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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序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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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按照亚历克斯计划的那样发生了。
达西尽管对调查结果心存疑虑,但在安妮被一群人簇拥着指认了当街绑架她的疯狂之徒之后,似乎明白了她无意追究下去的决心,勉强接受了这个结果。除了表哥之外,其他追查者更是迫不及待地息事宁人,于是,这个绑架案就这样说不清是明白还是糊涂地了结了。
达西本想给本地执政官施压,将这个疯疯癫癫的所谓寻亲贵族驱逐出境,然而,在执政官的命令传出官署之前,这个危险的疯子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打昏了看守者,跑得不见踪影,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达西震怒,但也无济于事,只好催促仆人收好行李,雇佣了更多的护卫,带着妹妹们离开这个治安堪忧的地区,归心似箭地回到彭贝利。
安妮在彭贝利度过了一段悠闲的修养时光。
达西为了让分别遭受了身体之苦和心灵之苦的妹妹们尽快打起精神,在这段日子里,可没少往彭贝利召唤厨师、书商、裁缝和珠宝商。
她陪着乔治安娜,分享着哥哥/表哥的怜惜和关怀,并恃宠而骄地对他几度欲言又止视而不见。
安妮觉得对不住真心实意担心她的达西,可她无法对他和盘托出,又不愿说谎欺骗,也只能尽量避而不谈。
她甚至考虑过躲回罗辛斯,但脱离了凯瑟琳夫人事无巨细的掌控的日子太美妙,再加上乔治安娜这个甜美的玩伴,自由有趣的生活太美妙,她实在乐不思蜀。
反正她的母亲也非常支持她同达西兄妹亲密交往,她太快回去,反而要吃母亲一顿埋怨,这样也算两全其美。
果然,罗辛斯的来信几乎无一不在鼓励她继续“在风景秀美、空气宜人的彭贝利修养病弱的身体”,她干脆从善如流,一住就住了将近半年。
半年后的一天,安妮的代理人找了来。
没错,作为德·布尔家的女继承人,她已经从她母亲手中得到了两座规模较小的庄园,她对两座庄园的出产略作配置,做了几笔小投资,正计划用所得的收益再购置一座新庄园,而她的代理人就是为此而来。
安妮接过代理人手中的文件,快速翻阅一遍。
“完美的庄园,完美的价格,完美的巧合。”她抬头看向已经谢顶的中年男子,眼神带着疑惑,“这种好事可不多见。”
这位经理人在凯瑟琳夫人手下干了不下十年,在这样强硬的资助人手下讨生活,绝顶聪明是不大可能,老实听话才是立身之要。
他被安妮这么一看,脸就紧张得红涨起来,从他们二人的年纪对比来看,场面颇有些奇怪。
事实上,他也一直很疑惑,凯瑟琳夫人那样气势凌人的贵妇人就算了,少不更事的安妮小姐竟然也总让他总有一种被看透的忐忑。
因此,他从不敢因这位小姐的年轻而敷衍,话总要在肚里过好几遍才好说出来。
“我也是从一位贵族的代理人手上拿到这些文书的。”他腆着肚子擦了擦汗,有些战战兢兢,“那位先生是听到我放出的消息后主动找来的,我起初也为他提出条件之优惠大感惊讶。”
“那你找到原因了吗?”安妮又翻了一遍材料,漫不经心地问,“那位贵族是遇到了什么变故,急需现金?”
代理人的脸更红了,“我、我也没弄清楚原因,德·布尔小姐,那位代理人不肯表明被代理人的身份,也不愿透露更多信息。不过,他让我转交您一件礼物,说您看到就明白了。”
安妮抬头,正看到他捧过来一个精美的匣子,她接过来,打量了片刻,抬手按上簧扣,心底蓦然划过一丝微妙的预感。
盖子打开,预感成真——
一对设计巧妙而做工精致的祖母绿耳环静静躺在黑色的天鹅绒上,匣盖的里衬别着一张熏香花边卡片,上书绮丽而遒劲的花体:
致安妮·德·布尔小姐,这是利息。
落款:你真挚的亚历克斯。
安妮检查了匣子,确认除了卡片和耳环外再无他物,利落地阖上盖子,抬头看向紧攥着都快湿透的手绢的代理人。
“买下来吧。”
安妮并不能放心占亚历克斯的便宜,就算这大便宜被冠以“利息”之名。
可是,她不占的话,他会不会理解为她不愿为他保守秘密呢?
她可不敢让他产生这样的误会。
于是,她决定笑纳他对她保密的酬金,大不了对那座庄园严加看管、尽少涉足就是了。
她收好这对不知是否出于巧合与先前的胸针相配的耳环,站在窗户前,看着代理人的马车驶出大门。
恰好,另一架与它擦身而过。
不多时,男仆来报,宾利先生来访。
宾利先生是位永远讨主人喜欢的好客人。
连轻度社恐的安妮都很喜欢这位与冷淡的表哥相处融洽的温暖青年。
他吵吵闹闹,但行止有度,从不惹人厌烦。
每次他到来,她都能期待一点新乐子,这一次,想必也不例外。
果然,宾利此来,是为了向达西等人介绍他旅居乡下的计划,并兴高采烈地向彭贝利全员送上了诚挚的邀请。
达西皱着眉头,用天生适合泼冷水的声线问:“什么时候?”
宾利开心地回答:“不确定,几个月以后吧。”
“住多久?”
“不确定,几个月吧。”
“在哪里?”
“不确定,几千里外的某处乡村吧,我的经理人还在找房子呢。”
达西看着宾利,眉头几乎能打死结,宾利毫无所觉地回看着他。
安妮欣赏够了现实版的“没头脑与不高兴”,第一个捧场:“非常感谢你的邀约,宾利先生,我很荣幸,并且热切期待成为你充满野趣的新居的第一批客人。”
“哦,你当然会是,德·布尔小姐。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来接你一起去。你会一直待在彭贝利吗?”
“我不确定,我可能回罗辛斯。”
“那没关系,去罗辛斯接你也可以。”
达西清咳了一声:“安妮,你的身体状况恐怕不容许你奔波到条件恶劣的穷乡僻壤。”他顿了一下,看向同样跃跃欲试的小妹妹,“乔治安娜也是。”
安妮眼见乔治安娜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乖巧地憋回即将出口的应约之词,眸光微转。
她不能贸然触犯达西作为年差十岁的长兄兼监护人的权威,也无意让乔治安娜在敬爱的哥哥和亲爱的表姐之间为难,但她可不认为自己的行动在母亲的管束之外,还要受到他这个表哥的制约,何况,这一次,她一定能得到一心让她和表哥培养感情的母亲的支持。
“哦?上次连一只狐狸都没猎到的人竟然用我这个亲手猎到一只狐狸的人的身体状况说嘴,你自信太过了吧,亲爱的表哥?”
虽然达西上次一无所获是因为他花了更多精力在照顾乔治安娜上,才让他们把狐狸刮分了个干净,但是谁在乎呢,这不影响她用事实作最有力的论据。
安妮自觉勾起一个狐狸般狡黠的微笑:“还是说,我们需要再比试一场你才肯收回前言。”
达西无奈地看着一脸挑衅的安妮,像看一只刚断奶的猫在亮爪子。
罢了,他这个表妹说得出口就做得出来,他不可能因为争一时之气放任她在最近这种恶劣天气里胡来。
“不用了。”他的脸依旧严肃,“不过,在宾利启程之前,你只要发烧一次,我就会竭尽全力说服凯瑟琳夫人禁止你出门。”
这就是同意了。
不等安妮做出反应,宾利和乔治安娜已经不约而同地双眼发亮,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简直比他们自己出们还开心。
达西的脸更黑了。
安妮不禁有些同情地望向他——
怎么说呢,达西明明是想得最多、说了最算的那一个,但每当他吃瘪,受她照顾和关怀最多的那些人,也总是最喜闻乐见的那一撮。
他们当然对他充满感激和敬重,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为他幸灾乐祸。
永远英明而有责任心的达西先生,今天依然背负着亲友们扭曲的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