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六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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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你输了。”
棋子落下，胜负即分，婉灵托着腮，眨巴眨巴眼，一脸无辜地看着面前紫衣华服的公子。
韩非点点额头，略带苦恼地叹了口气，可怜兮兮地认输：
“婉灵姑娘，你这棋艺进步得也太快了。”
“有吗？”
婉灵耸耸肩，不置可否，起身收拾这满盘残局。
“若是公子愿意拿出哪怕三分注意力，我也不至于赢得如此轻松。”
“要再来一局吗？”
将最后一枚棋子收好，婉灵捧起棋笥问。
阳光穿过窗杦，将少女笼罩，乌黑的发丝折射出浅浅的光辉，正映衬着眼底几乎天真的奕奕神采，满都是活力的味道。
韩非眼底一震，霎时卷起万千思绪。
红莲……
婉灵与韩非本就离得近，又是目光相接，纵使对方眼中这一闪而过的情绪藏得极好，也依然未能逃过婉灵这张网。
乡愁向来蚀骨，痛彻心扉，深入骨髓，饶是大智如韩非，亦会为这世间的七情六欲所扰。
婉灵心下叹息，手中却果断放了棋笥，挽起韩非的胳膊，眨巴眨巴眼，娇声道：
“那不如，出去转转。”
手臂上传来温软的触感，韩非转过头，正巧看到婉灵眼底的担忧与关心，心中一暖，面色一柔，宠溺地任由面前的姑娘折腾。
见韩非未再沉溺思乡之情，微微松了口气后，婉灵便重新进入了角色。
自从那次对弈过后，两人的关系似乎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的确与以往无异，但两人的距离却有所缩短，先前横在彼此之间那道无形的墙闱好似也在渐渐消弥。
民间的姑娘，不比名门望族弯弯绕绕，多得是朴实坦诚，直率天真，见到如此变化，也慢慢大胆了起来。
日复一日，关系自是近了。
婉灵暗搓搓地在心里算计，以言情小说的常规套路和进展来看，现在的大概是到了好感度飙升的时候了。
终于有点一对暗自倾心的有情人样子了。
这世道虽然动荡，但人们对生活的希望却没有因此被磨灭。
街市之上，人头攒动，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熙熙攘攘的，很是热闹。
婉灵随韩非于人潮之中穿行，眸中尽是欢愉兴奋，仿佛归巢的倦鸟，入海的游鱼。
尽管内心并不热衷于此，也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嘈杂，但想来，对于寻常人家需要操持家政的女子而言，该是一点都不陌生，何况她现在还是有过那样经历的姑娘，再次接触到如此烟火气的时候，必将是十分激动的。
虽说天下闹市大同小异，但秦国的街景毕竟与韩国有所不同，到底还是会感到些许新奇。
市面上的货物琳琅满目，当真是令人应接不暇，婉灵边走边瞧，既要跟紧韩非的步子，又贪心地不想落下任何一处地方，反倒有几分吃力。
路至一处时，婉灵站住了脚，竟是分毫不动，韩非见婉灵停了下来，有些好奇地顺着后者的目光望去，正看到一个卖胭脂水粉的小贩，不由了然，点点头，认同道：
“我家小姑娘是该打扮打扮了。”
“不……不必了。”
闻言，婉灵赶忙垂下头，红着脸磕磕跘跘地拒绝。
“你这丫头。”
韩非伸出手摸了摸婉灵毛茸茸的脑袋，动作神态甚是自然，眼中宠溺之色尽显，仿佛平常得不能再平常。
“喜欢什么便买什么好了。”
婉灵偷偷抬眼，正瞧见那如同黑曜石一般的双眼中，情意绵绵，思绪万千，却皆并非向她而来，反倒像是透过她看什么人。
这就对了嘛。
微微松了一口气，婉灵心想。
情感这种东西，过于真实会伤人于无形，过于虚假又破绽百出，半真半假才最易诱敌。
话说回来……
幸好韩非只是把她当替身，如果这感情是发自肺腑，那才是真的麻烦╮（╯▽╰）╭
游玩半晌，才堪堪走过几条长街。
略感疲惫的两人看了看眼前愈发热闹的市井，果断选择了拐入街边的茶馆歇脚。
小茶馆名叫拢月轩，估计老板算是半个读书人，好些文墨风雅，纵然是个临街而建的小地儿，内里的装修也是相当有品。
一楼大厅人声鼎沸，多得是往来商旅，摊贩走卒，鱼龙混杂，韩非虽然玩乐惯了，但到底也是正统的王室，对这种嘈杂的环境自然是看不上眼，婉灵倒是无所谓，反正以她现在的人设身份，韩非说得都对喽。
两人上楼寻了个满意的雅间，既有繁荣街景，又有隔音之效。
特别适合谈点什么。
“总算可以放松放松了。”
才入屋内，婉灵便倚着桌子坐了下来，先前暗自提着的气一松，整个人都垮了不少，但还是维持着最基本的形象体态。
掩上门的韩非转过身的一刹那就看到了想放松又不敢放松的某人，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道：
“辛苦你了。”
“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婉灵维持着一个姿势不想动，只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在意。
韩非也不矫情，于桌的另一边落座，倒了杯水递了过去。
“不过，你最近过得也不轻松嘛。”
婉灵接过，慢饮片刻，待润好了喉，才笑嘻嘻地看向韩非，颇带些调侃的味道。
【您的好友韩非选择默默接受您幸灾乐祸的眼神，顺便还以苦笑一枚~】
婉灵淡淡地笑了下，倒也没有继续打趣他。
因为她知道，韩非不是这段时间不轻松，而是从来就没有轻松过。
杯中饮水见底，婉灵很自然地伸手取过桌面上的壶，重新为自己斟满，浅浅一酌，方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我倒觉得，保持警惕，也不是什么坏事。”
婉灵垂着眼眸，正对着掌心的杯盏玩得不亦乐乎，声音却是稳稳地传了过来。
“毕竟，有的时候，敌人不会直接暴露真正的目的，而是，通过某种方式做掩护。”
“比如……”
婉灵顿了顿，纤白的手指摩挲着杯口，一股莫名的压迫感油然而生。
忽地，她猛然抬眼，目光直直地射.向韩非，带着极强的穿透力和威慑力。
“……同门的身份。”
韩非神色一滞，却被极好地掩藏了过去，婉灵拢了拢发，调整收敛了一下周身气场，重新低下头，漫不经心地补充道：
“你把人家当师弟，人家却未必将你当师兄。”
“在我看来，他和外面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并无不同。”
自古以来，同门之争，都是相当残酷且激烈的。李斯虽与韩非同为荀子弟子，却明显不如韩非一般得老师器重，会产生妒恨之心乃是必然。
毕竟，极少有人愿意心甘情愿地活在他人的光辉之下，尤其，还是像李斯一般，拥有足够资本的野心家。
加之，他二人立场不同，甚至完全对立，权势之下，再深厚的情谊也会变得十分脆弱，难经风浪，又何况，是这本就如流沙高楼一般的同窗之情。
不过……
婉灵抿了一口杯中清水，垂着眼眸想。
即便她不说，韩非也一定有所察觉。
也许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他韩非还在桑海求学的时候，大概就已经知道了，自己这位叫作李斯的师弟，拥有着丝毫不输于他的雄心壮志，可是却鉴于荀子的高度赏识，一直将他当作某种威胁，在二人相继出师之后，迫切地想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流芳千古，为这天下、为荀子老师、也为了他自己，作出证明。
事实上……
杯盏中水纹荡漾，层层漪漪，令人出神。
他做到了。
他们都做到了。
千年百年，世世相传，代代相颂，永远为后人所铭记。
“公子陪我游玩半日，想必是乏了，不如先饮杯热茶如何？”
忽地，婉灵眸光一凌，紧接着语调一转，眨眼便从方才雷厉风行的干练姑娘切换成了柔柔弱弱的软萌妹子模式。
还没来得及搭话的韩非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一愣，尚未彻底回过神来，便听到身后房门传来几声敲门声，而后随着木门的吱呀声响，店小二出现在了房间中。
此刻婉灵正端着瓷壶站在韩非身边为他倒茶，眉眼温柔，唇角含笑，一副含情脉脉的模样，见小二进来，面上浮起几分显而易见的惊慌与赧然，赶忙放下手中水壶，坐回了圆桌对面。
小二不疑有他，将酒菜一一摆上桌，便退了出去。
婉灵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缓缓阖上木门，静静待到那扇木门完全关上，才不紧不慢地端起玉壶，很自然地起身斟酒。
“这是拢月轩特有的醉云川，上等的好酒。”
“知晓公子喜欢，我可是特意点了一壶呢。”
“公子要不要尝尝看？”
将满载美酒的酒樽递去，婉灵动作轻缓，温婉无比。
韩非自然是不会拒绝，接过这杯佳酿一饮而尽，朝着婉灵扬了扬空杯子，半眯着眼感叹似的道：
“辜负美人，空樽对月，乃人生两大憾事。”
猝不及防地撞上对方灿然的眸，婉灵耳尖一红，忙低头用膳，眸中暗藏的雀跃欢愉却久久未褪。
无比明显。
稍作歇息之后又是好一顿游玩，直至太阳西斜，两人才回到府中。
“公子留步！”
眼见两人就要分开，婉灵忽地出声叫住了韩非，在后者一脸疑惑之中，上前几步，快速将一件物什塞入对方怀中，而后又立刻退开，待两人间的距离恢复如昔，才若无其事地摆了摆手，笑嘻嘻地道别：
“公子晚安！”
话音未落，也不等韩非回应，婉灵红着耳尖逃也似的跑回了自己的小院，一脸懵逼的韩非在原地愣了半晌，才想起来细瞧自己怀里的神秘物体。
布帛之上，荷叶碧绿，红莲绽放，摆动之间，仿佛随风摇曳，栩栩如生，长长的流苏飞舞，伴随其间散发的淡淡雅香，犹如置身夏日荷塘，令人心旷神怡。
韩非看着，蓦地心中一暖，眼中诞出几分笑意。
这个丫头啊……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第六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