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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回 梨带雨入荆棘寻帕 嗅幽芳小妇人补衣 ...

  •   确说这女子被身后突如其来地被男子声音吓得跌倒,不慎被鹅卵石一滑,竟崴了脚踝,心中又羞又恼,正思忖不知是哪个轻薄浪子,如此无礼?强忍疼痛,欲要好生怒叱一番!但转念想到自己一介寡妇,又在山中,只怕危险,好在此处离村子不远,若自己高声喊叫,许村里人还听得见,胆子顿又大起来。转头欲要呵斥,哪知定睛看清来人,竟见昨日那白衣道人,登时面色怒色转为桃红,倒把之前的警惕忘到了九霄云外,心中转恼为又喜,诧异道:“你——!咦?怎的是你?”

      见女子诧异状,木莲微微一愣,他对人向来没甚分辨力,觉得都差不多一个样儿,指着自己,颦眉疑道:“你认识贫道?”

      乔氏见他模样,多半不记得自己,心中不免失落,说来也好笑,分明昨日才见过一面,怎今日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却觉天下怎会有如此奇葩?不免暗想他莫不是故意的?

      只道这才有理,胸中升腾起几分怒气,星眸一瞪,半嗔半怒,冷笑道:“道长,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昨日才在李岩寺里见过的!”

      “昨日?见过?”

      木莲这才觉得她的确有些面善,应当不是妖精!

      眉尖微动,仰望湛蓝天空,想今岁春日天气极好,已是接连好几日万里晴空无云,一面脑中回忆昨日点点滴滴,登时一阵汗毛竖起,挥散脑中可怖情景,仔细打量面前女子一遍,细思一回,脑中灵光一闪,立即恍悟,拍手道:“啊!贫道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妖……那个小妇人!”

      小妇人?

      乔氏心中咀嚼一遍,顿时哀怨丛生,埋怨他这算哪门子的记起来了?

      好在他总是想起自己,语气重重地重新介绍道:“小妇人姓乔。”

      “哦。乔夫人。”木莲虽不懂这女子在生什么气?但直觉告诉他,还是不要去与她争辩为好,急忙改口更正。哪知乔氏柳眉一竖,唇角微动,复瞪木莲一眼,语气咬牙切齿,面上却冲他微笑起来,一字字道:“小妇人夫家姓叶。”

      “叶夫人。”

      乔氏这才心内满意,方问:“道长怎在此地?”

      不问还好,一问起来,木莲极感窘迫,总不好说自己是被一群妇女吓得偷溜出来,便故作泰坦自若地轻松模样,负手望天,慢悠悠答道:“贫道见山花开得烂漫,一路欣赏春景至此。”

      乔氏尚不知昨日木莲被村中众妇人逼到上树,尚以为真就如此,略一点螓首,欲站起来,一时忘却崴了的脚踝,立时牵动伤处,当即只觉脚裸处火辣辣地生疼,口中发出“嘶”地一声,吸了口冷气,重跌坐在地。乔氏揉起脚踝,手触之便有疼痛,隐约已肿起,抬眸怒瞪一旁直立不动的木莲,虽心知若他及时搀扶反而失礼,但他居然真就眼睁睁冷眼看自己跌倒而无动于衷,又岂是君子之道?

      木莲见她又瞪自己,终是心中愤懑,忍不住重重一拂袖,问:“叶夫人再三瞪贫道作甚?”

      “你!”乔氏怒极,但却哑口,不知她该如何争辩,只得冷哼一声,道:“罢了。”

      木莲看了看她的手一直捂住裙裳下的脚,才醒悟,猜疑道:“你站不起来?”

      乔氏颇不好意思,轻轻咬了咬唇,低首“嗯”了声,声音呢喃如蝇蚊微弱,若非木莲耳力好,只怕还听不到,听她说道:“不小心崴了脚。”

      原以为木莲会心生悔意,毕竟是他在背后吓自己为先,哪知此人果非常人,居然眉梢一挑,朗声质问道:“你怎的这般不小心?连脚都能崴?”

      乔氏气急,这人倒好意思怪自己?!

      心下委屈,一时眼眶泛红,双瞳含泪,楚楚可怜,朝木莲怪罪道:“不是你突然在背后出声吓我,我哪里会崴?”

      这有甚好吓的?

      木莲不解,仍不肯不觉是自己的错,尚以为有理地表述道:“贫道走到叶夫人背后许久,是叶夫人自己毫无所觉,怪贫道?”

      乔氏紧咬贝齿,恨恨怨道:“自是怪你!走路不出声,都多大的人了?竟还玩小孩子把戏!”

      木莲不径讪讪,眸子心虚地瞟向一边的灌木丛,自知不能说贫道之前以为遇到了妖精,所以想要吓它一吓!连忙转移话题,说道:“贫道看你在地上找什么找得专注,是以才不曾听到吧?”

      言下之意,岂是贫道的错?

      “呀!”

      若非木莲提起这茬,乔氏倒被木莲给吓忘了,忙冲木莲急道:“你不说这个,我倒忘了!”扎挣着要起身,却再次牵动伤处,疼得吸气,不敢再动,坐在地上,捂着脚裸,眼中含泪求道:“啊,嘶……道长,劳你帮小妇找一张织锦手帕,四方型,约莫这么大,粉杏色的,下面坠了个镂空的鎏金小绣球。今早叶大娘非拉小妇人上山,上山时不慎在路上丢了。”

      木莲想了想,问:“粉杏色的手帕?就是叶夫人昨日手上那张?”

      乔氏一听,暗忖:“这人也怪,人不记得,别人身上的物件倒记得清楚!”当下点头答道:“对!就是那张!”

      木莲听闻,嗤之以鼻,懒散地道:“不过一张手帕,丢了便丢了罢,换新的就是,为那一张帕子,叶夫人你看你脚都崴了。”

      那帕子对乔氏意义非凡,一听木莲之言,以为他只是懒不想替自己找,嗔道:“你知道什么?那帕子虽小,却是苏州城织云坊的苏锦制的,在我出嫁前,我爹娘攒了好几月的钱才买了那小小一方。”

      何谓织云坊,木莲自是不知。但听她说攒了好几月的钱才买了一张手帕,想必十分贵重,且之后听她说是爹娘送的,方明悟原来她是思念父母。心中不免良心发现,生出些许悔意,嘴上仍是倔强,犹自嘟哝道:“好吧,贫道替你找找便是。只是看你也找了许久,你确定是在这里丢的?”

      乔氏立即道:“我是从山上一路找下来的,那帕子颜色艳,底下又坠着个金球,远远就能看见,只怕是掉在这草丛间,被草掩住了,才难看见。”

      木莲听她如此说,于是蹲下身,拨弄着浅浅碧丛,然而找了几处都不见什么手帕,想了想,回头朝乔氏问:“今日上山的人多,会不会被你后面的人给捡去了?或是被鸟兽叼走了?”

      乔氏摇头否定道:“不会。村里人都见过我那方手帕,何况大家都是邻居亲戚不可能捡到私藏的,再说我在寺里都悄悄问过,均并不曾见过,我这才沿路往山下寻来。再者,那手帕又不是吃食,鸟兽平白叼去作甚?”

      木莲蹙眉道:“那可不一定,你说手帕底下坠着个金球,要是丢在太阳底下,乌鸦最喜欢亮的东西,它看见了肯定叼走了。天大地大,就不知那只叼走帕子的乌鸦住在哪棵树上。”

      乔氏听木莲如此说,也觉有理,若果真被乌鸦叼去,那又如何去找?那手帕倒罢了,只是想到自己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回家乡再见父母,即生悲戚,泪珠儿不免夺眶而出,犹如断线的珠儿,一一从脸庞滚落,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木莲见乔氏一哭便慌乱,手足无措道:“欸!叶夫人你哭什么?罢罢,你厉害,先别哭了。贫道再仔细找找就是,说不定被风吹到那边的灌木丛里,乌鸦还没看见呢?”

      乔氏却正在伤心中,哪里管木莲在一旁嘀咕些什么?待得心情渐渐平复,暂用袖子抹干面颊上残泪,抬起头却不见木莲身影,强自半撑起身子,高伸脖颈,探望四方,扬声寻找道:“道长?道长?”

      “贫道在这里呢!”蹲在灌木丛里的木莲闻声,伸出一只手朝乔氏晃了晃,乔氏见了,急急提醒:“道长你快出来,那里面草上有刺,小心把你划伤了!”

      荆棘丛里,虽难看清木莲身影,但他不大不小的声音清晰传入耳中,听他嘀咕一句:“贫道又不似圆慧那般笨。”

      乔氏闻言顿时乐了,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忽而,那边又传来木莲的声音,带了几分兴喜,听他道:“贫道就说在这里吧。”

      见木莲从荆棘丛里站起,手里拿一张粉杏坠金球的帕子朝乔氏扬了扬,问:“是这个不是?”

      乔氏一见,可不是自己丢的手帕,自是大喜,连连点点头,道:“那边危险,道长你快出来吧。”

      木莲却不动,站在原地拿着帕子翻了一面,见背面已沾染了不少泥土,一边绕开荆棘,一边走出来,口中叹道:“可惜脏了。”

      乔氏笑道:“脏了有甚要紧?洗干净就好,道长你小心别被划伤了。”

      话音方落,静谧山林,突兀地响起“哧啦”一声,乔氏听木莲发出“呀”了一声,看他把挂在荆棘上素白的衣摆一角扒拉下来,忍不住朝他埋怨道:“我就说吧,道长你怎么这般不小心?快!拿来给我瞧瞧,我看看能不能补?”

      木莲正摸着自己衣袍上破开的口子,一面想这口子虽不大,多半又要费自己半夜功夫,和尚们的衣服难看,除却隔几日该洗时,临时将就一下,其余时间他是断不肯多穿一息的!耳闻乔氏要帮他补,乐得偷懒,“喔”一声应下,难得听人言乖乖走过去,把破的地方递给乔氏看。

      乔氏接过,见衣上只不过约莫一指来长的破口,倒是能补,只是动作微微一顿,细看之下发现这面料轻薄细密,光萤柔顺,只怕是极名贵的素锦裁剪而成,女子谁不爱漂亮锦缎?乔氏手指忍不住在面料上来回摩挲,口中叹道:“怪说道长你之前能说出那样的话来,原是富贵人家子弟。你们这样的人哪知道“珍惜”、“难得”四字?倒是我有眼无珠,即便这帕子再来上一千张也不值这件衣服的,不该让你替我寻那帕子,这样好的料子,破了可惜!”

      木莲倒不关心值钱不值钱,只问:“能补吗?”

      乔氏心中犹疑,她并不曾见过这般好的素锦,只是摸在手上的确又舍不得,哪怕多看几眼,此生也值得,咬咬牙道:“我试试吧。”强挣着起身,单脚站立,望向远处,道:“道长,这里离村子不远,你随我到家中来,我拿针线帮你把衣服补上。”说完,脸面一红,想起这话多有误解,慌张摆手解释道:“我,我可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谢你替我找到手帕,心中感念恩情,又害你衣服破了,只是单纯帮你补衣服而已呀。”

      木莲蹲在溪边洗净手,见乔氏满面绯霞,扭捏着喃喃自语,愈加不明所以,只想到这女子果然古怪!

      乔氏迈开脚,走了两步走得艰难,木莲跟随在后,想到要不是自己故意吓她,她也不会这样。心上难免有些过不去,上前两步,掩饰地咳嗽一声,良心发现道:“贫道扶你吧。”

      害得乔氏一愣,面色一阵滚烫,只是脚下的确痛得厉害,行走艰难,垂首道一句:“那便多谢了。”这才搀住他的手慢慢往村中行去。

      春风和煦,溪水潺潺,山中幽静,耳边只余叽叽喳喳的鸟鸣,叫得颇为欢快,和自己极重与木莲清浅的呼吸声,乔氏一直红着脸面,心中打鼓,又怕叫木莲看出来,只得一路垂着头,露出一截洁白的脖颈,春风不时掀起她鬓间调皮垂下的几缕发丝,扰得她腮边皮肤隐隐发痒,害她不时将那几缕发丝拢到脑后,然而总过不久它们又不听话从耳后落下,乔氏却是不敢抬起头,重新把发挽好。

      走了不远,面前有一道随山势而下的分支小溪,一块用不甚平整的石板搭在清澈水中,因石板不大,只一人余宽,乔氏不得已只得靠木莲近些,恰有一阵风来,由西自东而去,隐隐嗅见一阵草木清芳的幽香之气入鼻,煞是好闻,细嗅下,发现竟从身边的木莲身上传来,不禁奇道:“道长你衣服上薰的是什么香?怪好闻的。”

      “香?”

      木莲疑惑,抬起一只手闻了闻,却不曾闻到什么香气,盯着乔氏古怪道:“哪里有什么香?”

      乔氏鼻子一抽,点头认真道:“确实有的。”

      木莲复抬起手闻了闻,但并不闻见什么味道,琢磨难不成贫道的鼻子构造和她不一样?贫道怎么就闻不到?想了想,不甚在意地说:“许是昨日帮圆慧理香柱时沾上的檀香吧。”

      乔氏摇了摇头,鼻翼微微翕动,再次细嗅了下,否定道:“不似檀香的味道。”

      “管他哪里沾上的甚么香,回去洗一洗就没了。”

      听他如此说,乔氏立即瞪了他一眼,暗道果然这些男子们就是大而化之,也显粗俗,遗憾道:“这香气怪好闻的,没了倒可惜。”

      木莲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惜不可惜,反而觉得他一个大老爷们身上带着香气,不由脑海中蹦出不知曾经在哪本书上看到过一个句子写着“走路带一阵香风”,想想那场景若是放到自己身上,登时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怪恶心的,万分嫌弃!

      不时,眼前显露一片小小村落,村前梯田起伏,次第而下,倒映着蔚蓝天空,乍一眼看去,还以为一片平静无波的澄净绿湖。

      靠近村落,乔氏向木莲道了声“谢”,推开他的手,谎称自己脚好多了不用他扶,心里思忖带木莲去家中就够惹眼的了,要再被他扶着,一时或教村人们看见,人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怕惹出不必要闲话,虽他口称贫道,可他穿成这样,人家哪里看得出他是个道士?

      好在村中女子今日除却几个腿脚不甚灵便的老妪,均上山去了,而男子此时多半在田里劳作,是以村中青石砖铺就成两人来宽的小道,一路行去,皆无一人。

      而木莲也是个随意至极的性子,你说不要他扶,他还真就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连个虚扶的动作也无,任由乔氏一瘸一拐的自己在前面走。

      乔氏又好气又好笑,不知该如何言语!想世间怎还有如此奇葩的男子?也活该他一辈子孤独一生,只能去当个道士呢!

      十来家或茅或瓦的小屋立在道边,偶闻几声远远传来的鸡鸣犬吠,走了不远,乔氏把木莲引到一家白墙黑瓦的门前,看来她家家境,倒比周围那几间茅顶土墙的房屋要好上许多!

      乔氏推开门,侧身请木莲进去,见里面一方小院,东墙边上种了一棵粉白杏树,一只黄白相间的大狗听见门响,摇着尾巴跑上前,见了生人,立即“汪汪”地躬身冲他吠了两声。

      木莲冷冷斜瞥大狗一眼,大狗见了,不知为何一张大口大张,似忘了合拢,半晌忽地发出“嗷呜”一声惨鸣,狗身一蜷,乖乖蹲坐在原地,伸出舌头直哈气,竭力甩起身后的尾巴。

      “咦?”

      乔氏见了,心中分外纳罕,缓缓半蹲身子摸了摸大黄的头,转头冲木莲笑道:“大黄平日凶的紧,见生人就吼个不停。我才嫁进门时,用肉骨头足花了半年才混熟呢。没想到它见了你倒乖觉。”

      木莲听闻,垂眸淡淡瞟了大狗一眼,难得浅浅勾唇,半眯起眸子,微笑道:“那是自然。其实牲畜才最知道什么样的……人,惹得;什么样的惹不得。它要是敢扑上来,今晚就成盘中肉,盆中汤了。”

      那大狗彷佛通人性,一听木莲之言,吓得狗毛抖索,仰头巴巴望了他一眼,再次“嗷呜”一声,撒腿跑回角落的狗窝里蜷起来,再不肯出来。

      乔氏见了,朝木莲怒道:“大黄又没惹着你,你平白吓人家作甚?”

      那大狗的反应也惹得木莲一怔,瞥向狗窝里蜷缩不出的大狗,强词夺理道:“贫道不过随口说说,哪知这狗竟如此胆小?”

      乔氏斜这人一眼,只觉此人脑子多半有病,不欲与他多争辩什么,独自闷闷进屋,挑开门帘,瘸脚进到后屋,不一会儿手拿一个针线盒和竹编篮子出来,缓慢地拖着一条腿挪到正厅中央的一张方桌边,紧抿着唇撑着桌子坐下来。

      正生闷气,懒给木莲倒茶水,只招呼道:“道长你且暂把外袍脱下来,小妇给你补好了,你就走吧。”

      这女人不知又在生什么气?

      木莲不敢惹她,乖乖脱下袍子递过去。

      乔氏接过,点亮桌上的烛台,在灯下仔细摩挲一阵,见有一处细微的针线与别处不同,若非在灯下近看,还看不出来区别,指给木莲看,询问:“这处是谁补的?”木莲竟答道:“贫道自己补的。”乔氏犹自不信,哪知木莲叙道:“自是真的。当初圆慧捡到贫道的时候,贫道的衣服上破了好几个洞,那小和尚自作主张,也不知从哪里剪了几块白布就缝在贫道衣服上自欺欺人,难看死了!贫道把那些布块拆下来,一一拆分成线,把衣服上断的地方和拆下来的线拈起来,顺着经纬一点点接上的。”

      乔氏听来咂舌几句,细看那针线,赞道:“道长你好手艺呀!”

      木莲不解,自觉并不是什么难事,淡淡道:“这叫手艺?说起来也不难,就是把一根根的线沿上下轨迹穿起来,只是费时间而已。”

      乔氏不由看向木莲的双手,见他十指修长如葱削,若不是比女子的大些,彷佛堪比女儿家的手一般,叹道:“偏偏道长你投了个男胎,若是投了个女胎,有这样一双巧手,不知多少人家抢着要呢?”

      木莲听了,一挑眉,不乐意地问:“难道投了男胎就没人要了?”

      乔氏脸面一红,心道:这人怎跟个孩子似得?自己不过随口一说,非要挣个高低!

      但见他神色认真,只得含羞哄道:“那要的只怕更多了。”摇摇头挥去那些不正的心思,专心比对起线,提醒道:“我虽也有白线,只是没这般好的,补上了只怕还是有区别。”

      木莲无所谓:“只要不大容易看出来,能穿就行,贫道不挑的。”

      乔氏听了,一边穿线,一边暗暗撇嘴,心道:“之前你还嫌和尚们的衣服难看,这会子还有脸说不挑?”

      补着补着,乔氏时而放下来手上活计,不得不揉揉眼睛,心中暗想:怪道母亲虽也教了她界线、绣花等活计,却硬是不许她去苏州做织娘,想必母亲眼睛就是这般伤的吧?

      看着这不大的口子,换作普通布匹她早补好了,如今才补了不到三分,只觉比出嫁前绣整套喜服还累,劳心费神,半点不敢出错,时不时就得歇会儿。

      抬头见木莲靠在门边,直勾勾盯着院子角落里的狗窝,那大狗也缩在窝里不敢出来,见她的目光看过去,那对乌溜溜的眼睛登时眼巴巴望着她,里边像蕴着水,狗鼻子一抽一抽的,煞是可怜!

      乔氏见状,忍俊不禁地朝木莲笑道:“道长,您就发发慈悲,放过大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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