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春晓，大泽秋暮》死灵渊

27、飞天

　　傍晚的时候他们到达了一块巨大的山岩下面。四周都是冰雪，山岩上面都盖满了冰。苏隐用法术把冰雪堆起来压实，做成一个半圆中空，象个窝头一样的东西。然后达里可和刀绿蓑在上面用锐利的刀在顶部挖了一个人头大小的洞，又在背风的一侧挖了一个可供人躬身出入的门。他们弄好大家都争先恐后地钻进了冰屋里面。
　　十一个人一下子进来，使得本来就狭小的空间拥挤不堪。如果所有的人都躺下，一定要人挨人才行。雷阙达里可还有赤华炎一起去寻找干柴，剩下的人在屋子中间的雪地上挖了个浅坑，然后从各自的乾坤袋里面往外找铺在地上的东西。流沙人拿出来的是一些大块的干树皮，而云梦大泽的拿出来的却是些干棕榈垫子。这些东西既可以做铺衬，如果在没有找到干柴的地方有可以当燃料。然后他们各自找出一些毛皮褥子铺在垫子上面，开始往外拿自己今晚用的东西。并找兽皮和棕垫给那个小“门”做上帘子。寒渡注意到苏隐还拿出来很多黑色的石头，把它们堆在屋子中间的雪坑里面。那些石头的粉就象墨块一样，沾在手上就掉不了，染得衣袖都发黑。
　　“这是什么？”寒渡问。
　　苏隐笑笑：“这叫石炭，可是好东西，我们那里是不产这个的，一般也不用这个。但是现在对我们可是必需品。这些是我从三湘白沙城里的晋商手里高价买来的呢。”
　　“有什么用？”寒渡问。
　　刀绿蓑拿起一块，掂在手里，说：“好重，听起来象木炭竹炭一样用法？石头也能烧？”
　　苏隐还来不及回答，忽然门帘被人粗鲁地掀开雷阙和达里可冲进来，雷阙急匆匆地问：“阿炎回来了吗？”
　　达里可把一些干苔藓仍在放石炭的雪坑里，一边说：“刚才我们分开去找柴，和他分散了．．．．．．”
　　大家都停下手中的工作，苏隐说：“别急，可能他走得远了些。我们找几个人去迎一下他。绿蓑．．．．．．”
　　“我去！”寒渡抢着说。
　　“寒渡不能去！”古井说，“我和绿蓑去好了。”说着他掀开帘子，和绿蓑一起出去了。
　　寒渡忽然觉得有一些不安的感觉，他想起失踪的狐微子，非常担心赤华炎，又担心出去找他的两个人。苏隐他们虽然还在忙手里的活，但脸色也有些紧张。流沙的人倒是没有他们这么担心，忙收拾忙生火忙得不亦乐乎。寒渡看到那个魔兰比起失踪人的安危，居然更关心火坑里燃烧得发红的石炭，不禁心里窝火。但是还没等到他把自己的愤怒说出来，门帘又一掀，刚才两个和赤华炎都进来了。寒渡的心可算落了地，云梦的其他人也明显松了一口气。
　　“我找到了好东西。”赤华炎把苔藓放到火里面，说：“我在东边石壁上面看到了好象是古昆仑人的壁画。”
　　他话音刚落，在场的所有人都兴奋起来。刚才还事不关己的魔兰第一个说：“什么？在哪里？”
　　忙着的人都丢下自己手里的东西围着他问。
　　苏隐把他让进来坐下，说：“你慢慢说，你看到了什么？”
　　“在东边，”赤华炎说，“有一片被冰封住的石壁。开始我没怎么注意，走近了才发现实在太光滑了，象是人为打磨过的。于是我就把上面浮雪扫掉仔细看，冰很厚，但是能清楚的看见上面有‘升仙’的壁画。”
　　大家一听到“升仙”二字更加兴奋，魔兰抢着说：“很可能就是古昆仑人留下的！在哪里？带我们去看看！”
　　寒渡知道，留在岩石上壁画的人有很多，可能是雪山上以前的民族。但“升仙”的题材，只有修真问道的人才会留下。这里离昆仑山已经很近了，所以很可能是昆仑的修道者留下的。如果真的是古昆仑人留下的，那很可能有关于“眠仙府”的线索，这是他们都最需要的。
　　最后大家决定，让苏隐，寒渡，魔兰，暮雪，独孤五人随赤华炎去探察一下，其余的人留下来准备晚饭。
　　五人随着赤华炎，借着落日的余辉走到那片石壁前面。石壁没有完全被雪覆盖，一侧的雪被风吹走，裸露出黑色的岩石，在落日中居然发出诡异的红光。
　　赤华炎忽然“咦”了一声。苏隐问：“怎么了？”
　　“不对啊，”赤华炎说，“刚才我过来的时候这石头是深褐色的啊。怎么变成黑色的，太阳照着还发红呢？”
　　魔兰一脚深一脚浅地奔到那石壁前面，一边用法术扫开浮雪一边仔细查看着，神情激动，还在喃喃自语。等寒渡走近了，才听到他嘴里说的是：“果然．．．．．．果然啊．．．．．．”
　　说来也奇怪，现在寒渡看到的石头变成了深褐色。上面用白色，暗红，青色，土黄色，紫色五种颜色画着各种图案。壁画很长，最右边是一个青色画出的人正飞过层层流云向九宵飞升，伴着他的是十几个白色的飞天；向左看第二幅是那个青色的人站在高台上面，下面无数用暗红色画的人在膜拜他；再往左是一幅屠杀的血腥场面：那个青色的人带领一群暗红的人在屠杀一群用土黄颜料画的人，青色的人被画得很大，他左手提了一个土黄的首极，那首极的眼睛是用紫色画的，正怒目而视，非常可怕。他的身躯躺在一边，被很多暗红的小人用刀剑屠戮，其他暗红的小人在尽情屠杀土黄的小人；最后一幅是战争的场面，青色的人和土黄紫目人各带了一群小人在打仗，而青色人后面，有很多白色的人助战。
　　“恩．．．．．．”寒渡说，“这几幅画好象排反了．．．．．．”
　　苏隐微笑：“不是排反了，是你看反了。古昆仑人尚左，应该从左向右看。而且这种石头远看是黑色，夕阳照在上面则是红色，近看却又成了褐色，这种石头叫做‘赤缁石’，昆仑人最喜欢用它来做碑刻。”
　　“那么，”寒渡说，“这画的意思就是那个青色人带领红色人打败了土黄人，受人膜拜后成了仙？你看他杀人杀得多残忍啊，这样也能成仙？”
　　寒渡说完话后，觉得没有人答话，于是扭过头去，看到苏隐和赤华炎正面色凝重地看着一边。他再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不禁大惊：魔兰，暮雪，独孤他们三个居然跪在这石头壁画前面，魔兰激动得双目发出红光，浑身颤抖不已。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悲伤。
　　寒渡不解得看看苏隐，苏隐悄声说：“壁画上那场战争正是五百年前他们流沙和昆仑在良竺大漠的战争。那场战争流沙人输得很惨。”
　　这时魔兰忽然从地上“嚯”地站了起来，看着他们，双目喷出愤怒的火焰：“岂止是很惨！昆仑人不知道用了什么奸计，使我们的士兵都无法战斗。他们杀了当时我们的女王，在流沙城屠城七天七夜！当时的王储带领剩下的人逃过大漠，才建立了现在的流沙城！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无边的大漠里面！你们看那个青色的家伙，就是当时昆仑的掌门郁升。本来良竺战争是因为临国仫仑国侵犯我们的边境，但那郁升不在昆仑山清修，却带领他的门人从昆仑山上下来，说什么他受命于天，降妖锄魔。他不仅带领仫仑人屠杀了我们的百姓，还夺走了我们流沙的圣物。战争结束后就听说他飞升成仙了，仫仑国王还封他的师弟为国师。后来这几百年，我们一直想从大漠以北打回大漠以南。收复我们的失地，但是昆仑派却一直帮着仫仑国！”
　　“的确。”苏隐说，“仫仑虽然尚武，但是国中精通法术的人几乎没有，更没有修行的人。也就仰仗他们国家就在昆仑脚下，他们帮着昆仑派的人欺负一下雪山的原住民族，把雪山民族从家园赶走，扩大昆仑在雪山上的地盘；并毁掉雪山民族的神庙，强迫他们改尊昆仑派的仙师‘道德神君’。所以昆仑派和仫仑王室非常密切，帮他们侵略流沙。”
　　魔兰长叹一声，说：“听当年幸存下来的老人流传说，当时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法术，放出一股白烟，我们的战士和巫师闻了后就无法动弹，浑身发冷僵死。而白烟中有无数白衣人，刀枪不入，听说是仙人降世。我们根本无法抵挡。”
　　“那真是奇怪，”苏隐说：“当时流沙的巫师修行都不错，可谓道行深厚。而我们在中土也经常和昆仑的高手交手，他们应该不至于让人应付不了。我们也从未见他们这种招数。难道这法术离开昆仑很远就不能用了吗？”
　　“那这些白色的就是所谓的‘仙人’了吧？”寒渡看着壁画说，“我怎么觉得他们有点怪。”
　　“还有这些飞天。”暮雪忽然接口，“虽然当时画得很粗糙，但是我还是觉得它们不怎么对劲。”
　　寒渡对暮雪忽然接自己的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今天他一直想和暮雪说话，但是总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现在暮雪主动开口了，他却反应不过来。
　　但是眼前的壁画上白色的小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之间有些尴尬的气氛。
　　“真的和其他人不一样。”寂静中，赤华炎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没有人应和，但是大家都觉得脊背有些发冷。苍茫的暮色中，那些深色石壁上白色的小人说不出的刺眼。
　　“说不好。”苏隐打破了沉默，“天色也暗了，不如我们回去，明天再仔细看看。”
　　大家看此时天色已经快黑了，虽然雪山上天黑得晚，但是现在也有些看不清路了，于是转身一起回去。回去的路上暮雪走在寒渡后面，寒渡脚下一滑，暮雪从后面及时扶住了他。
　　“我没事。”寒渡说。
　　“没事就好。”
　　分隔六年，这是他们重逢后对彼此说的第一句话。
　　当他们回到雪屋，一进门就感到一阵温暖的香气扑面而来。留守的人已经准备完晚饭，就等他们回来。
　　坐下时寒渡不知道怎么就和暮雪坐在了一起。吃着热腾腾香喷喷的饭，和这么多人温暖地围坐在一起，而且暮雪就在自己身边，寒渡的心情忽然无端地好起来。而且和暮雪拣些无关紧要的话说了几句，当然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触碰到当年的事情。
　　古井看了一眼他和暮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却什么也没说。
　　是夜，寒渡躺在毛皮被褥里面，和大家挤在一起。几个负责安全的人在外面火堆旁轮流守夜。忽然寒渡觉得自己这躺雪山之行也许没有想象中的危险，渐渐地，他进入了梦乡。
　　耳边有滴滴答答的水声，寒渡慢慢睁开眼睛。有那么一会儿，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对了，现在是在雪屋里面。但是，自己周围的人呢？
　　皮毛被褥还在，人却一个都没有了。
　　他掀开门帘走到外面，火堆已经熄灭多时，冒着清烟，人却没有一个。他抬头看看天空中明亮的圆月忽然想到月色这么亮，他们该不会去看壁画了吧。于是他寻着路自己走了过去。
　　石壁还是那个石壁，不过它周围并没有人。寒渡走了过去。
　　月光下，石壁上的图案越发诡异，忽然寒渡觉得上面的小人在慢慢的移动。他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结果小人果然在动。
　　它们在机械地，僵硬地动。
　　寒渡忽然发现其他的小人都不见了，满壁只剩下无数白色的小人和飞天，它们密密麻麻地在石壁上蠕动着，增加着。忽然寒渡觉得背后有一只手猛地推了自己一下，他一下子向石壁摔去！
　　“啊！”
　　他睁开眼睛，觉得一个温暖的身体抱住了他，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有些害怕地温柔地问：“你怎么了？”
　　是暮雪。他忽然安下心来，然后他慢慢清醒，自己还在温暖的雪屋里面，大家在自己身边睡得很香，微微的鼾声此起彼伏。门外隐隐传来说话声，和火堆的哔啵声，是守夜的人在火堆旁聊天。
　　“做了噩梦？”暮雪问。
　　“是．．．．．．”寒渡说，刚才的梦忽然模糊了一半。他又开始困了，迷迷糊糊地说：“那壁画上白色的有问题．．．．．．”
　　“没事。”暮雪看着在自己臂弯渐渐沉睡的寒渡，轻轻地说，“我不会再让你遇到任何真正的危险，绝对不会。就算．．．．．．我不能叛国，但是我会最大限度地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