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冥记》寐从容

21、第 21 章

　　她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兀自走到临窗的榻上坐好，才幽幽说道:“崔翎此人心思深沉，你最好不要招惹他。”
　　“我不招惹他，怎么帮你达成夙愿呢？”
　　我冷哼一声，也不用她细说什么已是明了:“别以为自己占了王如茵的身体，你就能为所欲为。她一个将死之人可经不起你折腾，累及无辜性命终是害人害己！”
　　“害人害己？”她不为所动，连眺望窗外的目光也是无波无澜的:“我已经死了，不在乎再死一次。至于她，那也是心甘情愿为我所用。”
　　我气道:“你还心甘情愿拿自己的魂魄和魇魅交易呢，不也是说反悔就反悔？”
　　“那不一样……”郑彤娘收回远眺的目光，摇摇头继续说:“魇镜里的他是假的，真正的翎郎又怎么会想带我离开呢？既是交易，自该诚心些。你们净想让我早日死心，却连作假也不肯用心。我不过是不想受骗，算不得反悔！”
　　我这会儿已经不止是气闷，心肺都快炸裂了。从来就没遇见过这么难缠的鬼，一张巧嘴说的头头是道还让你无法反驳。
　　“你之前不是说只救你夫君吗？”我揪住这个问题，咬牙切齿的问她:“怎么又扯上崔翎了？”
　　“可我夫君这不是好好的嘛，之前所言自然不算数了！”郑彤娘莞尔一笑，手臂支颌望过来:“景姑娘你收了我的钱财，还说会替我消灾。眼下，崔翎就是我的灾！”
　　“好啊！”我怒极反笑，也冲她笑道:“我替你消灾，今日便杀了崔翎！”
　　闻言，郑彤娘的脸色倏地就变了。
　　我不知她在魇镜里受了什么刺激，再出来后就一点也不好骗了。这会儿明显变脸，终于让我找回了一点自信。
　　“你既不杀他又不忍别人杀他，究竟想干什么？”我再也容不得郑彤娘变卦，厉声问道:“还有，你附身王如茵为的又是什么？”
　　说罢倾身抓住她的腕子，肃然道:“你便是藏身她人躯体，我照样能让你魂飞魄散。今日所为无非感念你痴情一片，不要再做傻事了！”
　　郑彤娘微怔，长睫眨了眨垂下眼皮苦笑一声:“我啊，原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是报复北魏皇室的一把刀，没用了自然是弃之如履。”
　　“景姑娘，你懂那种痛吗？我恨他，也更恨我自己……我以为自己想见那个温柔待我的翎郎，可他越温柔也就越假，一遍遍提醒我自己有蠢！”
　　她终于能静下心看待过往，却终是看不透自己的心。
　　说到底还是放不下。
　　窗外有纷纷扬扬的大雪飘下，不知何时覆满墙头青瓦。天边一线仍是灰蒙蒙的，想来又是一夜风雪。
　　我叹口气，闷声问她:“你想看看崔翎的心结地吗？”
　　郑彤娘愣住，良久才颤音回我:“我、我可以吗？”
　　我站起身抚平衣裳的褶皱，朝她点点头:“王如茵说你所求无非一个真相，那么也只有崔翎的心结地里有真相了。”
　　这座庭院死气沉沉，满目朱砂黄符实在惹人心烦。我抬步迈出门槛，迎面寒风乍然拂面，竟是难得的神清气爽。
　　“崔翎不是说明日还会来看你么，就等那时候吧！”我思忖片刻，又嘱咐她:“你到时候温柔些，留住他喝杯茶水就够了。”
　　提及温柔，郑彤娘的眉头就是一皱。我也顾不得她又想什么，只是临出门之际仍不甘心问她:“崔翎到底爱不爱你，有那么重要吗？”
　　等了片刻不闻她的回音，我暗叹一口气也懒得再问。
　　依旧沿着来时的路走向后门，不过这时的太守府显然比之前热闹几分。低眉顺眼的婢子小厮皆身穿素衣，匆匆来往前后院之间。
　　我伫足观望片刻，并未觉出有其他鬼魅作祟便也不再探究。
　　只是将要离开，突然瞥见一个挺拔的身影转过照壁，那人虽带着帷帽辨不清容貌，但一身贵气即使衣着普通也掩饰不去。
　　似是觉出我的目光，他豁然望过来。分明不过一个简单的动作，我竟吓的忙低下头去。待他走远时，才敢匆匆走出太守府。
　　府外又是另一番天地，正是接近年关时候，多的是置办年货的行人。
　　我择了一颗大槐树停下歇息，沉浮半日的心终于缓缓落了地。
　　“要吃糖葫芦吗？”突然有一只白玉手指伸过来，掌心里一串红艳艳的山楂圆滚滚的，糖霜又晶莹剔透，十分惹人垂涎。
　　我忍不住伸出去接，抬头却见来人竟是元恂，不由又拉下脸哼道:“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