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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节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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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和沃尔图里一行一同去到小镇的中心。街上的行人都打扮得极其复古。当然,我们也差不许多。阿罗说我这一身尤为惊艳,他不知道这本是人类最好的织工编织的衣裳,也是我为数不多的、真正的衣服。不止是我,鲍尔德斯顿等人这一日的穿着也大多这样的来头。
      其实起先我们并不打算打扮如此花哨。格里姆肖无意中谈到的当年那场盛会勾起了大家的回忆,一时兴起,才想到重现当年的光景。年代太久远,我已记不清具体是为的什么,似乎是我们随手赠了某位国王一个不小的人情,感激涕零的他才送了我们这些衣裳和不菲的珠宝。
      可你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极好看的色彩组合,至少对于血族的感官来说。暗红的色光像是一杯酒体厚重的陈年葡萄,又像是破口的颈动脉下流淌的新鲜血液,只消看着也有不少心满意足。
      我们绕着中心广场大约转了四分之三,遇见迎面走来的爱德华和贝拉,以及不少熟悉的面孔。安吉拉最先发现我们,准确来说,是发现格里姆肖。迈克也很快认出把他打惨的帕斯莫尔。然后梅森先生领着队伍朝我们走来。
      梅森先生打量了我三两眼,眉头皱紧又展平,我想象中被指责不务正业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他只是问我:“都处理妥当了?”我不知道鲍尔德斯顿撒了怎样的弥天大谎,但这并不妨碍我顺着梅森的意思回答:“差不多了,谢谢关心。”他接着与我客套,称赞我有礼貌,说老师关心学生是应该的。
      他没有理由平白无故地向我示好,或者说,他并不是单纯地想向我示好。我悄悄和左右侧的格里姆肖与鲍尔德斯顿交换眼神,在彼此的眼里都看到心知肚明。然后梅森先生果真如我们所料,用力分开我们挡住的道路,走到阿罗一行面前。

      沃尔图里的卫士们交替在发出不满的嘶嘶声。任何对于长老没有请示过的接近都被认为是一种亵渎,而卫士的责任就是杜绝这种亵渎的发生。若亵渎已然发生,那便只有让做出亵渎行径的人,消失。
      在任何一个卫士做出任何举动之前,阿罗用手势予以制止。然后又是一阵嘶嘶声的爆发。阿罗没有理会,用中古时代的口吻异常礼貌地询问梅森的用意,而他身边的凯厄斯则用警告味十足的眼神向后扫射。响声终止。这一切都发生在梅森先生的了无察觉中,因为人类的听觉系统无法捕捉如此高频率的声音。
      梅森介绍说,福克斯高中的孩子是受剧院邀请,表演吸血鬼文化相关的。接待他们的老院长提过,若不是镇里一位富绅的资助,这一类文化研习交流也不可能办得起来。所以他曾向老院长提出见一见富绅,但被老院长拒绝。据说富绅喜静,从不见外人,但如果他们足够幸运,或许能在圣安洛斯节日游行遇见他。梅森询问富绅的长相,老院长告诉他只要见到其人便一定能认出。
      他本是不信的,直到见到阿罗本人才不得不信。因为阿罗的姿态确然不是镇中任何一个人类所能媲美。我不禁为鲍尔德斯顿惋惜,为他在这场戏里饰演着一个渺小的教师而惋惜。因为在我看来,他比阿罗更担得上“雍容华贵”四字。
      阿罗微笑着听梅森讲完整个有些啰嗦、有些拖沓的故事。他大概是极喜欢这番拐着弯的称赞。而正如大凡被称为富绅的上位者对于仰慕者的态度,阿罗给予梅森的回答也不过寥寥数字:“盛辞难当。”然后他伸出了手,一只保养极好的手。梅森的视线从阿罗的眼睛下移到手,又从手移回眼睛,在后者的鼓励中,显得又激动又紧张。
      他大概把这当成无上殊荣,而知情的谁又不知,阿罗不过对他的想法更感兴趣。可又有谁会提醒他?众目睽睽下,梅森将右手在衣衫上擦抹几下,缓缓伸出。一个简单的握手,像成了某些复杂的仪式。可是他的手最终没能和阿罗的手相握。因为贝拉喊了一声“住手”。

      ***
      所有人都去看她。爱德华用力抓紧她的手臂,像是恨不得把她揉进怀里。同学的不解,以及梅森先生压抑怒火的一句“贝拉同学,你怎么了”让她的处境更为尴尬。而她却也不甚在意,倔强的视线自始至终未曾离开阿罗。
      阿罗收回手,看不出半点不快。他自然不会不快,快活还来不及。不仅阿罗,恐怕在场的所有血族谁都没有料到,这个人类女孩会这样傻地自曝。格里姆肖凑近我,与我低语,“真是卡伦的品味。”何尝不是。
      阿罗带着更明艳的笑容颔首致意,“想必是伊莎贝拉·斯旺小姐吧。”一片惊呼,充斥着对被知悉的羡慕,独爱德华知道那是种要命的熟知。他的眼神中露出属于战斗前夕的犀利警备,就连身体也已陷入防御状态。
      贝拉对于爱德华的信任在这种情形下,可爱又可笑。她大抵以为有了他的保护,她便足以无畏,所以才向阿罗发出那样愚蠢的质问:“对,是我,你们想干什么?”我想她一定没注意到,她话音刚落时,爱德华如出神般僵硬了的脸色。面对沃尔图里成群的卫士和长老,他的胜算根本是零。
      梅森先生关乎礼貌与无的教导很快被凯厄斯冷酷的嘲讽掩盖。他笑,笑声如人,冰凉刺骨。贝拉下意识摸了摸手臂。他问她:“在问我们想干什么之前,你难道不该说说你想干什么?”
      爱德华圈紧贝拉,不再让她说话,“她什么都不想干。”一字一词咬得清楚,牙缝里蹦出的声音却带着些求饶的味道。但他心里恐怕和我一样清楚,凯厄斯不是见好就收的类型。绝不是。
      果然听凯厄斯又问:“她要真的什么都不想干,为什么非缠着你问个青红皂白?为什么在你极力的疏远下还热情不减?为什么会引得你忘乎所以?为什么会有你现在的,拼命保护?”他问得太尖锐也太细致,那本该是些他绝不会知道的内容。这恐怕,也是他的用意。

      爱德华和贝拉望向我。爱德华的目光被疑惑充斥,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可他想问的一定也是贝拉已经问出口的:“你告诉他们了?你怎么能告诉他们?爱德华把你当,才……”我打断了她的话,“他不该寄信来的。”围观者的眼神已有些暧昧,照贝拉的思路发展,迟早会被误会成三角恋。
      但我那么说了,也等于在承认,秘密,是从我这里开始流泻。虽然,这本来也是事实。
      爱德华的眼神渐渐变得失望,失望过后是愤怒。我察觉到整个过程中,凯厄斯的嘴角都挂着阴谋得逞的笑容。这的确是他想要的。有什么能比击垮尚未牢固的联盟更值得令人庆幸?
      可是爱德华突然问他,也不止是问他,“你们的礼数所教会你们的,难道就是随便阅读别人的信件?”凯厄斯看向阿罗,阿罗也看着凯厄斯,谁都没有作答的打算。这样的问题本不适合在毫不相干的人类面前讨论。
      阿罗来到我和格里姆肖身边,轻声祝我们玩得愉快,然后转身退入黑暗。长老、卫士都随他走了,只有简领着德米特里和艾力克留在原地。然后在一众意外之下,爱德华拉着贝拉主动向他们靠近,他们的身影也很快消失于黑暗。只有贝拉疑惑的抗议还久久萦绕。
      普鲁登斯问我们他们会怎样,我告诉她不会怎样,她看起来有点失望。其实我也不喜欢我能看到的这个结果。帕斯莫尔把侥幸寄托在凯厄斯身上,他一定看出凯厄斯和他们一样喜欢血腥的好戏。然而格里姆肖很明白,阿罗不会允许这些发生,因为他觊觎贝拉的天赋。
      我们没有继续聊这个话题,人类已将我们包围。带着各式各样的问题。大部分是冲着我来。有人问起爱德华的信,有人问起“富绅”,其中最犀利的大概是迈克的那句,“你喜欢的小白脸跟新来的小妞跑了,感觉怎样?”
      感觉很好。但我当然不可能直接与他说。事实上,我什么都不必与他说。幸好,还有一个人也是这么觉得——梅森。他呵止了那些学生的八卦,说得气义慨然,其实也不过要一探我们与阿罗之间的联系。
      我懒得回答,鲍尔德斯顿还来不及回答,帕斯莫尔笑出一口白牙,“那个姑娘是对的。你知道的越少越好。最好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和普鲁登斯开路,格里姆肖、鲍尔德斯顿一左一右护着我,率先进了剧院。学生们的私语走出很远还能听到。我想回校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都会在这种氛围中度过。

      ***
      阿罗给的是二层的VIP包厢。两侧暗紫色的窗帷放下,在壁灯照耀下,给幽蓝的沙发坐垫铺上一层紫光。我斜倚在正中的大沙发上,格里姆肖和鲍尔德斯顿坐在两边的卡座,不时望一眼被我占据的位置。尽管我们都知道,他们并不是真的想和我挤一张沙发。阿萨迈特兄妹一会儿坐在我两头宽大舒软的扶手上,一会倚墙而立,又一会儿席地而坐。你永远不能让他们安定下来。他们生来是好动的。
      我们便那样等着开场,谁都没有和谁说话。有些话不必说出口,该说的业已说毕。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总是在沉默的时候,更加高贵。巧舌如簧固然是一种才能,但高贵并不需要额外的才能来彰显。
      包厢的灯光很暗,很适合开场前的休憩。一切都很完美,除了血族并不需要休息。剧院里很安静,还没有多少人入来。我们在一片静谧中倾听,听到不同的脚步踏着不同的韵律,一点点将室内填满。然后,普鲁登斯拉开窗帷,镁光灯的刺白破坏了这小空间的安宁。
      舞台和楼下的席位即便从我的角度也能一览而尽。留给福克斯高中的席位大约在第四五排。此时的学生已换下街头相遇时的休闲服,中世纪的繁摆花饰似乎让大多数人不自在。有人在调整假发,有人在摆弄袖口。他们都上了精致的妆容,尽管化妆的水平本身并不精致。
      然后梅森从后台窜到席间,带着满脸焦躁。不止是我,包厢里的所有人都有注意。我们稍稍留了神,所以他们的谈话一字不差地落到我们耳里。原来梅森选了他最不喜欢的爱德华和贝拉做了主角。我一直不理解他的别扭,直到后来安吉拉告诉我这是大家的要求,梅森别无他法。缺了男女主角的戏,当然演不下去,然后有人提出让我和格里姆肖顶替。

      我接到了电话。格里姆肖带着一脸好整以暇,让我挽着他的手臂下楼。他显然在往尴尬的方向导演梅森那一处本很尴尬的、关于血族的戏。你大概会说,没看到过剧本的我,怎能知道尴尬与否。相信我,我能知道。这无关乎剧本,剧本是一个人特性的体现。知道了他的特性也便就知道了剧本的宗旨。
      梅森把我们带到后台。我们走的时候,四五排的席位几乎腾空。在那里我们看到了剧本,有些类似“美女与野兽”和“睡美人”的混合。然后我望向了格里姆肖,他也在看我。我知道他想的一定也正是我在想的——绝不演这该死的剧情。
      杰西卡和安吉拉也在,她们给我们鼓气,让我们不必紧张、尽力便好。尽管她们自己看起来很紧张。终于开幕了。群演出去又进来,穿梭在布景与布景之间,然后轮到我们。
      我们的第一幕在书房中。我在书房里看书,格里姆肖悄无声息地潜入。你懂的,人类印象中的血族,来无影踪。然后我们开始交谈,大致不离剧本。就在梅森先生几乎准备鼓掌的时候,格里姆肖抽走了我手中的书——魔法书,对我说:“不必再演戏了,我的同类。”
      我清楚地听到后台道具花瓶砸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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