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vil likes me》傅幼喜

5、Chapter 05

　　赵今夏的世界很坚韧。
　　够坚定，也足够韧性。
　　这是江湛调查她数天得到的答案。

　　赵今夏的生活轨迹都在她的计划之内，几乎两点一线，很宅，极少出门，平时购物都靠网络，要么是靠古裕成，但极少。
　　她的生活习惯几乎是重复式的——

　　早上起床时间不定，06：00~09：00；咖啡、身体简易拉伸活动、晨浴；早餐偏素；09：30准时上班。
　　晚19：00离开事务所，回家洗澡，几乎是消毒级别的洗澡（江湛发誓他没偷看，只是查了浴室内洗浴用品的成分）；按摩腿部；坐阳台看星星；回主卧睡觉。

　　第二天，重复第一天的生活。

　　社交方面，常联系的只有古裕成一人。
　　爱好兴趣方面，江湛查不出来，若工作算的话那就是工作。

　　罗斯直言：“这女的不是人吧？怎么会有人过这样的生活？简直是没感情的机器人啊卧槽。”

　　江湛收起资料，拍了下罗斯的脑袋，“煮你的咖啡去。”

　　他很好奇，这样重复的生活有意思吗？

　　微醺的光影里，是城市不眠的夜生活。江湛看着舞厅内形形色色的男女，还没来得及学上一两个舞步就被人拉到一边。

　　几个地狱公务员坐在一块儿，谈论人间情-色。
　　花花人间，感情是他们最好的发泄地，花上感情去享受人间才最快活，像他们这类人，即便日后失去，也不会苦恼。

　　生命没尽头，哪有时间去苦恼，只怕没东西打发漫长没尽头的时间。

　　阿May一口干了啤酒，说：“爱过就好。”语毕，她热情亲吻自己的人类男友，难舍难分，叫旁人起哄叫好。

　　江湛靠着座椅，看着他们的感情，一言不发。
　　罗斯是这些人当中年龄最小的，在他们眼里自然是没资格谈情说爱。

　　爱情嘛，是大人们的事情啦。
　　死过一次又如何？到底还是小孩子。

　　阿May过去是灵魂管理局的职员，因为犯了错，调职到人间，接替别人的位置。在这里，只有她不惧怕江湛的过去。

　　“江湛，你怎么样？”

　　“什么？”江湛晃着杯中的酒水。

　　阿May松开男友的手，跟他打了个招呼才跑到江湛这边坐下，凑近江湛耳边，轻声说：“你空了几百年的时间，不想补回来吗？”

　　江湛眯起眼睛，斜睨了她一眼，继而目光直直落在阿May男友身上，“穷着呢。”他现在得为业务、钱发愁。

　　不光是阿May笑出声，其他人听了也是大笑。
　　有人说：“没钱没关系啊，重点是你得学会游戏人间啊，江魔王，别是地狱把你脑子关坏了呀。”听到这句话，又有人不知死活地笑说：“关了那么久，下面不会关出问题来了吧？”

　　傻小子罗斯听着脸色涨红，偷偷去看江湛，他似乎不在意，但又似乎很在意，看不出情绪来，真叫他有些害怕。

　　阿May咳嗽了几声，让他们别乱说了。
　　魔王江湛一口喝完味道不怎么样的啤酒，起身离开。

　　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幽幽道：“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的呀……”
　　阿May看着江湛离开的背影，笑说：“你当他是什么魔王呀？人家纯情着呢。”
　　“咦？”
　　所有人都好奇起来了,可阿May却笑而不语，怎么着都不肯再说了。

　　曾经的魔王，战场上沾血无数，残忍暴虐，他生是属于地狱的——战场即是人间地狱啊，可死后呀，更是属于地狱了。

　　可这样的暴虐的男人转身，也会对女人脸红呀。

　　但只是曾经了。

　　千百年的光景消失得那么快，也许……
　　也许久远的记忆也跟着这飞逝的时间消失了。

　　*** ***

　　今夜比她想象中的要长。

　　厉烈这个人不好对付，刁难她好似是他的兴趣。赵今夏的腿是在高中时断的，被人嘲过，嘲习惯了，厉烈身边的女人们见赵今夏漂亮又有气质，当她是敌人，见到了她的拐棍察觉她走路姿势不对，才笑嘻嘻嘲弄她的缺点。

　　厉烈冷冰冰地望着赵今夏，看着她的反应。

　　赵今夏不是柿子，是律师，厉烈的女人们言语有人身攻击的意思，赵今夏手机向来就时刻准备着录音功能，录下那些女人们聒噪的嘲笑，笑着告诉她们对律师进行言语人身攻击承受的代价是什么。

　　那些女人们顿时闭嘴，幽怨地去看厉烈。

　　厉烈勾唇一笑：“赵律腿不好，还是先坐下吧。”语毕，眼神冷冽地赶走身边的女人们。

　　昏暗的包间内只剩下厉烈和赵今夏。
　　赵今夏打开公文包，将文件放于厉烈面前，“三年前的案子，涉及到凶杀案，抱歉，厉少，这不在我们的合约之中。”

　　她开门见山，厉烈也直接说了：“所以我才单独找你啊，赵律，你是个爱钱的人，不在合约之中的当然是另外付你钱了。”

　　赵今夏握紧了手里的拐棍金属头部。

　　厉烈俯身，凑近赵今夏，沉声道：“放心，我不做什么败坏道德的事情。主要是这个人真的是被冤枉的。”
　　赵今夏抬眸，往后一靠，避开厉烈炙热的眼神。
　　厉烈大方给了她支票，赵今夏没拒绝，算是谈妥了。

　　赵今夏从包间出来，古裕成在外面等很久了，十分担心，见人出来后，心才放下来。
　　“没事吧？”
　　赵今夏摇头，将厉烈交给她的案子告诉古裕成。
　　古裕成表情肃穆：“这案子你怎么能接？！搞不好是要惹祸上身的！”

　　“放心，厉烈会请保镖的。”

　　古裕成皱眉：“赵今夏！你怎么能这么钱迷呢？！”

　　赵今夏只看重利益，他理解，但不理解她变成一个连自身都不在乎的钱迷。

　　赵今夏不说话了。
　　钱迷？
　　人人都说她爱钱。
　　她不是爱钱，她只是希望钱能成为她高品质生活的支撑工具。

　　见赵今夏不说话，古裕成心软了，送她回家的路上说拟定文件的事情交给他了，让她好好休息。
　　赵今夏点头，看着古裕成开车离开后才转身进电梯。
　　夜的高潮点还没结束，出入时代大厦住宅区的人来来往往，中途电梯门开了几次，有小孩子冒冒失失地跑进电梯，撞到了赵今夏的拐棍，赵今夏反应极快地握紧拐棍往后一退，后背紧贴着电梯镜面。

　　小孩子看见了拐棍，茫然地望了望赵今夏，在妈妈温柔的训斥之下同赵今夏道歉。赵今夏看着小男孩，礼貌性笑笑。

　　对面建筑高楼上，江湛伸出去的手僵硬地收了回来，收回来之后才发现自己一只腿都踩空了，往下一看——

　　我去，这么高？！

　　视觉落空感太强烈，江湛吓得往后猛退，退得太快，踉跄几步才站稳。

　　江湛拍着受了惊的胸口。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不对啊，他又摔不死，怕什么高啊？

　　受了惊的小心脏瞬间平静下来。他趴在天台护栏上，看着对面大楼的百家灯火，视线慢慢闯进赵今夏住的地方。
　　赵今夏从浴室出来，转过身。
　　浴衣的领子微微敞开着，无意地，雪白的颈项露出来，是漂亮的锁骨，是细致的线条……

　　一秒。
　　只是一秒。
　　他用力转身。
　　他什么也没看见。
　　非礼勿视。
　　非礼勿视。

　　他再慢慢转过身去看，耳朵莫名其妙有些发烫。

　　赵今夏在擦眼镜，跛着腿慢慢走到阳台，戴上眼镜去看夜晚。

　　今夜无星，明天应该不是个好天气了。

　　没有星星，她便回主卧休息。
　　忙碌一天，她身体很疲惫，尤其是腿部。

　　江湛等她睡着了，偷偷来到她住的地方，走过她刚刚走过的地方。
　　调查数日，江湛几乎将她的习惯都摸清楚了。

　　罗斯说赵今夏是个机器人，江湛不认同。机器人哪会懂得痛？
　　江湛见过她为腿上的疼意而皱眉的模样。

　　赵今夏睡着的时候，她感觉到了，有人在她的梦里走来走去的，她依稀看见了人影。
　　是一个男人。
　　一个看不到脸的男人。

　　那个男人在她的梦里小声地说：“奇了怪了，怎么连梦里都没欲望？”

　　她的梦中世界颜色很暗，不是黑色，像是灰色，可又不像灰色，很暗，忽明忽暗的，怪叫人难受的，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不像别人，就说那个袁家文吧，袁家文的梦中世界有数不尽的金钱、妻子、梦想……有很多种颜色，甚至还有情-欲的颜色，所以他才有机会与恶魔签订灵魂交易。

　　赵今夏呢？
　　一片灰暗。
　　没有尽头。

　　江湛蹲在她的梦里，迟迟没动作。
　　他找不到她的欲望。
　　在这灰暗中，一定有的，可他找不到。
　　会是什么样欲望，连一个恶魔都找不到呢？

　　空荡荡的房间内，蔓延着睡眠熏香的香气，朦朦胧胧，惹人心静。
　　赵今夏睡得很不好，眉头微皱。

　　江湛俯身，一手撑在床沿，看着赵今夏苍白的睡颜，抬手朝赵今夏蹙起的眉头轻轻按上去。

　　在潜在客户身上找不到欲望的话，只能去申请放弃客户了。

　　他回到空荡荡的豪宅内，再一次翻开赵今夏的资料。
　　资料内容并不详细，因为人间天堂和地狱相互制衡条约存在，地狱不能侵犯人类隐私，尤其是涉及过去的，所以才说A级潜在客户难搞啊。

　　欲望是什么？
　　人类的欲望无非就是物质最深，物质最大无非是与金钱相关。人，太贪心，贪到灵魂都要腐烂，可怜又可悲。

　　地狱很寂寞，每天都在吞噬灵魂。
　　人间呢？永远不，每天都有新生命诞生，喜悦多过悲伤、痛苦。

　　他已经浪费了数日时间，在赵今夏的梦里没找到任何欲望痕迹，是该放弃了。

　　照片上的女人一本正经、表情严肃的一点都不像女人，白瞎了这张脸。
　　这样没欲望的人，是比他这个恶魔更恶啊。
　　真是个小可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