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表哥当差记》奚山水

2、大侠秦枫

　　秦枫见过不少人哭，号啕大哭者之有，梨花带雨者有之，无声啜泣者也有之，别人不提，就说秦枫母亲，她哭起来就非常有美感，默默垂泪，无语凝咽，能叫秦枫心肝脾肺肾都缩成一团。
　　能哭到抽过气去，把自己挺俊一张脸捯饬成猴屁股，双眼搓成国宝熊猫的这种类型，秦枫没见到。他不太懂女人，也不懂女人的泪腺细胞怎么会如此发达，但通过对小姑娘的研究后，秦枫深深悟出一个道理来，那就是孟姜女哭倒长城的故事绝逼是真事，别人咱不说，单说眼泪攻势，他面前这位能把个云雾山淹没是不成问题。
　　秦枫觉得不可思议，他很想安慰安慰小姑娘，但是毕竟不太熟，万一又惹恼这姑娘，误认为他欺负她，那就不好了。
　　“你怎么也不劝劝我？”
　　既然有人发问，秦枫随口答道：“心里憋屈难过，哭出来心里也就痛快了。”
　　“有些道理，我现在就觉得好受多了。”
　　秦枫点头，看着小姑娘道：“老话说人死不能复生，死去的人见到你如此伤心难过，走也走的不安稳，你看看这破庙，这天气，他如果舍不得你伤心，自己诈尸蹦过来，怎么办？”
　　小姑娘果然不哭了，不仅不哭还瞪着双眼，把自己闪到秦枫面前，惊慌失措道：“不会真诈尸吧？”
　　秦枫拍了拍她肩膀，笑道：“你别担心，我可是顶顶有名的茅山道士，个把孤魂野鬼，我分分钟就灭了。”
　　吹牛皮可用不着打草稿，小姑娘狐疑盯着秦枫，非常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就凭你？你还道士？我看你小刀耍的不错，应该是个走江湖卖艺的吧？”
　　秦枫非常自然收下这个名头，一本正经道：“不错，小丫头眼光毒啊，严格说起来，在下确实算个大侠。”
　　这话如果被莫小七听到，非得啐他一脸口水，然后骂一句不要脸，就你还侠客？顶大天去，算个蟊贼。
　　秦枫这货是苦孩子出身，赶上一对不省心还非常不靠谱的父母，抛下秦枫，夫妻双双逛了奈何桥，秦枫功夫确实扎实，尤其轻功出众，大侠是没做成，整天饿肚子，上顿不接下顿的，这货就用了这本事偷偷摸摸自学成才，与莫小七一起，成为一对梁上君子。
　　不要脸自夸完，小姑娘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方位打量着秦枫，秦枫这会还光着膀子，虽说瘦了些，但人鱼线还是有的，身材那也是杠杠的。
　　姑娘打量完，末了给了句话：“瘦皮猴似的，可怜，你是不是经常吃不饱饭？”
　　秦枫直接吐了血，奶奶的，这丫头不仅嘴巴毒，眼睛更毒。
　　“你怎么知道我吃不饱？”
　　小姑娘鄙视道：“难道你不是蒙县人，蒙县天灾加人祸，大家都在饿肚子，我看你这模样也不是个有钱人，真能吃饱肚子，你还用得着钻山林子里觅食？”
　　秦枫瞬间就斯巴达了。
　　小姑娘见这货呆成木桩子，也懒得理他，转过身对着中年人的尸首开始发呆，也没呆多久，先从袖口开始摸，掏出块玉佩，揣怀里，然后是几两碎银子，据为己有，最后总算是从中年人怀中掏出本书来，她松口气，表情无比严肃将东西收起来。
　　秦枫看这架势，这丫头还是个熟手，难不成小小年纪本职工作还是掏尸摸粽子？这姑娘看着年纪也不大，十五六岁的样子，柳眉杏眼，头发梳成高高的马尾，半点首饰也没戴，衣服穿着也分外利落，弄得跟假小子一样。
　　荒山野林，尸体姑娘？这画风怎么透着股诡异呢？难不成这小姑娘裹着中年人私奔，半道上觉得不对，弄条蛇来灭口杀人，摸尸掏钱的，这是打算卷财逃走？
　　秦枫脑洞开到爪洼国，正琢磨着小姑娘的行为呢，姑娘拍拍屁股，干净利索没带半点思考冲着尸首咣咣磕了几个头。
　　“乌大叔，您安心去吧，东西我一定会保管好，不会让你白白赔了性命。”
　　不用脑袋就算用脚指头，秦枫这会也猜到小姑娘身上那本书不简单，莫不成是什么武功秘籍？
　　这么一想，秦枫可算来了兴趣，遥想当年，人家两块钱都能买本如来神掌，冲着他与小姑娘一起救人的革命友情份上，他可不可以借来研究两天？
　　小姑娘高贵冷艳，无比认真给了秦枫一个滚字。
　　滚就滚，谁稀罕你那破书。秦枫已经打算团成一团，圆润离开时，小姑娘又来一句：“哎，你还过来给我搭把手，我搬不动乌大叔。”
　　呵呵，这是求人的态度吗？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样了，就这态度，秦枫一甩手，也是高贵冷艳道：“别蹬鼻子上脸啊，我可不帮着你一起埋尸。”
　　小姑娘脱口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难道你就忍心让乌大叔睡在这里，不能入土为安？”
　　“我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就冲你这态度，小爷我还不侍候了。”秦枫一甩手，直接撂担子走人。
　　小姑娘脸上忽红忽白，咬了咬牙，用尽全身力气想把尸体扶起来，说实话，这人死之后尸体重如铁块，别说是这小姑娘，就换个成年汉子来也要费把子力气，更别提这小姑娘瘦得跟柴火棍一样，忙了半天，也就拖出一米出去。
　　看热闹的，比如说秦枫，觉得分外无语，这人都死了，你就不能让人安静的躺会尸，这抖着人家两条腿倒腾来倒腾去，也不怕直接抖出一碗兰州拉面来。
　　秦枫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推开姑娘：“笨手笨脚，走开。”
　　姑娘让他推了个趔趄，脸红如赤，呛声道：“不用你帮。”
　　“那你搬个看看。”秦枫手抱胸前，笑道：“得了，哪来这么大气性，说吧，你打算把人弄哪去。”
　　姑娘沉默片刻道：“我想把他埋了。”
　　埋了，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挖个坑，填上土，老天爷赏脸，又细心浇场大雨，你说明年春天会长出什么？
　　秦枫望着自己满手是泥的爪子，深深觉得，明年会长出一只二百五，瞅着小姑娘有几分小可怜，就上赶子帮人家埋尸，这万一里头有桩说不清楚的杀人小故事，到时候你要不要跳黄埔江？
　　一个不好，他以后会不会只能捧着馒头就咸菜，然后满面深情，对月长歌一曲某人的铁窗泪，比如说手里呀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被自己个脑补画面惊呆的秦枫回过神来，冲着小姑娘笑道：“我说小丫头，咱们俩还挺有缘份，你看宿在一间庙，又是一起埋过尸体，这么铁的交情，能不能告诉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小姑娘开始表演沉默大法。
　　秦枫一看没戏，那咱也别傻等了，拍拍茅草堆，正打算跟周公老爷子盘盘道的时候，就听姑娘开口了。
　　“我是柳梦瑶，蒙县的柳铭传是我父亲。”
　　“哦，柳铭传是你父亲。”秦枫随口重了一句，然后倏然睁大眼睛，“你说什么，你爹是蒙县县太爷。”
　　柳梦瑶点点头，秦枫眼角一跳，乖乖，随手一帮，就惹出了天大的麻烦。
　　要说这蒙县县令柳铭传，那真是一等一的好官。蒙县每到梅雨季节，都会有洪水之患，今年才进六月，连降十日大雨，一时间河水破堤，千里而下，良田万亩，百姓无数皆因于洪水之中。柳大人昼夜组织人手，救人救物，怎奈蒙县物资有限，加之水灾退后又发疾役，一时间哀鸿遍野，百姓几乎易子而食。
　　蒙县的折子一封一封加急报到京城，左等右盼，终于把赈灾钦差盼来了，来的这位官还不小，堂堂朝廷王爷。随着王爷千岁同到的还有精米、布匹及药物，蒙县百姓这下总算有了盼头，开头三天，人人都能领到两斤白米下锅，三天过后，对不起，想要粮食拿钱来。
　　市价二十文的白米，到了王爷这里，您就要付一百二十个大子，您还别不要，没准三天过后，就不是这个价码了。
　　蒙县百姓愤怒啊，将王爷家的女性亲属几乎问候个遍不算，连同皇帝老子家的男性亲属也都问候到了。可这有什么用，人饿的只有出气的力气了，人家还不是歌照唱，舞照跳。柳大人怒了，一怒之下的柳大人把朝廷预备的军粮开仓赈了灾，冲动的柳大人救活了蒙县百姓，自己却下了狱，等候他的是七天后砍首示众。
　　“大侠请您一定要帮帮我，父亲他是为了全县的百姓。”柳梦瑶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饱含深情的望着秦枫，秦枫心头突跳，很想摆出“不关我的事，我就是个打酱油的”表情出来，可是，可是……自己也有份动了预备军粮。
　　“我跟乌大爷从州府衙门打听到，再过几天，朝廷的巡查使就要来蒙县，我们本打算绕山连夜进县城，没想到乌大爷他……”柳梦瑶吸吸鼻子，“请大侠一定要帮帮我，现在小金王爷的人到处在找我，大侠就让我在你家里躲几天，就几天，等巡查使到了，我就走。”
　　秦枫搓了搓手，苦笑一声，“这……这恐怕不行，我办不到。”
　　“大侠，求求你。”
　　一声声大侠，秦枫脸红了，大侠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