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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二十六章 求不得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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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重磅真丝衬衫,高腰亚麻长裙,乳白色高跟皮鞋。。。。。。穆念慈已经在镜子前面,站了很长的时间。母亲才拾掇好了早饭用过的碗筷,从厨房走出来,坐在桌子跟前剥着豆子,不时地抬头看她一眼,剥到了一半的时候,问了句,“今天跟杨康出去啊?”
穆念慈心里抽了一下,愣着没有回答,母亲却呵呵笑了,不再追问。穆念慈最后整了整衬衫在右肩结成一个蝴蝶结的宽飘带,跟母亲打了个招呼,拿起去年生日黄蓉送的白色皮包,走出了家门。
这已经是七月初的天气,早上八点钟的太阳,却还并不灼热,暖洋洋地晒透了凉了一夜的空气。周末的街面,机动车不再堵得水泄不通,自然也少了一声高似一声的汽车喇叭和自行车铃。一切都舒缓了下来,包括行人脸上的表情。穆念慈也没有像平时走路那样目不斜视地往前赶。她的拇指和食指卡着总从肩头往下溜的皮包带子,缓缓地走着,目光时而落在经过身边的路人身上,尤其是那些牵着手的情侣。
那些女孩子们装扮得特别精致漂亮----原本,跟最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应该拿出自己最美丽的妆容。连妈妈都想当然地觉得,她千载难逢地打扮起来,一定是为了给杨康看。穆念慈的手指,顺着带子下滑,下意识地握了一下皮包。里面有一张票,汴梁中学生管弦乐团今年度的最后一次演出。穆念慈自嘲地笑笑,是不是有点奇怪?自己正而重之地打扮,是要一个人去听一场音乐会,去看那个被自己最喜欢的人画在了画里的小姑娘,在汴梁的最后一次表演。去干什么?要一个答案?为什么打扮?所有的目光,都会集中在灯光闪亮的舞台上,没有人会注意得到台下无数观众中的一个。或者,打扮给-----自己看?
穆念慈轻轻地触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幽幽地叹了口气,往车站走了过去。
郭襄背着琴,慢悠悠地蹬着车。她姐姐姐夫要去看她的演出,本来让她跟他们的车走,可是她实在不耐烦坐在一边看着姐姐一件件地换衣服和挑不同颜色的口红,耳环和项链的搭配。时间还早,她在路边一个煎饼摊子停下来,要了个俩鸡蛋半个薄脆的煎饼,推着车慢慢地吃。
今天是自己最后一次在汴梁的演出。
海报上,汴梁小记者团的团长何足道挥笔写了段颇为煽情的文字。
曾经喜爱过扁舟汴梁中学生乐团么?曾经随着他们指尖的旋律悸动么?曾经,在他们的乐声中,和他们一起,走过成长的路么?如果你点头,那么,请在这个七月的周末,走进中心公园,乐团的主力大都暑假后将升入高三年级,走上那条千军万马都要过的独木桥,无暇再参与乐团活动;而第一小提琴手郭襄,要远赴西域求学;请你们静静地走来,用掌声和微笑,为他们的学生乐手生涯谢幕。门票收入,捐献给支持边远地区失学儿童重返校园的“明日之花”工程。
当时何足道写完,深深地看了郭襄一眼,轻拍她的肩膀,叹道,“你这就走了。”他手臂微扬,用标准的男中音说,“这是一段岁月的结束。以后,我们都会,怀念。永远难以忘怀。”
郭襄微笑了一下,不知为什么想到了杨康,她想,如果杨康这时候在这里会跟她说什么?还是什么也不说,只是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帮?
二
离表演开始还有快一个小时的工夫,中心公园大礼堂外的回廊上,早到的乐手们三三两两的是提着各自的家伙聊天;也有找个人稍微少点的地方试音的,大礼堂的周围,时不时地钻出一两声吱扭吱扭调弦的怪音,飘出卡门或者小夜曲的一小段调子。指导老师被几个学生围着,吵吵着要他把上星期才一万五买回来的琴拿出来给大家欣赏欣赏,他耐不过,把烟掐灭,弯腰开琴盒,颇为得意地说,“这音色就是不同。。。。。。先让你们瞧瞧这背儿上的虎纹。。。。。。”
穆念慈站在大礼堂对面漆成白色的葡萄架下面,远远地望着那些小乐手们。可能太早了,郭襄好像还没有到------至少穆念慈努力地想在人群中找到她却没有看见。为什么自己会到得比要演出的她还早?
“穆念慈?”她听见斜前面有人叫她的名字,抬起头,看见杨不悔从园门口的方向走过来。她忽然有点不知所措,好像藏在心里的秘密突然间就要暴露在阳光之下了似的,很想避开----但是已经来不及,杨不悔走到了她身边,问道,“你也来听扁舟的表演?有朋友在里面吧?”
“啊,我的,一个小学同学。”穆念慈低头看着地面,努力想着管弦乐队都有什么乐器,“她在里面。。。。。。里面吹长笛。”穆念慈说得颇为心虚,“长笛”两个字都走了音。
杨不悔却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神色间的不自然,靠在支撑葡萄架的柱子上,从斜挎的包里抽出本都市言情杂志,翻着页说道,“我一同学,当年没考进中学生记者团,可那叫一个痴迷那叫一个热爱,那些中学生小记者们出的文章,都追着看,尤其喜欢郭襄。这次看见她的一段文字一幅画,可是更了不得了,居然跟追星族小孩儿似的要她亲笔签名。----你瞧,就这个,”杨不悔把杂志翻到了一个写着“画里尘间”的标题的情感故事。
穆念慈的目光,看向被她翻开的那一页,目光胶着在了那幅占了纸页三分之二的插画上。周遭似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她听不见任何来自外面的声音。在铺天盖地的静寂之中,哗啦,她听见自己的心里,那带着余音的,碎裂的声音。。。。。。随着一层矗立了好久的屏蔽的坍塌,她蓦然间看见了藏在屏蔽后面很久很久的东西,看得,如此,清晰。
“你也喜欢这个画?看来还是真有它的好。郭襄的油画老师,偏给贬得一无是处。”杨不悔的说话声,依旧在传进她的耳朵,可是却不能写进她的脑子,她只是看着那幅画,画下面一段似乎是给画作注的,比正文小了一号的斜体小字,目光再也不肯移开。
杨不悔自顾自地说了一阵,见穆念慈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盯着那幅画看,正在奇怪,穆念慈抬起头来,看着她问:“这期杂志,还能买到吗?”
“你喜欢的话把这个拿去好了”杨不悔大方地挥挥手,“郭襄肯定还有,我管她再要一本签了字给我同学。”
穆念慈说了句谢谢,便转身往门口的方向走,杨不悔想着自己的事儿,望着天上飘来飘去的棉花团儿似的云彩发着呆,直到演出就要开始了,越来越多的人往大礼堂集中,杨不悔懒洋洋地加入人流,忽然诧异地嘟囔了一句,“穆念慈呢?怎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