竽充数地蹲在那儿。苏天雄皱起了眉头。在皱起眉头的苏天雄的注视下，泥瓦罐子似乎尴尬地流下了一滴冷汗。
　　苏木讨好地围着爷爷转：“爷爷，那个，您要的八珍汤已经好了……”“爷爷，那个，今天早上那患者怎么样啊？您一定是药到病除吧……”“爷爷，那个……”
　　“原来放在那个位置的梅瓶哪儿去了？”爷爷单刀直入地问道。
　　“啊啊……那个梅瓶！”苏木知道这期间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瞒是瞒不过去的，只好乖乖地说实话：“被人打碎了……”他一边低着头委屈地说着，一边察言观色地窥视着爷爷的脸色，心里碎碎念：没关系吧没关系吧，爷爷我知道您是个豁达的人……
　　“！！！”一贯风雨不动波澜不惊的爷爷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惊骇神情，他急问道：“那碎了的碎块呢？”
　　苏木一指旁边的垃圾桶。
　　爷爷顾不得指责苏木，急吼吼地埋首垃圾桶中。等到他胡子上粘着一块果皮重新探出头来的时候，一手握着一个半块的瓷瓶。他问道：“你看见过这瓶底里写的字没有？”
　　“啊。有，有一个‘黄’字，被我不小心擦了。”苏木一脸无辜地打哈哈。
　　“……”爷爷的脸忽然变得刷白。
　　“爷爷？”苏木试探地问。
　　“苏木……”爷爷说（此刻苏木心中一凛——毕竟，这么些时间在爷爷身边生活，爷爷嘴里一般蹦出来的都是“乖孙”之类的昵称，这一下直呼其名搞得好不严肃）：“你闯下弥天大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