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报怨 ...
-
乡下物质贫瘠,这老头没有给他们留有多少灯油,阿仰累极,蜷缩着睡了过去。
郎阿伊等人也都陆续闭上了眼睛,惟有徐翔轩,睁大了双眼,在深夜里呆呆的盯着某处。
徐翔轩七岁时,生母去世,成国公隔年就续娶了继室,这继室不是别人,就是自小疼爱徐翔轩的亲姨妈小白氏。
小白氏对徐翔轩是贴心贴肺的疼爱,就算是生下了徐游骥也没有丝毫减少。
小白氏虽然不是原配,却赢得了成国公府上上下下的赞誉。这样一个人,为什么要骗自己走一趟?
徐翔轩想一夜之间就飞回京都,问个究竟。可是他不能,天将亮的时候,徐翔轩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就听见那老伯起床的声音。
阿仰等人本就是借宿人家,虽然很困,却也不好再睡,都起了来。
郎阿伊惦记大田坎容老婆婆说的妹婿,便向这老伯打听。
老伯听了哈哈大笑,道:“我就是金楼。”
阿仰等人又惊又喜,竟有如此巧的事。
金楼老伯道:“既然来了就是客,你们歇着,我去煮饭。”
花幼朵忙着去打下手,金楼的媳妇就是那阿仰等出山遇到的那个老婆婆的妹妹,也是个好客之人。
老婆婆听了他们的来意,一拍大腿,“哎呀,你们遇着仙人跳了!”
阿仰不懂,疑惑的问道:“仙人跳?那个医师是仙人?”
老婆婆笑道:“仙人跳就是被人下圈套了,不是仙人。”
阿仰张着嘴,“徐大哥,你被人骗了,我就说嘛,哪里会有包治百病的。徐大哥,谁骗你跑那么远啊,还差点送了命。”
徐翔轩微笑:“想是告诉我的人也被骗了。”
阿仰道:“那怎么办,你没拿到药,你弟弟咋办?”
徐翔轩道:“阿仰,徐大哥求你一事,如若你不愿,我决不勉强。”
阿仰道:“你说吧。”
徐翔轩默了一默,道:“那是我亲弟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年纪小小就没了命,阿仰,听说天虫治百病医百伤,你能不能帮帮我?”
郎坤怒不可遏,站起来指着徐翔轩怒道:“姓徐的,你不要得寸进尺!”
徐翔轩目不转睛盯着阿仰,对郎坤的怒火视而不见。
阿仰皱着眉想了想,一个不认识的孩子,值得自己千里迢迢跑去?可阿仰想去玩,京都呢。听徐大哥说起京都的繁华,各种可口的小吃,阿仰当即就决定,去!
阿仰道:“徐大哥,既然是你弟弟,那我就跑一趟吧。”
郎坤惊呼:“阿仰!”
阿仰言笑晏晏,“郎坤,听说那好吃的东西,我们去嘛。”
如若阿仰耍横郎坤还会争辩几句,可阿仰一撒娇,郎坤当即就软了下来。
阿仰一见郎坤不再反对,顿时就雀跃起来,去帮着花幼朵等张罗早饭。
容婆婆是个和蔼的老太太,笑呵呵道:“阿仰,你们苗家姑娘都像你一样好看吗?”
阿仰一听眼睛笑眯了,“没有,就我最好看!”
花幼朵直翻白眼,“阿仰,不知羞。”
阿仰哈哈大笑。
容婆婆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引得堂屋几个人直往厨房瞧。
早饭是腊肉炒蒜苗,腌香椿芽沾辣椒,酸菜炒蚕豆。
阿仰吃得嘴不停,道:“婆婆,你有孙女不,干脆我当您孙女算了,您天天炒蚕豆给我吃。”
容婆婆饭都差点喷出来,“好好好,老太婆正缺个孙女呢。”
郎阿伊臊得抬不起头,花幼朵感觉白眼都快翻不动了。
吃罢了午膳,几人便要上路。徐翔轩给金老伯递了个碎银角子权当饭钱,金老伯一把就推开了,“你这是羞我的脸。”
徐翔轩无法,只得装了起来。
阿仰想了想,道:“婆婆,我苗家讲究有恩报恩,你对我有恩,他日你若是有和难处,寻到我苗寨,阿仰答应满足你一个要求。”
容婆婆不以为意,捂着嘴笑道:“好好好,以后我一定去寻你。”
阿仰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才和众人一道挥别了金老伯夫妇。
从芭茅寨到最近的镇子走半天,徐翔轩带着众人去买衣裳和马匹。
郎坤不愿意,道:“汉人衣裳拖里拖拉的,我苗衣怎么了,又利落又好看!”
徐翔轩耐着性子解释,“如今入了城镇,再往北上都是汉人,苗人衣裳虽好看,却太引人注目,到时候被人围着瞧新鲜,也不自在不是?”
阿仰却对一切都好奇,道:“穿嘛穿嘛,大家都穿。”
郎坤等人本就是为了阿仰而来,自然都以阿仰为准。
汉服成衣里,一个美艳的老板娘正在张罗生意,看见阿仰他们进来,上下打量了一番。面上就有些不好看。
原来苗人不使银钱,多以物易物。老板娘脸上露出一丝假笑,“几位姑娘,公子,我家小本生意,不换东西的哦。”
阿仰听不出这女人言外之意是不欢迎他们,道:“我们也没东西换的。”
徐翔轩正要开口说有银钱,那老板娘却顿时变了脸,“没钱买什么衣裳,慢走不送!”
阿仰此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一张脸气了通红。
徐翔轩忍了气,道:“老板放心,我们有银钱。”
老板娘一听说有银钱,脸色顿时阴转晴,变脸速度令人咂舌!
“哟哟,瞧我这没眼力见儿的。该打!”这老板娘说完,抬起手假式拍了拍脸。又道:“几位,随便挑随便选,价格优惠价格优惠哈。”
几人被老板娘的变脸速度惊了又惊,可如今镇上只有这家成员店,几人只得忍了气挑衣裳。
郎坤有些忍不住埋怨,“好好儿非要买什么汉人衣裳,平白遭人白眼。”
阿仰装着没有听见,指了一件嫩绿色绣蝴蝶的儒裙问老板娘,“这个要多少银子?”
老板娘一听阿仰问多少银子,笑开了花,“姑娘好眼力,这个料子染色都是极好的,绣工更是难得。姑娘既然看得上,就是这裙子的福分,原来卖三十两银子的,你二十两拿走。”
徐翔轩有些疑惑,“怎么这小地方,东西和京都一样贵?”
可惜他的疑惑只被阿仰听见,阿仰等人不使银两,没有概念,便各自选了一套衣裳等着徐翔轩付钱。
徐翔轩不缺银子,递了银子就要给老板娘,却被阿仰一把接了过去,阿仰啧啧称奇,“这就是银子,就是一个铁疙瘩嘛。”
阿仰看过了,随手递给了老板娘。
几人出来,买了马匹,寻了客店换了衣裳,休整一番后上马离了镇子。
成衣店的老板娘在阿仰等人走后,喜得嘴角都快咧歪了,哪儿来的几个傻帽,今天真是赚大了!
老板娘怕阿仰等人回过神来寻她麻烦,当即就锁了门躲了起来,等听闻那几人骑马离开了镇子,这才放心开了店门,喜啾啾的去观赏今日赚的大笔银子。
老板娘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打开了锁着的柜子,突然惊叫起来:“怎么回事?我的银子呢?哪个杀千刀的偷了老娘的银子!”
老板娘声音尖厉,那可是整整一百二十两银子啊,如今就剩二十两,其余的都变成了土疙瘩!
老板娘哭声震天,“砍脑壳的,偷老娘的银子不得好死……”
此时,一个老太伸头瞧了一眼那装银子柜子里的土疙瘩,道:“莫娘子,你这是得罪苗家人了,人家整治你呢,你这柜子又没被撬,分明就是被下蛊了。”
这老板娘张大了嘴巴不敢再哭,声音也有些结巴,“你说,说的是真的?”
一个老头也道:“我也听说过,苗人手段多得很,你遇到的还算好的,还给了你成本钱呢。早就跟你说过,莫要欺负外乡人,做生意要诚信......”
这老板娘却摹的翻咕噜爬起来,关了店门,到后院烧起了香纸,嘴里念念有词,“求求你们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
阿仰的小动作躲不过郎坤等人,只有徐翔轩不明就里,等郎坤等人哈哈大笑,才问起了缘由,阿仰得意的说起她的杰作,却被徐翔轩数落了一通。
“阿仰,你怎么可以这样,那老板只是言语得罪了你几句,你就折了人家的银子,你怎么这么狠的心!”
徐翔轩沉着脸对阿仰说教。
阿仰气得脸通红,“你爹妈到底怎么教的你,别人给你气受就应该让着忍着?我苗人有恩报恩有冤报冤,没你这么好的心肠!你如若嫌弃我们心肠狠毒,自此大路一条,各走两边就是。”
色竹皱着眉道:“徐公子,你愿意忍辱是你的事,圣女至小就没受过谁的白眼,如今却被一个被衣裳的嘲笑,就算阿仰不出手,我也要教训一下那老板的,你如若看不惯,我们可分开走。”
郎坤瞪着眼睛看着徐翔轩,他巴不得徐翔轩就此生气了几人分开走呢,这几日阿仰和这汉人越来越熟捻亲热,郎坤早就看不惯了。
徐翔轩深吸了一口气,怎么忘记了这几人自小在苗寨,习惯了直来直去,哪里知道汉人的弯绕,这好在是镇里,这老板娘也没有什么后台,如若是京里,被人这么摆了一道,又岂会放过他们。
徐翔轩微微叹了口气,道:“是我的不是,没有考虑到大家的感受,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阿仰,下次遇到这样的事能不能和我商量一下?”
阿仰气消了一些,到底几人身上无银钱,又不识路,一时也少不得徐翔轩,只得含糊应了下来。
阿仰打定了主意,得想个法子赚点银钱在身上才好,不然用着徐翔轩的银子,到底有几分不自在。
几人表面上消除了芥蒂,骑着马继续北上,阿仰在苗寨是骑过马的,骑起来并不费劲,郎阿伊却有些疲累,大腿侧似乎磨出了泡。
到了晚夕,离县城却还有十来里路,郎阿伊有些摇摇欲坠了。
花幼朵很是担心,“阿仰,我瞧着阿伊怕是撑不住了。”
阿仰道:“既如此便不赶了,又不是没住过野外。”
大家看了面色苍白的郎阿伊,也都点了点头。
此时太阳落山没多久,天还没有黑尽。
郎坤负责去打猎,阿仰等人升起了火堆,等着郎坤回来。
郎坤这次打的是一只锦鸡,阿仰笑道:“郎坤,就这么个小鸡仔,够谁吃的,你这技术退化了呀?”
郎坤嘿嘿笑,又从身后布袋抱出十来个锦鸡蛋,道:“打多了吃不完也不是可惜,如若你不饱,我再去打便是了。”
阿仰有些臊,道:“什么叫我吃不饱,我吃多大点,真是!”
郎坤忙哄阿仰,“是我说错话了,好阿仰,不生气。”
阿仰噗嗤一笑,道:“快烤快烤,饿死我了。”
几人笑嘻嘻的宰鸡拔毛的时候,不提防树林深处一个鬼祟的身影瞧了一眼就消失在黑暗里。
阿仰等人吃饱了,正靠着火堆眯眼睛。
徐翔轩看着毫不设防靠着郎坤酣睡的阿仰,有些羡慕郎坤。
初初见阿仰之时,她看起来像是苗寨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与生俱来的傲气和娇气让她看上去别有一番风情。
不曾想到,她竟然是苗寨大名鼎鼎的圣女。徐翔轩无法把那个传说中呼风唤雨的圣女和眼前这个睡的甜美的少女结合起来。
阿仰生动活泼,整个人就是活在岸边的鲤鱼,浑身充满了光彩。
徐翔轩有些愧疚,被自己这样一个汉人下了情蛊,她一定很伤心,她那么喜欢郎坤.......
不远处传来枯枝折断的声音打断了徐翔轩的思路。
他长年习武,本就耳聪目明,如今添了雪蚕,更是翻了一番。
徐翔轩皱了眉,竟然有十来个人,来者不善,怕是拦路的山匪!
徐翔轩首先叫醒的色竹,色竹敏锐的感觉到了危险,郎坤轻轻把靠着自己的阿仰放在背包上,抽了弯刀站了起来。
花幼朵却猛的惊醒了过来,她已经看到了树林边上的火把。
花幼朵惊呼:“强盗!”
阿仰迷迷糊糊醒了过来,郎坤有些生气,转眼又想反正一会儿打斗只怕也会吵醒阿仰,才没说什么。
阿仰看着围上来的人,道:“这就是强盗呀?”
花幼朵道:“可不是,你以为什么样?”
阿仰瘪着嘴,“不都是大胡子举着双斧子吗?这一个个瘦精精的,管个什么用。”
徐翔轩有些无语,这可是十几二十个强盗,他们才六个人,还有三个是女的,竟然不急不慌,还嫌弃起强盗来。
阿仰睁着亮晶晶的双眼,等着这伙强盗说出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之类的话,可这伙人竟然二话不说,抬起刀就砍了下来。
阿仰气得直跳脚,怎么不按住套路来阿,这乌漆麻黑的,打起来也看不到热闹,还搅了瞌睡,阿仰生气了。
阿仰生气的后果就是徐翔轩等人刀还没有来得及举起来,就听见对方鬼哭狼嚎的声音。
徐翔轩听着对方哭喊声,终于发现了原因,一群马蜂正嗡嗡的寻着这帮人叮咬,可却并不咬徐翔轩等人。
这大半夜的,哪儿来的马蜂,还分着敌我。徐翔轩瞬间就明白了,这是阿仰他们干的。
徐翔轩有些震惊,他太小看阿仰了,他以为这蛊虫也就是治病治伤的,岂料这一路行来,变银子,驱强盗......
徐翔轩猛的打了个冷颤,阿仰等人还好是朋友,如若说是敌人,只怕是最最可怕的了。
不等徐翔轩一番心里活动,这伙强盗早已经落荒而逃,阿仰打着哈欠招呼郎坤来当靠枕。
徐翔轩欲言又止,色竹看了徐翔轩一眼。
郎阿伊神色复杂,花幼朵不以为意。
不管众人如何想,阿仰靠着郎坤甜甜睡到了天亮。
天亮的时候,徐翔轩给众人打来了山泉,一边收拾一边道:“到了县城,就可以买马车,阿仰你们便可以坐马车了。”
阿仰仰着头,睫毛上挂着亮晶晶的水珠,微笑着看着升起薄雾的路,道:“给阿伊和朵朵坐,我喜欢骑马。”
徐翔轩笑道:“阿仰,在无人的时候,你骑马,到了有人的城镇,你坐马车好不好?”
阿仰奇道:“为什么?”
徐翔轩有些为难,阿仰生性自由,让她如同汉人女子一般,着实委屈了她。
徐翔轩道:“阿仰,汉人姑娘不抛头露面,我是怕你遭人笑话。”
郎坤一挥胳膊,“谁敢笑话阿仰,我宰了他。”
徐翔轩有些无奈,只得用祈求的目光看向阿仰。
阿仰想了想,道:“既然我穿着汉家衣裳,还是按汉家规矩吧,不然一路够收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