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龙女》平湖秋月生

39、第四十章：官匪陌路，兵戎相见

　　这些人虚张声势的嘴脸，很容易让人想起山中故事里的妖魔。他们用尽花言巧语煽动人心，竭尽全力粉饰这个虚假的世界，而你一旦踏进去，会发现前面没有退路，只有悬崖。如果真杀了谈玄瑜，她的世界，一定会失去所有的光彩。
　　龙若云的思绪一下子飘到了很远。
　　在途云山的那些时候，他们朝夕相处，同睡一架床，同盖一条被。
　　有时候彻夜聊天，有时候是他在一旁看书，她在旁边看他。
　　有时候是两个人一起出门去野营，是满山遍野的落叶、白雪、鲜花。
　　她随便的一个眼神，要茶或者是要酒，谈玄瑜都能明白。
　　谈玄瑜的一个皱眉，昭示着他看到了话本上的错字或者是什么恶俗的桥段。龙若云早已把途云山兄弟们的珍藏的，那些小话本上的不雅片段全部撕掉或者涂去，谈玄瑜一看到话本的缺损就满身不舒服，特意找来宣纸笔墨，自己想些桥段增添上去。
　　龙若云看着谈玄瑜如何查漏补缺，他从没看过这个话本，却能在读完全文、理清脉络之后，重新埋伏线索，疏通全文，增添细节。
　　她的记忆一向很好，还能记住原来的剧情，她也能看出来，谈玄瑜增加了那些细节，先前她也不觉得这本很差，只是在谈玄瑜的修改版之后，先前那本不管怎么看，都只有二流水平。
　　谈玄瑜兴趣缺缺地数着墨梅图上的墨点，他要用这墨点的数量写一首情诗，再让话本中的丫鬟传递给女主。
　　“真是妙笔生花啊，玄瑜！”龙若云不时投来的目光，让他连数了好几遍，但还没数清楚。没想到‘书生爬墙与小姐相会’这样的桥段她也喜欢。
　　他停下笔，和龙若云说话：“这些都是经过笔者美化想象出来的，要真是发生在你身边，你不见得会喜欢。”
　　“你有这浪漫吗？”龙若云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谈玄瑜和颜悦色：“我要是对你说这样的话，一定连腿也被你打断了。”
　　“那就多写一点吧，我喜欢看。”谈玄瑜想多看一点她的表情，龙若云却很快转身走了，谈玄瑜看她的步伐比平时快了一些，嘴角略微地勾起了些弧度。

　　可后来他已经不再写了，反倒是龙若云自己拿起了笔。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那是一个清晨。
　　龙若云本来还在睡梦中，忽然被山下的吵闹声惊醒。她内力惊人，五感也比寻常人灵敏，她分辨出山下有很多人，很多嘈杂的声音，嘶喊声、嚎叫声、还有大声呼救的声音。龙若云跳上屋顶，纵目远眺，看见下方一对排列整齐的官兵已经冲进了营寨，服装五颜六色的山贼们却乱作一团。
　　龙若云看了一会儿，山贼平时都是由各自的小首领管理，没道理到了官兵冲营这般危机的时刻，竟然没有一个人出现安定局势。
　　龙若云跳回房间，揉了揉谈玄瑜的脸，谈玄瑜刚睁开惺忪的睡眼：“官兵来了，我得下去安定局势，你只需告诉他们你只是被绑架上来的人质，便不会有危险。”说完这一句转身就走，总算谈玄瑜还有点见识，不至于手忙脚乱，他抓住龙若云的袖子，说:“我和你一起去。”
　　龙若云一把甩开她的手，谈玄瑜看她的眼睛有些发红：“他们手上都有兵刃，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有什么用？快想法子脱身吧，这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保护好你自己。”
　　我是庐安县令，不是什么普通书生。来的人是谁，是柿树带来的人吗？
　　谈玄瑜一滞，龙若云已经脱手而去。
　　途云山的有三道天险，第一道深山密林，林深树密，由冷妩怜亲自设置，在树林里种满艳丽花草，每日散发带毒的香气，在树林中形成毒雾，一个一百七八十斤，六七尺高的汉子，一走进去，也撑不过十个呼吸。一踏进去就很容易迷失路径，即使能够找到路也会错失上山的路径：第二道一线索桥，就是龙若云和谈玄瑜曾经过的铁索，那对寻常人来说无异于天堑，除非是知情人在另一边，架设另一条绳索,才有可能铺上木板从容走过；第三道是步步高，整座山上只有一条挖得只有脚掌那么宽的山路可以上山一旦行差踏错，摔成肉泥。
　　这三道机关环环相扣，将上山的路径全部封死，不给敌军以喘息之机，更别提途云寨一直防守森严，每日不间断地巡逻。
　　官兵那能这么轻易地找到可乘之机？
　　有内奸。龙若云沿着下山的路径一路狂奔，偶尔见到几个逃散的山贼，他们正往后山走，后山是一面峭壁，极其陡峭险峻，但可以从上面悬挂一条绳子放至悬底，借此逃生。
　　龙若云暗叫不好，这些山贼逃得匆忙，忘记遣人守卫，要是给官兵发现了这条下山的路，岂不又是一场瓮中捉鳖。她还没出声，有几个人走到了她身边，一个男人说：“官兵已经冲破了营寨，有大半兄弟被抓了。大当家，怎么办，先走吧！”
　　龙若云：“官兵来了多少人，赵春森、冷妩怜呢？”
　　另一个半大小子道满脸血痕泪痕，半跪在地上，抓住龙若云的衣袖：“大当家，官兵上来的时候，赵头领正醉得不省人事，叫也叫不醒；冷大夫受了重伤，也被抓了起来。”
　　“李叔呢，你们怎么不派人来叫我？”龙若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李叔昨天下山，今天还没回来。官兵把去往中寨的路封锁了，先清了下寨，然后摸上了中寨，中寨的人还没反应过来，要么拼死抵抗，死了大半，被抓了一些，剩下的都往步步高过来了。”
　　“这可巧了，怎么偏偏挑在李叔下山的时候，怎么赵春森也是酩酊大醉，冷妩怜也有身手，寻常士兵对付不了的。”
　　“当家你说什么？”
　　龙若云定了定神，“你们知道被抓的那些人现在在哪吗？你们先上步步高，我去救了他们再与你们会合。”放走这些人，龙若云往山下赶，正好见到几个落单的捕快，从他们口中问出了士兵正压着赵春森下山去，龙若云想着兵贵神速，急急忙忙往下赶，果然在迷障林之前救下了他们。赵春森中了迷药，冷妩怜受了重伤，剩下几个头领也多少有伤，还没等他们脱身，庐安县的捕快和穿着盔甲的士兵，大约数十人，包抄了过来。
　　“启禀大人，那位就是匪首。”说话的那人站在人群里，定定地指向被众人包围的龙若云，龙若云不认识他，赵春森却定定地看着他：“李真，途云寨对你不薄，你为何如此忘恩负义？何况你的父亲还是，”
　　李真虽然站在人群中，可那犀利的目光仍旧透过层层阻隔穿透过来。射进赵春森心里，途云山覆灭在即，就算你能拖我下水，也会把那个老头子一起害死。你可要想清楚，这样究竟值不值得？
　　“兵抓贼本就是天经地义。大人你怎么看？”那名佩刀千户的笑意也带着冷光，“这次你立了大功，我会向县令和将军大人为你请功，如果你以后要从军，将军看在谈大人的面上也会给你一份好前程。”
　　“千户大人的恩情，李真会一辈子记在心上。”他低下头，拱手道。
　　“他就是李叔的儿子？”
　　这些事龙若云也听过一耳朵，是山贼也好，寡妇也好，痴男也好，怨女也好。寡妇生子固然受尽世人白眼，可落草为寇也为法理所不容。这个局不管怎么破也都是无解。
　　不过，不管怎样，也不能因为你委屈，就把曾经的朋友变成升官发财的筹码。
　　“教子不严，我会留他一条命交给李叔亲自处置的。” 龙若云作势拔剑，走出众人之前。
　　李真往后一步，退入人群中。“千户大人，这就是我说的那位。”
　　王千户往前一步，瞄了一眼龙若云和她的剑：“此系官府办事，不想干的人速速离开，否则本官便以从犯论处。”龙若云动作略缓，王千户还以为有机可乘，又说了一句：“学了一点武艺便敢冒犯王法吗？还不速速退下，全你一条小命罢了。”
　　龙若云的眼神四处乱转，见人不注意，一个箭步上前，一脚把王千户踹倒。周围的官兵捕快拔刀砍下来，龙若云头也不抬，伸手拔剑，一道银亮的雪光从她的剑鞘里钻出来，一剑将所有人的兵刃全斩断。
　　众人大惊。砍人头难道比砍刀刃难？她这是存心的。
　　有意或无意地，那些官兵让出了一个口子，龙若云带着人且战且退，一心往山上走。
　　走到山腰的时候，一队官兵簇拥着一个男人走下来，将他们的后路也截断了。
　　他还没有换上官服，可翩翩高雅、卓尔不群的气质让人无法忽视，那年轻的眉眼中似乎也沉淀出一种威严，和漫山遍野的官兵、利刃相映衬。
　　途云山的人一回头，又气又怒，在劫难逃。。
　　龙若云慢慢转过头去，第一眼看的是地形和对方的人数，第二眼才注意到官兵中为首的那个人，她那时心里并没有如话本所写的一颗心跌进冰窟，只是有一点心凉，一点犹豫，外加握剑的手有一点发抖。
　　她觉得自己很笨，可真不是一个通透的人，这种时候也不知该怎么处理。
　　想了想，她又握紧了剑。此时她的任何感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把途云山的这些人带出去。
　　“谈公子，你在便好。这里最清楚我功夫的人就是你，你便让这些人让开吧，以免殃及无辜。”
　　谈玄瑜踏前一步：“龙姑娘，你也得清楚一件事。这些人都是当地的捕快，长官下令往前，他们哪里能往后。你若是执意要动手，不过是用这些捕快的命，去换你身边那些土匪的命，孰是孰非，孰轻孰重，姑娘心下想必也有计较。”

作者有话说

　　其实是番外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