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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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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云舒悬在空中乱舞的手看了片刻,小海反应过来,连忙提醒:“国师大人,姑娘要喘不过气了。”
“嗯?!少冲怎么了?哪里受了伤?是伤了心肺?”还以为云舒出了些他用眼看不到的毛病,国师松开女儿,眯着眼睛再次仔细打量,待了解清楚云舒的情况,所有的问题都化成了一声近乎打嗝的“呃……”
待缓过气,云舒幽怨地瞋国师,“爹,你这许是有两百三十斤了?”
顺了顺随着他发笑而乱颤的美髯,国师一手指按住耳尖处的头发,有些羞涩地拿另一只手比了个六,“两百六十斤了。”
一说完,他就轻咳道:“我听说你在外面被欺负了,被欺负了还能这么好好的,你身边照顾你的人个个都有功劳。先说说是怎么回事,咱们再论功行赏。”
目光扫过随着他进来的谢理和颜阙,又看了看他站起来张不开胳膊的里间,温声对云舒道:“不过,外头危险多,地方也不够宽敞,咱们还是先回去。正好你在路上和我说说怎么回事?”
冬天和父亲同乘,是天底下最温暖的事情,同国师出行,则是大夏国最安全的事情,仪仗护卫,不输于帝王。
云舒欣然答应,等上了马车,才发现车里大部分的空间已被国师宽大的身躯占据,她只能瑟瑟发抖地挤在靠车门的位置。
看到了云舒的委屈,国师侧起身子,拍拍空出的一小片地方,“少冲,来,这里来。”
梦里才得知父亲命运,眼下又得以看到活蹦乱跳的人儿,失而复得的感觉涌上心头,眼泪涮涮下坠。
慌忙把女儿拉过去,掏出自己沾着酒香的帕子给女儿擦脸,国师半哄半问:“到底是谁欺负我家乖宝了?之前就看到你一个人缩在那里哭,才好没多久吧,又哭了……这小巴掌大一小点的……可怜见的……”
处处被人说胖,猛地被国师说成巴掌大的小可怜,云舒破涕而笑,扯开帕子,“也就只有爹觉得我只有巴掌大了。别人都觉得我胖……”
“不胖不胖,和爹比起来,你还有得长呢。我和以前最威武的国师相比,又还有点距离……有点距离啊哈哈……”打着哈哈,国师按着眼角上的发,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到底是怎么回事?爹的少冲,爹知道,不会因为一个‘胖’字就委屈成这样!你说,谁敢欺负你,爹给你作主!”
歪在国师身侧,云舒有种天塌下来都不要紧的安心感,但梦里的她就差在这一点危机意识,过分依赖父亲,直到父亲失踪,天塌下来的重量全压在她一个人的肩上,只一瞬间,她便由被所有人宠着的如公主变成了别人的药。
短暂地失神后,她便开始说起了晚上的事情。
等他们从车里下来的时候,国师的大饼脸黑成了锅底,看到两个弟子不约而同地过来扶他,一脚踹开皮糙的谢理,一掌打向颜阙。
挥出的巴掌悬而未落,国师凶巴巴地瞪住颜阙,“要不是担心我这一巴掌把你拍没了,一巴掌都不解气!”
回头看到云舒安静地看着自己,国师重新扬起宠溺的笑,在她面前蹲下身,“来,闺女,爹背你进去。”
目光扫过颜阙和谢理,云舒微笑着趴上国师宽厚的背,“好呀,整个大夏,恐怕只有我有这样的福气。可是爹好久没背我了……”
才走两步,听到女儿委屈的语气,国师笑容一僵,“那……爹以后天天背你?”
闻言,云舒在国师背上笑着撒娇,“爹要背我去哪里呢?我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活动范围不过俞园那点方寸地……”
随着两人身形入府,他们说笑的声音越来越模糊,颜阙盯着他们背影,贪恋的目光慢慢化成了恨意。
“青灵。”叫一声颜阙,没听到回应,谢理走到她身边,看到她的神色,吃惊问道,“你这是什么了?”
一瞬间,颜阙眼里的恨意荡然无存,承满委屈的泪水将落未落,“没什么……”
打断她的话,谢理急切地道:“你还说没什么?平时你受伤流血都不会哭,只有在看到别人家其乐融融的时候才会难过。”
“别说了!”用力摇头甩开眼中的泪,颜阙打断谢理的话,“是我命不好,师妹又不知道我家的情况,一定不是故意的。”
冷哼一声,谢理咬牙切齿地道:“她这样不知轻重,都是被宠坏的。还有你,对她太好了!”
“快别说了,我们先进去吧,别叫师父等急了。我瞧他正在气头上,一会儿,你千万别在师父面前说这样的话,不然,他又要揍你。”
颜阙千叮咛万嘱咐,谢理到了气氛压抑的前厅时,还是在国师面前气哼哼地来了一句:“要怪,就怪咱们平日里对太宠少冲师妹了。她有手有脚的,出门都不知道跟紧,还到处乱跑。”
话音才落,一只青花茶盏就飞了过来。谢理下意识要躲,才动又站了回来,生生挨住,茶盏碎裂的同时,他额角鲜血淋淋。
随之而来的,是国师沉下去的质问,“你未来的妻子,你不乐意宠?”
听到这话,颜阙马上拉着呆滞的谢理跪下,“师父,谢师兄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因为师妹突然失踪这么久而太着急,急而生怒,情有可原。师兄平日里没少把师妹挂在嘴边,怎么可能不宠她呢?”
看向神色诚恳说话中听的颜阙,国师语气缓和少许,“你来说说。”
稍松一口气,颜阙道:“今日少冲把谢师兄为她猎的红狐大氅烧了,又对师兄发了好大的脾气,还几次三番提要和师兄解除婚约的事情,师兄才会气坏,口不择言地说出把她宠坏了的话的。”
“有这样的事?”将信将疑,国师看一眼噘着嘴却对他一脸信任的闺女,对颜阙道,“说下去。”
垂下眸,藏住眼里的一点欢喜,颜阙道:“年节期间,到处都是人山人海,或许有燕国细作也不得而知。我们一起下车,师妹叫我先去叫住师兄,但等我们回头来看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师妹的身影。”
抬头见国师捏着胡子尖微微点头,她继续道:“我们立马回过头来找,但完全没有师妹的身影,后来,三皇子说发现有燕国细作潜入,我们担心师妹有危险,更加着急了。却没想到……唉……”
听到这声叹息,冷静了些许的谢理把话接过去,“没想到少冲就在茶楼上看着我们着急!她这分明是在戏耍我们!”
点点头,国师呵笑,“听着确实像那么回事,但是,我现在叫你只穿单衣围着国师跑五十圈,肩膀上蹲只猴不能掉。你觉得我在戏耍你吗?”
“弟子不敢!”一头磕在花岗岩铺就的地板上,谢理额上又多了一片青紫。
目光扫过屋里众人,国师说得理直气壮:“我就是在戏耍你。但我有这个资格,我的女儿同样有这个资格。要戏耍你们,不需要她做得这么藏着揶着,直接开口就是!倒是你们,在外人面前训斥我的女儿,谁给你们的胆子?”
不去看两个弟子铁青的脸色,国师转过脸,看到云舒脸上重新有了笑意,这才面色缓和,“少冲,你来说说,为什么会这样?”
俏皮地眨眨眼,云舒不答反问:“爹爹这么偏袒我,是不是太不讲理了些?”
“瞧瞧!听听!”张开双臂,国师爽朗大笑,“这就是本座的女儿!本性纯良,从出生以来,一直都只会为别人着想,从没想过自己。到现在,她想的依旧是受宠若惊,而不是盛气凌人!”
不自觉地肃穆了神色,云舒小声提醒他,“爹,这是家事……”
“本座无家事,事事皆为国!”隔着小方桌,国师一只手搭到云舒肩上,神色认真,“我云朗从出生起,就没有家事私事可言。处处为国,为君,只为大夏国怀璧得安,最大的私心,也只是为女儿。”
“她从出生起,就被称为小国师,同样也是无家事。她出行,本该十数护卫开道同行,你们私下带她出去,本就是不妥;既然带出去了,那你们就是她的护卫,应当好好保护,你们一个使性子,一个分不清轻重缓急,还有理了?!倒是小海寸步不离,忠心护主,当赏。就赏……赏你珠宝一箱,你自己去库房里装。”目光快速扫过颜阙、谢理和小海,国师看向云舒,“你看这样如何?为父陪你时间是不多,但知女莫若父。有爹在,有什么委屈,只管说!”
眼睛湿了,云舒笑着摇头,声音有些哽咽,“爹,该说的,我都已经在路上说过了,我不想再为他们说一次。只求爹,取消婚约,成全了他们吧。”
谢、颜二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个个红了眼,齐声道:“师父,弟子知错……”
抬手阻止他们继续说下去,国师对云舒叹道:“少冲,你从出生起无家事,所以,你的婚事也不是家事。不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你都需要成亲生子。过不了多久,你就十六了,允你十八岁后再婚已经是为父宠你。若是只取消婚约而没有新的人选,影响甚大,就算为父,也无法应下……”
想过许多种和谢、颜二人起冲突后落败的原因,云舒唯独没想过,最后会是她的父亲向她给出拒绝的理由。
面对云舒失落的样子,国师按了按耳尖的发,道:“爹罚他们。罚承满去帮三皇子追捕疑犯,罚青灵在堂前跪一个时辰,怎么样?”
噘起嘴,云舒哼道:“爹,我看你一颗心都偏向他们了才是。让谢师兄去立功,让颜师姐做个样子。我看呐,你要不就认师姐做你干女儿,嫁给谢师兄好了!我从此隐姓埋名,行走江湖不留痕!”
“万万不可……”不等国师把话说完,云舒道,“要我就此罢休也行,但怎么罚他们,我说了算。”
“行!”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国师神色一顿,“不过,你想怎么罚他们?你颜师姐先天有缺,爹身边也着实需要用人……他们到底一直是疼爱你的师兄师姐,以后也是你的左膀右臂。”
“左膀右臂吗?”想到梦里见到过的场景,云舒轻嘲一声,“爹,我没有当国师的心,哪里用得上这样的左膀右臂?”
无须旁人接话,云舒收了笑,道:“咱们国师府也是要些脸面的。今天在外面这么一场,若是不给他们点教训,着实不妥。但也不能再丢一次国师府的脸面,免得叫人觉得国师不能安家。”
看一眼连连点头的国师,云舒一口气把后面的话说完:“颜师姐去我院子里跪着,谢师兄去宫里向圣上请罪,就说下午与太子闲逛时没照顾好太子,致太子落水,请圣上责罚。”
云舒话音刚落,谢理疑惑道:“我不曾致太子落水。这么大的罪过,师妹就打算让我来承担?”
嘲讽地笑笑,云舒道:“那问问圣上,没有保护好我该怎么罚?差点让我落入燕人之手,要怎么罚?也不知,这和让太子落水的罪相比,孰轻孰重?”
眼看谢理想要辩驳,云舒又道:“三皇子已经追捕燕人去了,当时你们似乎还打了个照面,聊了两句?他可是亲眼见到了你们是怎么撇下我去你侬我侬的。”
震惊地看她片刻,谢理黑着脸起身:“师妹好手段!只是不知,你打算让青灵跪多久?”
眼看云舒一副不爱再搭理他的样子,国师轻言细语地问道:“乖宝,其实爹也好奇……”
仔细在国师关怀的脸上打量片刻,云舒站起身往外走,“看我心情。比如说现在,我看到爹这么担心她的身体,自然会给她找一个人温暖的地方跪着,不能让爹身边无人可用,是不是?”
一脸纠结地跟在云舒身后,国师正要再说点什么,云舒突然转过身,朝他福身一礼,“爹爹少饮些酒,想必头还疼着吧。稍后我让人给你送些醒酒汤来,你喝了早些休息。剩下的事,就别操心了,好吗?”
微一愣,国师疑惑着问云舒:“你怎么知道?”
无奈地瞋他,云舒温声回答:“今夜你按了三回耳尖上对着的地方,便是与你表字相同的角孙穴。平时你也会按那里,但你头疼犯着的时候,按得勤些……”
失神地看着云舒把人都带走,国师从宽大的袖子里摸出个半臂长的酒囊,往嘴里灌一口,走出议事堂对月长叹:“你担心的事情出现了,这可如何是好啊夫人?这……手心手背,哪个不是肉?哪个不是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