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没有男朋友》糖醋里脊没有肉

1、大梦一场

　　“快，准备抢救！”
　　耳边传来同事们的呼喊声，各种鞋跟踏在地面上急匆匆的脚步声和抢救车划过地面的哗啦啦的响声，叶晗却没有参与到他们当中去，因为她是正躺在地上等待抢救的那一个。
　　五年本科，五年硕博连读，上班两年的剩女叶晗，猝死在了岗位上。
　　“我爸我妈再也没有机会催婚了……”昏死过去的一刹那，叶晗模模糊糊想着。
　　“小晗，到家啦，别睡啦，咱们到家啦。”耳边传来妈妈轻轻的耳语声。
　　“原来我没死？我还以为要猝死了。以后再也不这么好说话了，再也不随便答应别人替班了。”叶晗一边想，一边哼哼着：“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让她继续睡吧，多睡觉，好得快。”这是爸爸的声音。“嘿嘿，爸爸也会有让我多睡一会儿的时候。”叶晗心里偷偷地笑着，眼都没睁开，就继续睡过去了。

　　睡饱了觉，叶晗却不想睁开眼，只是懒洋洋地翻了一个身，脑子里胡乱想着，“之前不想找男朋友，就差点死了，这次恢复过来，一定要抓紧找一个了，省得爸妈着急。”
　　一边想着，又开始想要找一个什么样子的男朋友，“不要求长得太帅，起码要五官端正吧；我身高一六九，不能比我矮吧；以前不近视的时候不想找近视的，可是现在我都近视了，也不好要求别人了，但是也不能度数太高的，六百度，最高了，再高就要遗传了；人品要好；三观要正……”
　　又想，“将来有了孩子，不要让他上很多辅导班，但是一定要练习书法，坚决不能写狗爬的字；还要有一项爱好的体育运动，强身健体。放假了，要以身作则带他到户外去，不知道工作有没有空……”
　　想着想着，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叶晗感觉身上晒得暖洋洋的，这是在哪儿呢？家里的床都不靠窗户，刚才妈妈说到家了，那么也不是在医院……
　　叶晗勉力睁开干涩的眼睛，使劲眨了眨，发现眼前的地方的确不是家里，当然也不是医院，但是很熟悉，是记忆中绝不会忘的最早的家里的样子！
　　这里不是已经卖出去了吗？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又买回来了？还装修成了跟以前一样的样子？一定是我还在做梦，没有醒来吧？

　　陌生又熟悉的房间，床对面那束假花，已经落满了灰尘，旁边是一顶香港回归的纪念帽子……想念这里好久了，没想到还能在梦里见到。

　　“妈～”只要在家，叶晗醒了第一件事，当然是，喊妈妈。
　　喊了两声，叶爸爸答应着进来了。叶爸爸还是叶爸爸，不过是年轻的叶爸爸，方方的脸，带着些微的胡茬，瘦瘦的身材，而不是后来的啤酒肚，松弛的皮肤，叶晗看着年轻的爸爸，鼻头一酸，眼泪滑了下来。一边哭，还一边咳嗽。
　　“哎呀哎呀，别哭啊，你妈一会就回来了，爸爸在家不是也一样吗？”叶爸爸赶紧上前抱起叶晗，拍拍背，哄道。
　　叶晗这才发现，自己被爸爸一把抱起来了！这是做了个几岁的梦啊……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一个三十的老女人，竟然还想着被爸爸抱，真是太羞耻了。叶晗想道。
　　然而手却不由自主地抱上了爸爸的脖子，一边抽泣，一边问：“我妈呢？”
　　“一会就回来了，真的，马上就回来了。”叶爸爸一边哄，一边问：“饿不饿？起来吃点东西，想喝奶吗？爸爸给你烧奶去？”
　　“我想找我妈”叶晗一边哭，一边想，不知道这个梦什么时候翻个身就醒了，再见一眼年轻的妈妈，就好了。
　　“好好好，找妈妈，喝了奶，带你找，行不行？”
　　“……行。”
　　“那你在这里等着，我给你烧奶去啊。”
　　“我也要去。”叶晗抽抽嗒嗒地要求道。
　　“行，你站好了，自己穿衣服。”
　　“穿哪个？”叶晗呆呆的问。
　　“穿这个，”叶爸爸把旁边的衣服拿过来，“过来，爸爸帮你。”
　　叶晗本来想说“我自己穿”的，又觉得好不容易做个这样的梦，体验一把让老爸给穿衣服的感觉也不错，反正没有人会知道。

　　穿了衣服穿了鞋，叶爸爸在前边走，叶晗就像一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叶爸爸后边，牵着爸爸的衣角不放手，生怕梦突然醒来。
　　看着爸爸打开冰箱，大空间的冷藏室里，孤零零放了一包鲜奶。拿了奶，冰箱里就什么都没有了。
　　叶爸爸关上冰箱门，一手提着奶，另一只手牵过叶晗的手，往厨房走去。
　　此时的叶家是一个小院，厨房在院子的另外一边。叶晗吸了一下鼻涕，环视了小院一圈。
　　门口的水龙头还很新，窗下的梧桐树还没有长大，厨房门口的紫藤花架上花朵正盛，一串串垂落下来，东边墙边的金银花也正在绽放，开满细密的小花。

　　叶爸爸无奈地牵着叶晗，快步走进了南边的厨房。
　　厨房的门没有关，刚到厨房门口，一股香气夹着热气扑面而来。
　　正对着门的柴火灶灶口向西，灶上架着一个大锅，有三层蒸笼，正呼呼地冒着热气，底下灶里柴火烧的正旺，映得墙壁都红彤彤的。
　　门口右边的煤气灶上，一个灶上的火还开着小火，另一个灶上放着一只小奶锅。
　　叶爸爸放开叶晗的手，让她在厨房门外等着。叮嘱道：“小心点，别磕着了，别上这屋里来，屋里呛。我给你烧奶喝，喝完了咱们去找你妈。”
　　叶晗答应着，站在厨房门口，忽闪着大眼，往里看去。看柴火灶，看柴火灶对面的大水缸，看大水缸对面的煤气灶，看煤气灶旁边的煤气罐……一切一切都那么亲切。
　　闻到的，是家里的蒸馒头炒菜的味道；看到的，是年轻的爸爸和久违的场景；听到的，是柴火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叶晗觉得，这是她接近三十年的生命里做过的最美的梦。

　　奶还没喝完，叶妈妈就回家了。
　　叶晗小的时候妈妈是开缝纫学校的，后来叶妈妈自己创业开起了服装店，再后来颈椎不好改行，做了很多行业，一直是个女强人风范。
　　叶晗听见门响，立刻抬头去看，看到妈妈，一撇嘴，又哭了。
　　“醒了就找妈，现在你妈回来了，别哭啦！”
　　叶爸爸无奈地哄道。
　　“来，我抱抱，看看咱们晗晗哭啥呢？”叶晗抱住叶妈妈的脖子，一边哭，一边哼唧：“呜呜……想我妈……呜呜……”
　　“行了行了，你每次醒了都找妈，你爸哪里不好啊？”叶爸爸无奈。
　　“你爸脾气比我好那么多，我生气了还打你呢，你爸可从来没打过你，怎么不见你睡觉起来第一件事找爸爸呢？”叶妈妈也很无奈。
　　“你哄哄她，我去炒个菜。”叶爸爸道。
　　“别哭啦别哭啦，再哭一会儿又要打嗝了。上次打嗝咬着舌头，可疼啦，你忘啦？”叶妈妈哄着。
　　叶晗心想，我来大姨妈来得连做梦都开始多愁善感了。

　　晚饭是叶爸爸新蒸的馒头，熬了小米粥，炒了一盘青椒炒肉丝，一盘香椿炒鸡蛋。
　　叶晗哭了半天，肚子早就饿了，吃了爸爸给掰的半块馒头还想吃，却被拒绝了，理由是“你的肚子我给你长着呢，把粥喝了就饱了，晚上不能吃太多”。
　　叶晗无法反驳，小孩子的确是这样的。只好默默吃着菜，把粥喝完了。
　　喝完粥，吃了药。叶晗又开始提要求，想去姥姥家。
　　叶晗家是在学校的家属院里，和奶奶家隔得远，和姥姥家却是只隔了一条街。

　　刚进姥姥家院门，叶晗就大声喊着“姥姥姥爷”冲了进去。
　　姥爷听到了，赶紧开门迎了出来。
　　叶晗扑上去，抱住了姥爷的大腿。
　　“晗晗想我了没？”
　　“想！想你！也想姥姥！”
　　叶晗努力控制自己，才没红了眼圈。

　　叶晗被姥爷一把抱起来，稳稳地抱住，进到了屋里。电视机还是背着大书包的模样，雷打不动地是中央台，新闻联播。
　　叶晗觉得自己上次看新闻联播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因为除了在姥姥家，几乎从来不曾看过新闻联播。上学的时候是没有电视，上班以后就没有时间。
　　昏暗的灯光下，八仙桌上还摆着饭菜，叶晗自己拿了筷子，拖了椅子，爬上去准备吃第二顿。
　　“晗晗还没吃饭呀？想吃什么？姥姥给你挟。”姥姥嗓门很大。因为她的听力不好，后来配了助听器才好了。看来现在还没有，因为自从配了助听器，姥姥感觉到方便，就一直带着了。
　　“吃了饭了，还喝奶了，今天饭量不知道怎么这么好，平时就愁吃饭。但是今天不能再吃了。”叶妈妈道。
　　“我就吃一点，尝尝味。”叶晗伸出手，比划了小小的一截。
　　“那吃两口，我给你盛一碗粥。”
　　“嗯嗯。”
　　姥姥做的菜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寡淡无味啊……
　　叶晗心里想着，嘴上吃得却很香。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单词“tasteless”，歪了歪头，“emmmm”了一声，忍不住笑了。
　　吃了两口菜，真的是两口菜，叶妈妈就不让叶晗吃了，连粥都不让多喝，自己把叶晗剩的粥给喝了。
　　在姥姥家呆了一会儿，就七点多到叶妈妈就带着叶晗回家了。
　　八点钟，叶晗该上床睡觉了。
　　但是叶晗一点也不想睡，谁知道这次睡着了再醒过来是梦里还是现实，叶晗想在梦里多呆一会儿，不想起来重复上班，加班，下班的不规则排序过程。
　　叶晗躺在被窝里，叶爸爸横倚在床脚，手从叶晗的被子底下伸进去，给叶晗按摩脚底。一边按摩，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叶晗讲着自己随口编出来的故事。
　　叶爸爸是个理科老师，更是个文艺青年。小故事随口就来，还爱写诗，平时有空了还爱栽花，院子里的紫藤花架，金银花从，梧桐树，都是叶爸爸载下的，将来还会有一棵枸杞树。
　　左脚右脚各按了三百六十五下，叶晗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了。等叶爸爸出去，立刻又睁开眼睛，从门口向外看去。
　　客厅里，爸爸妈妈正开着电视聊天。电视的声音开得低低的，说话的声音也听不真切。
　　叶晗翻了个身，咳嗽了两声，听见外间的说话声停了一会儿。没忍住又咳嗽了两声，就听见外边有脚步声，接着是倒水的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床边停下，叶妈妈轻轻的耳语声：“晗晗，起来喝口水。”
　　叶晗故作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又慢慢睁开眼睛，假装自己刚醒的样子，殊不知叶妈妈早就知道她在装睡了……
　　喝了水，叶妈妈想出去，却被叶晗拉住衣角要求陪睡。
　　叶妈妈躺在床边，叶晗抓住妈妈的胳膊，靠在妈妈的怀里，渐渐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