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花娘》千鸟螺旋

15、寒食节

　　吃罢饭，林兰在霍炎的家里找了一圈，终于让她翻出来锄头钉耙这些农活工具。

　　“还好这破屋以前就有这些工具，就是生了锈不大灵光，我说你还真是顿顿吃烤鸡啊，连地都不种的。”

　　霍炎觉得自己吃了这么久的烤鸡的事儿估计要被林兰拿来念上一辈子了，不懂民间之事怪他咯。

　　“我本来就没打算在这里长期待着，没必要种什么地，况且，就算我想种，你那个当里正的姑父也不会给我种吧。”

　　“这你就猜错了，我姑父那可是个要面子的人，你去提，他为了面子应该会分点给你租种。不过我那姑母可就会心里不舒服了，保证能在姑父耳朵边嘀咕上十天，直把姑父念的发火为止。所以呀，姑父为了避免被她念，也就很少让外人来种我们村的地了。”

　　霍炎听的有点无法理解，“村里的地除了部分自耕农的私地，其他都是朝廷或地主官老爷的，只是让村民租种，这她也要管？又不会变成她的。”

　　林兰“啧”了一声，“谁知道她什么想法，我估摸着就跟姑父每次去县城里拿俸禄回来抱怨那个管发俸禄的账房先生一样。”林兰清了清嗓子，学起了刘里正的说话口气，“那个账房，发个俸禄跟要了他命似的，总是要再算算再算算，我一个里正俸禄就那么点都是定好的，他有什么好再算算的，非得挨到他收工才不情不愿的给我，跟剜了他的心头肉似的，明明都是公家的钱，倒像是成了他的钱来着。”

　　林兰学的惟妙惟肖，霍炎几乎都能想象出刘里正当时烦躁的不吐不快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

　　林兰平日见霍炎总是一副冷漠没什么表情的面孔，此时第一次见他笑，如同吹散浓雾的风，鲜活明朗，心中一阵悸动，暗忖这人明明笑起来这么好看，干啥要整天冷着个脸，生人勿近似的。

　　“嗯……你这姑母的想法大概……跟朝中有些官吏差不多，区别只是她没那胆儿，而有些人有那胆子。”霍炎想起那些倒台的官员，感慨这贪欲真是从上到下都有人前赴后继。

　　“不过呢，还好你没去要地。”

　　“怎么说？”

　　林兰狡黠一笑，“如果你去问了，那大家都会知道你不是傻子了，那你就救不了我啦。”

　　霍炎见林兰对自己被逼嫁一事还能开玩笑，看来她已经对这事儿看开了，心道这样的性子还真是好，能活的开心。

　　“啊对啦，霍炎，你待会帮个忙，帮我把外面的土翻一下。”

　　“翻外面的土干什么？”

　　“今天我可是接了军令状，要在一个月内种出红花君影草的。种花草首先得有地方种吧，这外面篱笆那的地虽然可以用，但好久没有耕作过，土都硬了，得翻一翻。我一个女人，没这么大的力气，只能麻烦你这个劳力了。”

　　霍炎想起今早刘里正带来的消息，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林兰，你真能种出那个什么红花草么？”

　　林兰拿着抹布擦洗着布满灰尘和蛛网长年未用的工具，头也不回的说：“是红花君影草，我没把握一定能种出来，但试一试未尝不可。”

　　“那万一要是种不出来呢？”

　　林兰的手停下了，“种不出来，那也没办法，只能承受县太爷的怒火了。”

　　“你这么镇定？”霍炎有点惊讶林兰居然是真的冷静而不是故意装出来骗里正的。

　　“霍炎，你一定是个出身还不错的人吧。”林兰看着霍炎的，目光清澈，“人的出身环境很容易从周身气质行为上看的出来呢，就像王叔，他虽然是农家子，但因为从小读书，现在拿起锄头都不像个佃户。你一副不知疾苦的样子，又很自然的将对贵人兴师动众出行的不满说出口，你的出身肯定不会是我们这种平头百姓，我们可是不敢在外面抱怨贵人的不是呢。”

　　“你会在凤月村待上半年还故意让人误会你是傻子，是不是有什么事儿逼的你必须这么做？你迟早是要离开的，红花君影草的事，如果我失败了，你就早点离开吧，你不是我们村的人，不必受到连累。”

　　霍炎有点说不出话，他本来是想问要是种不出来，他可以带她一起走的，没想到林兰倒是先说出口让他走。他又一想，林兰想必是不会同意她一个人逃走，留下丁氏母子和全村人面对上头的责怪的，他也不能带走这么多人，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办法。"

　　林兰涨红了脸，"谁担心你了，我是还你的恩情罢了。"霍炎也不拆穿她的口是心非，"你不一定会失败，现在说这个也太早了。"丝毫不觉得自己刚才比林兰更早操心失败后的退路。

　　"好了好了，咱们别说这么扫兴的话，我还有一半机会呢对吧，你先帮我出去翻地吧，红花君影草下个月是花期，我得赶紧趁现在把它给种下了。"林兰拿起锄头和钉耙塞到霍炎手里，一边把他往门外推一边催道。

　　霍炎深深的看了林兰一眼，随即拿起工具默默的去翻地了。

　　接下来的几日，林兰就在家里潜心研究这红花君影草的种植，将种子撒进翻好的地，就每天按时浇水施肥，心里期望种子早日破土出芽，好赶上花期。

　　林兰对这花可是上足了心，从小苗开始就精心守护着，脑子里的弦也崩的很紧，甚至差点就要在苗旁边再搭个帐篷守夜了。她这举动立马被霍炎阻拦了，霍炎口气有点严厉，说要是她这么精神高度紧绷的搞下去，花还没种出来人就先倒了，叫她不要这么患得患失，林兰这才听了劝，打消了这个念头。

　　马上就是寒食节，林兰也做上了几个青团递给霍炎让他尝尝，霍炎吃了一个，觉得虽然口感比他以前在家里吃的粗糙了些，但也别有软糯爽口的感觉，便不吝于夸赞之词，对林兰的手艺表达了称赞。

　　"每年寒食节，我们家都要去给父亲上柱香，你跟我虽然是假夫妻，但也是要去的。"林兰收下了称赞，对霍炎宣布了明天的行程。

　　"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再就是，我姑父和姑母也都会去，你看见他们可千万要镇定，当他们不存在好了。"

　　霍炎有些无语，他心里想着这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啊，怎么看你才是那个需要镇定的人吧。

　　在霍炎的无奈里，寒食节来了。林兰起了个大早，把霍炎和自己的胃招待好了之后就赶着上次从娘家借来的驴车去了丁氏那儿，在门口就遇见了里正两口子，林兰和霍炎对里正夫妇口头上礼貌的打了招呼，便再不理他们。

　　林氏看到林兰就想起上次自家相公说的她以后都不要再肖想林家的地的事儿，心里酸溜溜的。丁氏见人都到齐了，便带着众人一起去了郊外林家祖坟。

　　今天的天气比较阴湿，天空还下着蒙蒙细雨，笼罩的坟地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丁氏看着林楠的墓碑，想着林楠生前的好，眼泪就直溜溜的落了下来。

　　"孩子他爹，你生前一直记挂的事儿，如今总算是办妥了。"丁氏叫来了林兰和霍炎，"兰儿，姑爷，你们给你们爹上柱香，烧点钱吧。"

　　林兰和霍炎遵照丁氏的话，双双跪在了墓前，点燃了三支香，开始磕头。

　　林兰一边磕头一边心里念叨着："希望爹爹保佑我能成功种出红花君影草，还有让我早日与霍炎和离，恢复自由身。"

　　霍炎面上显得诚恳，内心却有点尴尬纠结，心里想着这以后是要跟林兰和离的，而且现在还不是真正的夫妻，现在磕头是不是有点不合适，但不磕那可就太伤人了。思前想后，霍炎自我安慰，虽然男儿膝下有黄金，但自己是为了救人，跪就跪磕就磕。他拿着香心里诚恳的对林楠祈祷："希望能早日与林兰和离，我们本就不是真夫妻，希望林伯伯你理解。"

　　如果林楠真能听到这俩口子几乎一致的心愿，估计得气得从棺材里坐起来。

　　丁氏欣慰的看着林兰夫妇恭敬的上香烧纸，难过悲伤的情绪冲淡了许多。林氏与刘里正此时也跟着上前，林氏一边烧纸一边跟她大哥咕哝。

　　"哎大哥你走的真是太早了，丢下了年轻的嫂子和孩子，嫂子这么多年真的是不容易啊，又当爹又当妈，还得照顾家里那几亩地，还好有我帮衬着，嫂子也不至于太累。"

　　林兰听的直翻白眼，这姑母能少上门几次就是帮到她家了，她还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丁氏听到了脸色也是不大好，这小姑子如果不上门，她的辛苦可以少一半，竟然在她大哥的墓前公然睁眼说瞎话，这本事也是佩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