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de Evol》简戎

2、溺海

　　时间并不多，但许墨却并不着急，他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去刻意接近目标，可是他没有这么做，他好像真如对校方承诺所言，居然每天都在查看学生们的材料，并且去现实中观察他们，找出他所认为的可塑之才。
　　过去了一个礼拜，他列出了一张名单给学院长，「请将上面的学生召集到第一阶梯教室。」
　　名单上的学生一部分是优等生，还有一部分就是连老师们也搞不清楚的有些问题的学生，「召集了是开会吗？」
　　「是的，检测一下他们的才能。」
　　他让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帮忙研究过所有学生的基因序列，值得开发的并不多，可能有些学生将来能在职场混得风生水起，但也不代表他们会有什么超能力，只是某些方面比别人多了努力和幸运而已。
　　「据我所知，这个学校近几年来都跟EVOL特遣署有着密切关联吧？」
　　此言一出，在座的各位学校领导甚至院长也目瞪口呆了。
　　「所以，我这次只是为学校提供一次免费检测的机会，有关超能力的检测并非那个特遣署所独有的技术，中央了解且准许它的存在，自然也拥有控制甚至凌驾它的科研技术。」
　　这么一说就恍然大悟了，院长站起来毕恭毕敬道，「许教授言之有理，毕竟您也是国家研究院的一员，我们自然都听从你的建议。」
　　「我会确保试验的安全性和可行性，不会做出让学校为难的举动。」
　　闻及此言的院长也就放了一百二十个心，在这名教授来到学校之前，他就已经被上面打过招呼，这位可是国家科研团队中信仰一般的存在，当然他也不会产生任何质疑，马上鞠躬道，「那就拜托教授了！」
　　※
　　所谓的试验，实际只是一个过场，所有学生的基因资料都已经输入名为CODE EVOL的信息库，只要经过十天八天的测验，Helios那里就能将所有潜能测试结果传送给他。
　　所以Helios很是奇怪，「为什么还要开个讲座？你是不相信自己发明的Code Evol技术吗？虽然说它还在开发改进中，但我觉得百分之九十九的结果是不会有错的。」
　　「我当然相信自己的能力，只是Code Evol是你我私自开发的，尚未公布于世，所谓的试验只是个假象，让别人相信的假象。」
　　「我明白了，这叫掩人耳目对不对？就像组织安排我去做偶像一样，实际是想掩盖我黑客的身份。」
　　电话这边的男人嘴角勾出一个完美的微笑，「说不定……是组织缺钱了呢？」
　　「什么嘛！取笑我。」
　　「但你出道以来，确实为我们提供了源源不断的钱财。」
　　「别说的我好像欺骗了万千少女心的大坏蛋一样！太过分了。」
　　「不跟你开玩笑了，Code Evol那里你盯紧一点，不要被人发现了，我正在进行它的下一步研究，相信你看到的话会更感兴趣的。」
　　「你说得我都迫不及待了。」
　　「好好等着，按我说的去做，如果有人发现了或者为难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少年放下手中的吉他，慵懒的躺在了沙发上，「都知道我Helios可是Ares最亲近的人，组织里还有谁敢招惹我呀？」
　　「这是在夸奖我吗？我收到了。」
　　挂断电话，两个人同时拨下了手机上的窃听干扰器，仿佛没有任何对话发生过一样。
　　※
　　传闻中的校友要开讲座了，受邀的学生都激动不已。
　　只可惜韩野不在名单之列，他十分不服气的吐槽着，「我觉得这个教授可能就是抓阄决定的学生，没什么意义。再说女生们去讲座，我估计课是听不到什么，光顾着看他的长相了。」
　　末了他还加上一句，「同桌你说对不对？」
　　没有被选中的季悠然也顺势点点头，而身后的林萌萌则是义愤填膺，「可恶，为什么没选我！我明明这么可爱。」
　　齐悦无言以对，默默整理下节课的书本。
　　老实说，季悠然也对所谓的专门讲座有些好奇，只是没有被选上她就无能为力了，很多事情她都不会去强求，只是因为内心仍然动力不足。
　　※
　　今天放学得早，季悠然还不想回家，她又一个人偷偷跑去了学校的后花房，彼时老爷爷出去置办花苗了，老奶奶正遛着那只呆萌的柴犬。
　　看到季悠然过来，柴犬仿佛遇见熟人一样热情的扑了过来，围着季悠然转圈。
　　季悠然找了个台阶坐下，打开笔记本，这些不能在家里进行的事情，她只能在这里完成，而无线上网卡的速度有限，因此网吧成了她最佳地点。
　　「又在玩电脑吗？要喝点麦茶吗，老头子出门前刚泡好的，可香呢！」
　　季悠然抬头微微一笑，「好的谢谢。」
　　她表面如此平静，手上却在做着极为危险的刺探，在她犹豫了一小会儿之后，还是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双手重新覆盖到键盘上。
　　她没有入侵过那么高级的网络服务器，因为她所要获得的资料也是绝对机密的，但好不容易内心有了一丝好奇，就应该行动起来。
　　她所要探究的，是许墨的来历。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并不如官方资料公布的那样，是个中央亲自召回的顶尖科研人才。昨晚半夜她入侵了剑桥大学那里的记载，这个男人在他十二三岁的年纪就已经从那里研究生毕业了，后来去了美国加入了人类基因计划组织，一边读博一边参与相关研究，直到他二十岁离开组织被国家召回。
　　可是在他加入基因组织的数年间，并未有任何公开的关于他的成果，国家为何还要召回他？
　　是他有什么特殊能力吗？还是说研究出了不可告人的惊天成果？
　　这一切的猜忌，仿佛浮云无法捉摸。
　　※
　　而这边正在上课的教授，看到了讲台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他自然放下手里的粉笔，走了下来。
　　「那个人正在入侵科研院的一些保密研究项目，我要不要阻止？」
　　瞥了一下手机就正视下方全体学生的教授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右手翻着书本，指引学生相关内容，左手按在了手机上，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复了，「给她看一半就好。」
　　「收到。」
　　※
　　信息内容太过庞大，尽管季悠然有着惊人的检测视力，但也无法在数秒间将所有的资料全都收入眼帘，她只能尽她最快的速度浏览着。由许墨这个名字，她所搜索的研究报告多得数不胜数，但其中一个名为「EVOL开发」的项目文件引起了她的注意，当她花了点时间刚破解完密码打开时，电脑就不听使唤了——
　　正确来说，是它被更强大的黑客所操纵了，无论她怎么破译都无法进入刚才的页面，直到最后屏幕上留下了一行字，「Doubt is the key to knowledge. But you can't get it this way.」
　　有人阻止了她，并且还警告了她，这让季悠然像被定住了一样，默默合上了笔记本，深吸一口气，身边的柴犬凑了过来，她忍不住抚摸了几下内心才得以平静。
　　正当她要起身走人，手机震动了起来，一条陌生的未知来源的短信赫然映入眼帘，「初次会面，我是KEY。」
　　※
　　尽管心中有着千万种疑惑，但她不知该吐露给谁，只能在床上翻来覆去。
　　墙上的钟敲过了凌晨十一点，季悠然仍然无法入眠。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迷上这错综复杂的网络的呢？
　　可能是从她知道父母空难去世的那一天，身边有人说飞机被恐怖分子劫持了，被摧毁了，但也有人说，因为没有打捞到黑匣子，说不定是飞往异世界了。从那天起，她就在反复的搜索着，承载着自己父母的那架飞机究竟飞往了哪里？
　　它如果坠毁了，也应该找到痕迹，难道它真的如猜测所言，去了平行世界？
　　要知道这些内幕，就必须进入更深层更机密的网络，但是以她的能力，根本无法接近真相，所以这么多年来，才像个没事人儿一样活着。
　　她很思念父母，尽管对他们的记忆一天比一天模糊，但她还是控制不住的思念着。
　　进入了新的家庭，也进入了新的生活的她，并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因为太执着于这一个目标了，所以对于其他的就显得很冷淡了。
　　别说上学上课，就连吃饭睡觉她也觉得好没意思。
　　在这个家庭里，她有一个比她大八岁的高材生哥哥，舅父母既希望养女也能出人头地，但又不希望她太过出色，掩盖了哥哥的锋芒，所以她必须掌控好这个度。刚巧成为一个黑客，可以大幅度的利用掉时间，她就可以不必去用学习麻木自己。原本以优异成绩考入光华高中的她，一年过去了，反而成为了最普通的一般生。
　　这之后生活反倒便利了很多，舅父母也不再关心她的在校情况，老师也不再瞩目她，反倒结交了很多差不多的学生，成为最平凡的那个。
　　但这还不够，还不足以支撑她活下去，她想要寻求更多的动力，继续活下来。
　　她知道自己跟别人有些不同，她好像能看到氧气的存在，活下来是需要很大勇气的，她要用力呼吸。只要放松一点，她就觉得自己好像沉入了深海，又冷又痛，像要窒息。
　　对于她而言，死是很简单的事情，别人在水里待九十秒会溺亡，但她可能只需要一半的时间。
　　所以她要找到那个动力，在追逐那个动力的前提下，勇敢的活下去。
　　※
　　溺海综合症。
　　许墨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世上有跟他一样的患者。他们比其他人更为迫切的需要氧气，对冷暖的判断亦更为精准。
　　他们的触觉很灵敏，但相对其他的感官，就要弱化太多。
　　一个看不到色彩，另一个——
　　「没有……味觉吗？」
　　看着相关记录研究的教授戴上了一副黑框眼镜，撑着下颚默默凝视着少女的相片，「要不要……帮帮她呢。」
　　这种世间绝无仅有的病症，却让命运之中的两个人相遇了，而此刻黑夜中的少女躺在床上仰头微微张嘴，试图呼吸更多的空气，她的手伸出了床铺，仿佛在寻求什么，可是什么也抓不到。
　　※
　　下雨了。
　　花房的那只柴犬开心得不得了，跑到了花棚外蹦蹦跳跳着。完成了今日任务的季悠然关机撑伞，跟老夫妇道别离开。
　　雨虽然不大，却很密集，转眼就能将人打湿。当她路过办公楼的时候，有个人正站在楼道口，此刻距离放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沿途也看不到任何人，他只能朝着季悠然路过的方向微微一笑，「能……帮帮我吗？」
　　季悠然转身看了下周围，确定这位许教授喊的是自己就赶紧上前了，「那个……」
　　「能送我一段路吗？我住得不远。」
　　季悠然无法推辞他的请求，只能将伞举高，「嗯。」
　　再次靠近才发现，这个教授长得很高，所以她举得很是费力，而察觉到这一点的许墨温柔的接过雨伞，「我来。」
　　一路无言的走着，直到走出了校门，这个人才开口道，「一到下雨天，总觉得气压太低了，有些呼吸困难。」
　　他目视前方，可能只是随口科普的知识，季悠然内心却触动了一下，因为她确实感觉到了。
　　「但是雨后的空气会更清新一点。」他突然侧头看了下身边的少女，季悠然措手不及，「……嗯，好像是的。」
　　因为太近的距离，她竟然因为胆怯而害羞了。
　　但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因为赶时间忽略了这一点。
　　等到平静下来观察这个男人的时候，居然领略到了同学口中所描述的神秘莫测的魅力。
　　可其实还是因为长得太过英俊了而已。
　　默默思考着的季悠然只是一味的往前走动，等到许墨按上她的肩膀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走这边。」
　　心扑通扑通的猛跳了两下，少女木讷的跟着他转弯，微微翕唇吐了口气。
　　可能因为紧张带动的情绪，让她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而许墨好像也察觉了这一点，松开了搭在她肩膀的手，「没事吧？」
　　少女连连摇头，仰头看他，「还有多远？」
　　「就在前面。」
　　她没有过跟异性接触的经验，最接近的可能也只是自己的那个呆呆傻傻大大咧咧搞笑的同桌，所以这一次的经历，让她更加清楚的嗅到了这种仿佛墨水一样的清晰香味。
　　上次没来得及体验，这次算是补上了。
　　她一直觉得女老师身上有股特别诱人的香水味，没想到男教授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
　　在十分钟的路程之后，她就将教授送到了酒店门口，「那我——」
　　「等等，」男人伸手将她拉上了台阶避雨，「你裙摆上脏了。」
　　「哦这个是花房那只柴犬扒的，」季悠然无所谓的拍了下，「我回去洗洗就干净了。」
　　「我帮你吧。」
　　季悠然抬头愣住。
　　「你送我到这里，就当是表达我的谢意。」
　　攥住裙摆的季悠然连忙坚定摇头，「不用了不用了这不太好。」
　　可是许墨却给她收起了伞，转身跨上一级台阶，「别怕，过来吧。」
　　※
　　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少女，要攻略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是转眼一想的男人无奈扶额，内心反问着自己，做这些干什么？
　　许墨所住的高层套间简约而洁净，直到季悠然坐到了沙发上才回过神来，「……！」
　　她条件反射一样的站了起来，因为裙摆上还有污渍，要是弄脏了别人的沙发就不行了。
　　但是端了茶水过来的许墨却让她坐下，「没关系，不用拘束。」
　　季悠然急切的想要逃离这种微妙的气氛，可却被阻止，「对了，你把弄脏的裙子脱下来吧，我拿去洗衣机那里。」
　　少女的心猛然一提，露出警惕的表情，可是许墨却不以为然，「你放心，我这里的洗衣机有烘干功能，很快就好。」
　　两个人所关心的重点完全不一致，季悠然竟无言以对，「……」
　　「还是说……」许墨凑近了一点，弯腰道，「就算被我看过一次了，你还是很介意？」
　　她当然介意，介意的一颗心都快跳出胸腔了。
　　许墨拿了一条薄薄的毯子给她，不再开她玩笑，「好了，抱歉……我转过身你再脱吧，然后盖上这个就好，我不会偷看的。」
　　但是许墨转身了很久，身后的人都没有动静，她并不确定这个人到底要做什么，她只觉得意外且有些可怕，用了很久才冷静下来，「我……我走了抱歉！」
　　许墨再次回头，少女已经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