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灵》览冥之生

29、启程

　　将纪安送到能搭乘公交车到附近县城的地方，杨清然就驱车回去了。她虽然想把他一直送到城里，奈何那件大案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只好先行回去了。
　　不过这样对于纪安和卫戈来说刚刚好，如果把他们送到城里他们还得为了再去一次首阳观再跑回来。即便是这样他们还要走很远的的山路，才能接近首阳山，借助大阵回去。
　　纪安领着卫戈走到一个隐秘的小路，这条路直接通往首阳山后山。之前每年毕先生都是带着纪安从这条路走到首阳山附近，再让纪安打开大阵容他们进去。纪安今年本来也想静悄悄的来的，结果硬是被杨清然拉着去她家做客。
　　走了将近两个钟头，终于看到了山路的尽头。纪安已经累得不行了，他看着轻易能在空中飘着的卫戈一阵羡慕嫉妒。更恨卫戈还没有熟练掌握自己的力量，要不然直接带他飞过去岂不快哉。
　　卫戈也恨自己没能力带着纪安走，他心意已定，对纪安是百般呵护一点苦都不舍的让他吃，结果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受累，十分心疼。幸亏眼见着就要到了，不然纪安不发飙，他先要发疯了。
　　蜿蜒曲折的山路隐蔽于郁郁葱葱的山林之中，越往里走越是开阔，卫戈本以为到了尽头会豁然开朗，想起桃花源记中描写的那幅安然恬适的景象还稍稍有了那么一丝期待，结果到了尽头却发现除了一块巨石横亘中央、直插天际之外别无他物。
　　纪安看着卫戈因为震惊稍显呆滞的表情十分舒爽，感觉之前走那么久受的那些苦、那些累在这一刻都值了。
　　“是不是很惊喜？是不是很意外？”纪安毫无形象的瘫坐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对着一脸无可奈何的卫戈大肆嘲弄。
　　他第一次跟着毕先生来时还以为后面是什么宝藏，满心期待着，还傻傻的问他们是不是在玩寻宝游戏。走到最后答案揭晓的时候他总算明白毕先生时不时流露出的复杂眼神是什么意思，他一辈子再也不想被那仿若看未开化的猴子一样的眼神看了。
　　他一路上对此只字不提还在卫戈面前偶尔假装自己对前方有些期待的样子就是为了引卫戈朝着方面想，果然把他带到坑里去了。
　　纪安以为卫戈一定会因为自己被欺瞒、被愚弄而愤懑，但事实上卫戈内心却一片雀跃。无论是坚持赶路让他心疼的纪安、还是耍小手段让他出丑的纪安都是那样的鲜活生动，他不再是定格在记忆中的瓷娃娃，而是一个能说会跳站在他面前的活生生的人，而这样的纪安总让他的心随他而跳动。
　　又来了，又来了！卫戈那种让人心悸表情又来了。每当卫戈着迷的看着纪安时，纪安都没来由的感觉到危险。他是敏感，尤其在对人的情感方面的感知尤为敏感，但他十几年的生活里根本没接触过情爱，所以他无法对从卫戈那里接收到的感情进行分析归类，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接受这种骚扰，却毫无头绪。只能靠转移话题来解除危险信号。
　　“咳，看你那么可怜这次就放过你吧。我们先进去再说。”纪安不甘心的中途结束对卫戈的无情嘲笑，施术带卫戈重新进入首阳观。
　　再度进入首阳观，两人的心情多多少少都有些起伏。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人生可以几十年如一日，也能在一天之中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纪安不经意间看到卫戈眸子中闪过的感慨和迷惘，心中一痛，拉起还在失神状态的卫戈就跑到一间偏殿之中。他指着堆积如山的典籍说：“看到没，这些东西如果拿到外面去那些人能为了他们打得头破血流。现在好了，都便宜你了。看重哪些就拿走吧。”
　　还未来得及放开的手带着纪安独有的温度，口不对心的言语隐藏着他特别的关心。卫戈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从不信命的他突然间想要感谢命运的安排让他在弥留之际碰到纪安，让他能够跟纪安绑在一起，生死不离。他把另一只手覆在纪安的手上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好！”
　　纪安心中警铃大作，比刚才还要强烈的危机感让他想逃。可是想到刚才卫戈不经意间流漏出的脆弱，他强忍着没有甩开卫戈，而是牵着他帮他一一寻找适合他修行的典籍和术法。
　　卫戈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纪安的服务，看来他刚才故意表现出的脆弱深深地打动了纪安的心，这还是他刚刚从纪安那里学来的本事。
　　首阳观收藏的典籍浩如烟海，幸好多数纪安都看过，分门别类的查找起来也挺快的。最后他们一起选了近十本典籍，有的是介绍修行背景、流派的知识集锦、有的是介绍修行方法、提升能力的前人札记、当然还有威力不凡的术法传承等等。总之，按照纪安的说法，如果卫戈能将它们吃透、再配合他独有的磅礴灵力，在这世间不说横着走，鲜无敌手倒是真的。
　　有这些典籍在手，卫戈这几天一直半悬着的终于落下，他不想再在纪安落入危险之时只能充当看客的角色。
　　目的达成，二人也不愿再在这里浪费时间，收拾好东西后就下山离开。仍是原路返回，等两人走到搭乘公交车的地方已经到下午了。没有吃上早饭、中饭的纪安怨念颇重，被卫戈扶着有气无力的站着。
　　卫戈知道往往这种时候是纪安最容易发火殃及池鱼的时候，为了避免被波及他努力找了个话头准备转移纪安的注意力。
　　因为他从来没有等公交车的经历，所以实在想不出该说什么的他问了一个略显白痴的问题。“为什么要等公交车？不能开车回去吗？”
　　不问还好，一问纪安便炸了，“你以为人人都是卫家子，锦衣玉食，香车宝马？我跟着毕先生到处流浪，被人接济，单凭五谷不分的毕先生能养活我那才见鬼了。我这么多年能认识钱长什么样还得多谢他带我体验世俗生活。一年之前他愤然离去后，留我一人，要不是我找了些首阳观里没用的烛台当古董卖了我早饿死了。
　　还有，为了调查你的事我吃了多少亏，花了多少冤枉钱，虽然后来都报复回去了，但我心灵受了多少伤害啊？逼不得已只能假装自己是驭鬼师，还没门没派是个野路子的，只能赚点辛苦费。你还问我怎么没有车，我还想问你脑子有没有坑呢？”
　　其实纪安的日子过得并不像他说的那么苦，毕先生是什么都不会但他有朋友啊，他的那些朋友一个比一个会享受，纪安也是跟着他们的时候才把嘴养那么刁的；他的确在毕先生走后苦于没钱卖首阳观里的废弃烛台，谁知道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是上千年的老物件，卖得的钱足够普通人家过一辈子。奈何他花钱没个节制，尤其在吃这方面结果钱很快就被他败得差不多了。他不想老是卖祖宗留下的东西，无奈就去做了驭鬼师，他虽灵力不多但知识渊博，手段出众很快就打入了圈子，赚钱并不少。但还是经不得花，别说买车了，他连属于自己的房子都没有。
　　但是这些事情他是决计不会跟卫戈说的，他虽知道自己的做法很不妥当但就是管不住那张嘴。这样丢脸的事情若是被卫戈知道了，他以后那还有脸见他。于是就尽量把自己说的惨一点，然后他就看到他说得越惨卫戈表情越凝重，好像很心疼他的样子，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赶紧打住，摔了句狠话就转身走了。
　　“啊！”
　　该死的卫戈又抱住他了，他力气太大纪安根本挣扎不脱。他本想开口骂他，却感受到卫戈把头架在他的左肩上，明明灵体没有呼吸，他却觉得自己的左耳被暖暖的气息吹得痒痒的。
　　“卫戈，你松。。。”
　　“对不起，纪安，如果我早一点找到你。。。我为什么没早一点见到你？”
　　不好，这一次玩点有点大了。纪安即便没看到卫戈的表情也能从他的声音中感受到彻底的后悔和痛苦。他知道那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的的确确明明白白听到了卫戈声音中夹杂的哽咽。
　　完了，怎么办？纪安僵立在那一动也不敢动，他想说些什么，但喉咙仿佛被无形的绳索勒着，一点声音也发不出。他有种感觉，即使自己现在说出真相，卫戈也会固执的不信他。
　　他把毕生的急智都用上了还是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最终他心一横趁卫戈不备挣脱出来转身正面抱住卫戈，“我没事的，那些话都是夸大其词的。我只是想让你以后更关心我一些，你说过我是你的唯一，你现在又何尝不是我的唯一，我相信你能让我以后的生活越来越好。”
　　纪安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这么羞耻的话，这是他在世俗体验生活时观察一对吵架夫妻时学来的，当时哪个丈夫就是这么顺着他妻子的话安慰他妻子的。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了，只好出此下策。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飙升，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脸已经红的发紫了。都怪自己一时嘴欠，结果作茧自缚，最终自作自受。
　　即便知道纪安说出此话绝不是处于本心，但卫戈还是心花怒放。在听纪安讲他缺钱讨生活的经历时卫戈是真的信了，他那时候心痛的不能自已，情不自禁抱住纪安，只觉得后悔到了骨子了，为什么在一年前见过他之后就因为家族之事避开他，如果当时就找到他是不是就好很多？
　　但过了一会儿他渐渐反应过来，虽然相处时间不久，但纪安在吃穿用度上是非常讲究的，绝不是在一直穷苦的状态下能养成的习惯。再加上他之后的那一抱一段话卫戈就明白过来了。不过他也不亏，能得到纪安这样的 “表白”他再激动不过了，只恨现场没有录音笔，要不然他绝对把这段话录下来时时重复收听。
　　在纪安的无限尴尬中，在卫戈的心满意足中，公交车姗姗来迟。纪安像见了救星一样抛下卫戈，跳上公交车。卫戈摇头暗笑，轻身一纵来到纪安身边，同他一起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