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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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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国师的话就经小海的嘴,一字不差的传到了云舒的耳朵里。
“知道了。”捏住小指最末的指节慢慢揉,云舒半垂着眸子,片刻之后问道,“我爹现在在哪儿?”
垂着头不敢去看云舒的神色,小海小心道:“已经回了汤居。”
“把醒酒汤给我,我给他送去……”在小海答应着正要退出去的时候,云舒又改了主意,“罢了,你亲自给他送去吧,用我之前让你们做出来的保温罐,装着,交待他身边信得过的人等他醒来时递给他喝。让他们守着点,莫叫他着图着逍遥着了凉。”
见她似乎还在敛眉思索,小海便只答应着,立着不动。
不多时,云舒再次道:“我记得你的脚可是和颜师姐的脚一般大?”
赶紧把头压得更低,看着长烛照着的云舒的影子,小海劝道:“婢子的脚大,平常穿绿色衣裳较多……”
看到影子的头转了个向,似乎是看向自己的方向,小海话音一顿,劝道:“姑娘,那宝相云纹鞋,到底是用金银丝绣成,耗费了你小半年的心血为颜大姑娘准备的。或许过两天你心情好转了,又想要送她了呢?”
轻嗤一声,云舒看着小海半晌,心道:“不会想送了。”
梦境太过离奇,倒是不便与这个忠心的丫头为难,她笑道:“确实,与你身上的衣裳颜色不搭。你下去吧。”
待小海应声出去后,云舒偏头看向在院里跪着的颜阙,起身走到她面前,“颜师姐,我不明白。”
避开她的目光,颜阙直视前方,“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这话从颜阙嘴里说出来,云舒讥诮地笑出声,“羡慕我?羡慕我出生就没有母亲?还是羡慕我的药罐子身体?还是羡慕我有一个大爱的父亲?”
瞪住她,颜阙生气地道:“你怎么可以对师父不满?他把你当眼珠子一样地疼,想要什么都愿意给你!”
“可他也不止疼我一个呀。师姐,他爱大夏,爱大夏子民胜过爱我,而且,他也很疼你。”看颜阙有些动容,云舒提醒着,“他这一辈子,除了你,再没收过女徒弟。”
回过神瞥一眼云舒,颜阙自嘲地笑道:“你比我小三岁,恐怕不知道,收我为徒,是师娘的主意。你还在师娘肚子里的时候,师娘就告诉我,以后一定要对你好,要好好照顾你,不论你想要什么,都要满足你。你看,你虽然没有见过你的母亲,但你的母亲非常爱你。你还有极为尊荣的身份,你的身娇体弱,可以用各种天材地宝好好养着,我同样身体不好,却因为只是一个小小奉议郎的女儿,只能选择不同地训练自己的身体,藏住所有的不适,假装我和别人一样强健。不然,我就会失去唯一的机会。”
“什么机会?”
自己说了这么说,却发现云舒只是一脸呆萌地问最后一句话,颜阙一时间胸膛翻涌,侧过脸缓了片刻,才道:“我不像你,一出生就有为国效力的机会却放弃……”
“你想当国师。”一语道破颜阙心事,看着她下意识要恼羞成怒的模样,云舒道,“你不必否认,我能是我爹的女儿,自然有些和常人不同的地方。你刚才的反应,我已经得到了答案。就像我知道你恨我一样,但,你真的不合适。”
“凭什么?!”瞪大眼,颜阙对着云舒回屋的背景嘶喊,“除了出生,我哪一点不如你?除了女儿身,我哪一点不如谢师兄?”
不多时,云舒去而复返,递给她一本书,“你试试,多久能背下来?”
不等颜阙回答,云舒又问:“天亮之前能做到吗?”
快速翻了翻 ,颜阙涨红脸,“你不必如此羞辱我!这八篇《列子》,你能在天亮前背下来不成?”
“我能。”微笑着把手笼进袖里,云舒看着她不信的模样叹息,“颜青灵,一直以来,我把你当亲姐姐看待,什么时候骗过你?或许你不信,我能默的书,比你看过的书还要多。左右你我现在把话说开了,既然你不是真的疼我,我也不必像以往那般为你做鞋做衣,在我爹罚你抄书时熬着身子替你抄……”
转身慢慢回屋,她一面走一面道:“什么时候,你能背这本书了,就什么时候起来。至于你心心念念的那双宝相云纹锦鞋……”
脚步停住,云舒看到在一旁探头探脑的大迎,朝她招手,“你过来。”
偷听被抓,大迎走得战战兢兢,“姑娘,婢子不是故意偷听的……婢子……”
“过来。”打量着她鹅黄的衣裳,云舒问道,“你的脚和小海的脚比,谁的大些?”
听到这样的问题,大迎不明所以,还是仔仔细细地回答:“婢子比小海姐姐身量小些,脚也要小上一寸半寸的。”
收回目光,云舒点头笑着往里走,“我那里新做好的一双宝相云纹锦鞋,给你了。回头你找小海去取,她知道在哪里。”
被两个人的对话惊住,颜阙半晌发不出声音,待她回过神来,眼前的主仆都已经没了身影,只有大迎的欢呼声从身后的倒座房里传出来。
咬紧唇,仰起头,眼里的泪水还是顺着面颊流了下来,她暗道:“杀人诛心!云舒!!云少冲!!!你竟拿一个婢女来羞辱我!”
随即,她对面的窗帘被挑开,露出云舒微笑的脸,“原来师姐也是会在我面前哭的。这才对嘛。一个女孩子,为什么明明不高兴了还要故做坚强呢?为什么有委屈的时候不和我说却在我的未婚夫婿面前含泪带娇呢?既然你们郎有情妾有意,为什么我要成全你们又反倒成了我的错呢?”
刚升起来的情绪,被云舒接连问出的三个问题砸得荡然无存,颜阙下意识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回答她的,是满院的食物香甜。而云舒,此时已经步入里间,闻着小海早已点好的香睡下。
一夜暖风吹,俞园里被梅香覆盖,金銮殿上的皇帝也是笑不离面,接连几个“好”字说出来,“大夏有这般观察入微的未来国师,不畏强燕指日可待!赏!不过这丫头似乎什么也不缺,平日里就爱吃,不如,赏她一顿御宴吧。你们觉得如何?”
听着皇帝给出的赏赐,三皇子嘴里叫好,心里乐得看戏:就这么点东西,气死你!
他幸灾乐祸的样子太过明显,皇帝看他一眼,又道:“这丫头嘴叼着呢,御宴都不一定能合她的意,得看她想吃什么。老三,你和丫头走得近,你来安排这御宴的菜。”
“啊……这……”
仿佛没看出来三皇子的推辞之意,皇帝补充道:“如果她说出半个不满意,唯你是问!赶紧去!”
明明是自己立了功,不被赏反倒被当成了跑腿;明明自己和那死胖子不对付见面就互坑,却被说成是走得近……三皇子敢怒不敢言,噼哩啪啦说出一串菜名:“红烧提膀、糖醋排骨、清蒸蟹肉、醋溜什锦、雪花鸡、水晶肉元、肉米滑鱿、扎裹肉……”
说时一时爽,送菜时看着后面跟着的三十八个宫人,三皇子恨不得化身小虫贴着墙跟爬过去,明明是想膈应云舒的,倒让他先享受这份尴尬。
从皇宫到国师府,不过短短半柱香的时间,但围观人不少。一直国师府门,他再也忍受不住更多的目光,留下一句“我先行一步,你们慢慢来,千万不可走得太快坏了造型洒了汤”,便一溜烟没了人影。
才起身坐在梳妆台前往舌尖上插上一根银针,云舒就听到院里传来吵嚷声。
她通过铜镜看一眼小海。小海立时会意往外去,不一会,回来对云舒道:“是三皇子来了。”
仿若没听到,云舒对着镜子拔掉银针,从烛火上一过,收入针包中,“梳个鱼尾髻吧。”
显然三皇子受到这样的待遇也不是第一回了,小海抿着笑,仔细地给她梳鱼尾髻,待把护额和毛茸茸的护耳戴上,已是一盏茶之后的时间了。
走到外间,却不似往常那般看到三皇子那张满是怨怼的脸,云舒疑惑,“人呢?”
话音刚落,三皇子的欠揍的笑声就从门外传来,“颜护法,你不行嘛!我随便抽了三段,你要么背不出来,要么背了磕磕绊绊牛头不对马嘴。来来来,我再问一个……‘在己无居,形物其箸’是什么意思?”
绷着脸,颜阙憋着气道:“我只需要背。”
大迎在一旁连连点头,“三皇子殿下,姑娘说了只让背的。你这要求太高了。 ”
“不知其意怎么背?”摆摆手,三皇子不以为意,“那你来背,往后背,‘其动若水,其静若镜,其应若响,故其道若物者也’(注:语出《庄子》),然后呢?”
“其……其……其……”连说了三个“其”字,颜阙顶着一张涨得通红的脸,对笑得前俯后仰的三皇子愤怒道,“这么生涩的东西,你能背?我就不信这里能有背的人!”
话音刚落,云舒的声音在三皇子身后响起,“‘物自违道,道不违物。善若道者,亦不用耳,亦不用目,亦不用力,亦不用心……’(注:语出《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