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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生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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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孟婆自己也养过鸡,喂过猫。现在那鸡还能下蛋,她给女鬼做蛋花汤用的蛋,就是她养的鸡下的。她喂过的那只猫,则是越来越肥了,体型能比得上一头小猪仔了。现在交给忘川河畔渡亡村里的村花儿空空在养。
在她看来,那些养鸡喂猫的日子,虽则清闲,但实在也是没有念念不忘的理由。
她去问毕月乌,那毕月乌比她还蠢,流着哈喇子问她,母鸡炖汤是不是特好喝。孟婆看了看自己还能下蛋的鸡,面不改色地说,“一般般吧。”
后来孟婆想着,黑白无常二人常去阳间走动,应该会比她们这些普通鬼差懂的多一些,应该会知道凡人在想什么。
于是孟婆后来有次在黄泉路上看见小黑用大铁链子套了只鬼回来,就兴冲冲地上前问他,“小黑,问你件事。”
小黑瓜着一张脸,“婆婆你说。”
小黑虽然名叫小黑,但是一张小脸儿煞白煞白的,就跟刚刷了粉的墙似得。孟婆都担心他说话时,脸上那皮都会掉下来。
“小黑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每天抹这么白干甚?”孟婆皱着眉头质问道。
小黑与小白是地府的勾魂无常,小白是个貌美心善的漂亮女鬼,而小黑是她的弟弟,清秀又俊俏。他们很少一起出现,大多时候为了节省时间会分头工作。
小黑听孟婆如此问道,立即瘪着嘴巴抱怨道,“婆婆你拦我下来就是为这事儿?人家很忙的!”
小黑抱怨了一下,然后又委屈巴巴地将脸凑到孟婆跟头说,“婆婆你瞅清楚了,我的皮肤本来就很白!”
孟婆认认真真地瞅了两眼,嗯,脸跟耳朵一个色号,他是真的很白!
“哦,其实我来,不是想问你这事儿。”孟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脖子。
她刚刚猛一瞅见小黑那白嫩白嫩的脸,一瞬间就忘了正事。
“那您到底什么事儿啊?”小黑郁闷地抱臂道。
“小黑,我这几天被一只女鬼的记忆给缠的紧……你听我慢慢跟你说……”孟婆吧啦吧啦把女鬼的记忆给小黑讲了一遍。
小黑听完孟婆的讲述,久久不语,最后一脸高深莫测地跟孟婆道,“婆婆啊,这凡人的执念,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就是解释了您也不懂。要不,您自个儿再喝碗孟婆汤,那记忆不就不来缠您了嘛!”
小黑说完后简直要被自己的机智给折服。
孟婆听后刚想开口发表意见,就听那被小黑勾回来的那只鬼淡淡道,“不是因为那些事情有多特别,而是因为和她一起做那些事情的人很特别很重要。”
孟婆听后似懂非懂,刚想追问,就见小黑扯着他的大铁链子,“你就别废话了,赶紧地跟我到阎王跟前定罪吧。”
于是,小黑就这么直接将鬼给拖走了,留下仍在原地一脸迷茫的孟婆。
两年后,孟婆在奈何桥上看见了女鬼记忆里的那位男子,方有点明白,当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不是因为那些事情有多特别,而是因为和她一起做那些事情的人很特别很重要。
那男子着一身天青色长袍,烟雨朦胧的模样,让孟婆一瞬间就想起女鬼记忆里那个雨丝轻飘的清晨。
那男子手中握了把伞,因是收着的,她看不到伞面的花纹,但她隐约可见其上粉白的斑斑点点。她记得,那女鬼第一次见他时,手上撑的那把伞上有一枝粉色的桃花枝。
孟婆这时才惊觉,这初见之面,竟如此难忘,以至于让她在两年之后,在脑子里过了数万只鬼的记忆后,还能记得那时那人那景。
原本孟婆没想跟他打招呼,但那男子却跟鬼差提出请求,要见孟婆一面。孟婆以为,他要跟他内人一样,也要撒泼打滚不喝汤呢。
谁知那男子见了只是问她,“婆婆可曾见到一位女子,素衣青丝,眉目如画?”
孟婆刚想说,你说的这么抽象,有好多女鬼都是那样的。谁知下一刻,那男子就将伞撑在她头顶上空。
孟婆心想,这是个傻子啊!这又没下雨的,撑什么伞,再说了,地府能有雨吗?!
她张嘴要骂他,抬头间却瞥见那伞面上,有几幅女子的画像。都是一张脸,却是不同的姿态。有垂眸浅笑的,有闭目酣睡的,有娇憨可爱的,还有初见时长身玉立的模样。
他将她的画像画在了油纸伞的反面。一撑开,抬头都是她。
孟婆一时颇为感慨,想他竟能在一张还没她灶锅大的纸片儿上,画这么多幅人像,画艺了得啊!关键,他原先只是个看病的。
“见过,她说她有一个相公,这一生都不能忘。”孟婆点头道。
其实女鬼没说过那话,孟婆只是想替她告诉他。
“婆婆,三生石有用吗?”男子收起伞,看向桥边的三生石道。
“没用,求姻缘应该到月老庙。”孟婆摇头道。
这是地府,三生石,看看就好,没什么大用。要真能缘定三生,那月老该杀过来跟她抢石头了。
“好。”男子说完之后,便接过鬼差手里的热汤,一饮而尽。
忘记了没关系,他们重来一次便是了。
孟婆刚要夸赞他的豪爽果断,下一刻,男子的记忆却如潮水般涌现在眼前。不同于女鬼时刻甜蜜的画风,男子的记忆,更多的是,无能为力的痛苦。
那一声更甚一身的咳嗽声,和时常带血的嘴角,总是让孟婆看的心里发颤。
先死的人都是幸福的,而活着的人大多痛苦不堪。这也是为什么孟婆能在女鬼去世两年后就见到他的缘由。
孟婆摇头叹息,唉!英年早逝啊!
不过在这地府,什么样的鬼都有,老的少的,大的小的。像那男子那般恰好处在花样年华的,也不在少数。
孟婆犹记得许久之前,有位帅的冒泡的小伙儿,来她这儿报道。当时可把她激动坏了,端着碗汤,一手就将正押着他的鬼差给拎开了。
这小伙儿,她要亲自招呼!
那小伙儿一张瓜子脸上长了一双桃花眼,媚眼如丝,一副倜傥风流的模样。对她也是分外热情,一碗喝了还不够,要喝十碗。
孟婆心里一沉,这也是个傻子!一碗下去了,他以为他还记得之前要喝十碗的事吗?唉,可惜啊可惜,生的一副好皮囊,却是个没脑子的。
所以后来,孟婆也只给他喝了一碗,他也依旧兴高采烈地投胎去了。
孟婆摇头感慨,可是得以窥见他记忆的那一刻,她又忽然有些明白,他为何要喝十碗了。
他只是想忘的干净一些。
前生被人欺骗,被人利用。死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恨,死后便想将一股脑儿都给忘了。
孟婆也是不懂了,一个长的如此风流倜傥的少年郎,居然会被一个姑娘家骗的团团转。她心道,果然还是脑子不够用!
地府的生活日复一日,毕月乌来了两年,已能将渡魂殿的人认了个全,工作时也越发得心应手。她自称是地府里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转轮王听了这话,很是开心,当即就把她调去蒸笼地狱了。
后来她哭着来找孟婆,说她要是再待下去,估计孟婆马上就能吃到自己的老鸦干儿了。孟婆看她当时的情形实在是不太好,头上的毛都被秃了,身上干瘪干瘪的,估摸着肉感也不咋地。
再一想她也跟了自己两年,平日跑前忙后,端茶送水没一个落下的,便跟转轮王开口求情。那转轮王也是好说话,当下就将毕月乌给调出来了。
“姐,你咋这么大面子呢!”回去的路上,毕月乌搂着孟婆的胳膊不要脸地阿谀道。
孟婆转头就见毕月乌一脸谄媚相,轻咳了两声,然后拿腔作势道,“哎呀,小毕你可别乱说,我面子小的很。”孟婆说完拿手略做作地托着自己的脸,然后转口又道,“不过……谁叫我前领导是东岳大帝呢!”
孟婆说这话的时候实在太得意了,险些就要摇头晃脑起来。
“啥?姐你前领导是东岳大帝?”毕月乌听到东岳帝君的名号,吃了一惊。
东岳大帝是冥界最高的神,统领世间万物。
都说冥界分三个阶梯。第三阶梯是十殿阎罗,目前孟婆所在的渡魂殿就是第十殿,专收人鬼;第二阶梯是酆都鬼城,执掌神是北阴大帝,专收妖鬼;而第一阶梯,便是位于泰山的东岳大帝,专收神鬼。
可以说,凡在三界之中的魂灵都归东岳帝君掌管。换句话说,他就是冥界的第一把手!
“嗯……”孟婆虚荣心盛地应一声。她其实也不确定。
“哎哟!原来姐你有后台啊!我还当您真是个小鬼差呢!啧啧啧!”毕月乌一边摇头啧啧惊赞,一边又好奇地问,“那姐你现在怎么在渡魂殿工作啊?”
“这个啊……这个……我不记得了。”孟婆半尴尬半迷茫道。
她确实不记得了,只因她喝了一碗忘川水,便将老底儿也忘了个干净,连她之前原是东岳帝君派过来的也忘了。若不是先前转轮王与她说起此事,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前领导那么大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