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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第 10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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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华入了营帐将娜莎放下后轻声说:“你好好歇息。”说罢便松了手欲起身离去,谁知娜莎却蓦然抬起头直对着那双眼问道:“你大可让军医士官将我抬回来,又何必亲自送我?”
东华被这样一问垂下眼眸:“军中艰苦,你身为郡主已经是颇为委屈,一直跟随我军连些家乡的小食也吃不到,眼下更是因我被牵累至此。”
娜莎略显无奈地笑了笑:“也对,你们唐人讲究体统,被人放在藤架上抬回来确实不太好看。”
东华不再言语向外走去,娜莎却又将东华叫住,“有消息随时差人来告诉我。”
东华停住脚步点头,而后出了营帐。娜莎待东华出去后长吁一口气,好似在庆幸东华未再回头也未再见那双眼,那可是那样一个云淡风轻之人。
东华刚一出去便有几支轻骑迎面疾驰而来,见了东华即刻翻身下马,原来是外出追踪人员回营,东华疾步上前问:“情况如何?”
“末将率二十人一路沿途一直追至幽州城外东北的一处山林前,秋季山林茂密,仲太医尚在敌手,我等不敢再冒然行进,幸而山林不大我军又有轻骑前来增援,此刻已分散隐秘守在山林各个方位,待末将归来时尚无任何人再出入那片山林。”
东华微微点头:“处理得当,沿途可有留下记号?”
“一如平日,都留有记号。”
“好,下去歇息吧。”东华遂命人去拿幽州城图,正转身准备入帅营之际,李光弼策马驶来,下马便急切问道:“主帅,仲太医可有消息?”
东华摇了摇头,望着通宵鏖战的李光弼问:“攻城情况如何?”
李光弼这才稍显兴奋地回禀着战况:“依照主帅吩咐我军主攻幽州城东北隅,待敌军发觉调兵回增时已是为时已晚,敌军拼死抵抗一夜早已疲累不堪,我军今晨便已登上城墙,相信再过两三个时辰便可全部攻破进占幽州城。”
东华点头:“直至最后一刻都不可轻敌,本想换你回营歇息,眼下只能再有劳光弼兄了,定要活捉史朝义。”二人边说边进了帅营,李光弼坐定恭敬回道:“听从主帅指挥,率军攻城乃末将之职,只是如此一来不是让末将白白捡了这军功?”
“你连夜鏖战攻城,又何来白捡一说。”东华口中说着,双眼望着的却是地上的滴滴血迹。
李光弼顺着望去回道:“自古以来,主帅本就不必屡番亲自上前督阵,那血渍可要命人前来清理干净?”
东华摇头:“那是百草的血,人安然无恙归来之前,我必要亲眼看着。”
李光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后转而问起:“听闻有一人是史家之人,又要我军活捉史朝义,莫不是他们知道史朝义必败无疑,特地抓了仲太医好交换保命?”
东华想着那女子的诡异,面上无甚表情:“有此可能,但此事颇为蹊跷。”
李光弼见东华仍凝视着那滴滴血迹,便不再作声退出了营帐,稍适片刻又匆匆出了大营前去攻城。
寂静的帅营此刻只剩东华一人,东华闭起双眼神经依旧紧绷,抬起双手用力按着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只觉阵阵刺痛,但这刺痛过后头脑便微微舒缓了些,东华就这样闭着眼将整件事从头至尾在自己脑中回放,眼下已经知道了那女子是史朝英,史朝义之妹,史家之人那里定有线索。
约两个时辰后,营帐外军鼓雷动,欢声响彻天地,李光弼率众将入帅营齐齐单膝跪地,“我军终按部署,不负所望!现已全面攻占幽州城,恭请圣君入城!”
东华紧锁的双眉终于微微舒展,“好!自当是不负众望,即刻登城!”
大唐威武之师浩浩荡荡进驻了幽州城,东华立于城楼之上气吞山河,继而亲手插上了大唐的旌旗,欢呼呐喊之声顿时铺天盖地,三军雷动,直冲云霄!整个幽州城三十二里长的城楼上瞬时依次立起了大唐旌旗,那硕大耀眼的“唐”字正一个接着一个迎风展开,严整之势让人一望便心升景仰。这是一个代表性的终结,更是一个里程式的开端,东华望着欢呼沸腾的万众将士,看着四周林立起的大唐旌旗,心里忍不住轻轻问了声:她若看到这一切,可会露出些许笑容?
但东华深知此事还远远没完,深深吸了一口气,秋意正浓。
李光弼将全身捆缚的史朝义押了上来:“史朝义在此,听候主帅发落。”
东华低头去看眼前这位跪在地上的大燕皇帝,衣衫完好无损,发冠只略微乱些,虽是个突厥人却并未像其他族人那般蓄着大胡子,反倒利落得像个书生一般有几分文气,此刻正被捆的结结实实,口也被布条塞着,口中正不断发出呜呜之声似要说些什么,东华抬首问李光弼:“他被捉时竟不曾顽抗?”
李光弼略带遗憾地摇了摇头:“末将也还想着要活捉他也许要费些力气斗上一会,谁料他这功夫太也稀松,被一把挑飞了兵刃之后就这么直接被绑了。”
东华微微点头,都说这史朝义为人宽厚却无经纬之才,是以虽被众将逼迫着弑父自立,却也终未得到众将真心拥戴,如今居然连活捉了他的李光弼都嫌捉得太过容易。东华命人除去史朝义口中的布条,史朝义见能开口说话了即刻嚷道:“你们活捉了朕是否想凌辱于朕?朕誓与大燕共存亡!”
东华听这史朝义倒也不算太过窝囊,但这仍口口声声自称为朕却令东华双眉深蹙,“朕?大燕?你竟看不见这全都是大唐的天下?你口中的大燕早在你弑父之时就已经亡了,你不过是犯上作乱的逆臣之后。”
史朝义刚想开口分辨,东华却抬手令人再将布条塞了回去,东华冷眼看着史朝义说道:“此时本君来问,你来答,若是答得不好,便也无需再留你开口讲话了。”东华这一句说的半真半假,但眼中寒气却是让人不得不畏。史朝义呆愣了半晌后频频点头。东华心下一宽,吓一吓便能让此人开口倒也省了诸多麻烦,而后命人又将他口中布条取出后问道:“史朝英除了是你同父异母之妹外,可还有其他身份?”
东华没问守将要臣等紧要之事,却问起了小妹,史朝义一脸诧异却也想了想老老实实答道:“这阿英又能有什么身份,不过是父亲当年中意的一个汉人女子生的罢了,因是突厥人与汉人生的还算姿容娇好,也很受父亲喜爱,其他也无甚特别。”
东华又问:“你可觉得本君像少杰?”
史朝义大吃一惊:“你竟知道辛少杰?你怎可能认得他!我一见你也觉得像但后来细细看了看还是有那么点不像,他那个富家子整日就知道吟诗作对也不为我史家江山出力,根本就是个风流的浪荡子!”说罢似觉得这句无礼,慌忙偷偷看了眼东华。
东华并未理会,只管不露喜怒地问自己需要了解的一干问题,但问了半天这史朝义只管日日想着是否该杀史思明和史朝清,并不关心这位小妹都在接触些何人,东华便令人将史朝义带下去好生看押。史朝义并没有如先前所说一般会受尽折辱,只这般被问了些不知所云后便也没再嚷着要死要活。
东华立于城头继续一环一环地细细想着,过了不知多久身后忽然传来一句:“你就打算这么一直站下去,也不去歇息下?”
东华回头见了娜莎回道:“你怎么来了,可是好了?”
娜莎点头:“还稍微有点酸麻,但军医说已经没什么了,你这么不吃也不睡只喝些浓茶,只怕是铁打的也受不住。”
东华望着远处垂低的日头也低下了头:“这已经过去了一夜又近一日,百草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娜莎正想继续劝几句,低头却见城内一将士自北侧纵马疾驰而来,东华见状忙下了城楼,将士下马急报城北门有一胡人女子要见主帅,据追踪将士来报这女子正是从城东北的山林里一路而来。
东华一听是史朝英即刻上马向北门策马飞奔而去,李光弼等将听得消息也都一并赶往。东华见史朝英竟然是一个人单独立于城门外,心下不禁叹这女子果真是行事诡异,就算有百草做要挟此举也太过大胆,真不知是无知还是无畏。城楼之上的守城将士瞭望四处并未发现就近有任何可疑行迹便打开了城门。
史朝英一见东华出了城门,便拍马上前从怀中扯出一片青色衣角冲着东华大怒喊道:“辛少杰,枉我日日等你,你竟日日藏了一个小师妹在身边!你要如何对得起我!”
众将面面相觑,小师妹?这女人果然是个失心疯,大唐军营又哪里来的什么小师妹。
东华却陡然间面色煞白,双手死死攥着缰绳,这一幕不是没料想过,但却是料想后仍无法相信竟真的会发生。
东华并未张口回话,只眼带杀气地直直望着史朝英。
史朝英见东华如此,怒气与哀怨一同涌了上来,“辛少杰,你这辈子也别想能再见到你那小师妹了!”
众将仍是不可名状,东华眼中却已满是杀气,口中低沉说道:“我说过,她若有什么差池,你们一个一个便是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岑参第一个反应过来大惊失色,低声轻呼:“莫非仲太医是……?”李光弼更是满目愕然的说不出话来。
史朝英却仰天哀叹:“若不是再见了你,我恐怕早就去黄泉下寻你了!”
东华倏然间脑中一闪,收起眼中杀意向史朝英说道:“你真的想见少杰?”
史朝英忽然满眼期盼,“我自然想见你,日日夜夜都想!只是他们现在要史朝义,要你在日暮时分带着史朝义去换人。”
东华听闻忙应道:“好,我日暮时分带人过去,你先帮我照看师妹。”说罢双眼中似闪着真诚,那一双攥着缰绳的手却掩饰不住的轻微颤抖着。
史朝英却双眉紧锁似撒娇一般哼道:“若不是怕你真的会对我恼火,我才不会照应她,但愿她今夜不会被扔在山林里喂了熊瞎子。”说罢便要急着赶回去,边走边回头对东华大声道:“你到了山林处喊我的名字阿英,我便出来接应你。”
众将见史朝英走远,齐齐望向东华,但见东华望过来又赶忙低下头去。李光弼最先按捺不住问起:“仲太医真的是……?”
东华抬起满是寒意的双眼扫向众将,而后锁定李光弼,“如你所闻。李光弼听令,集结将士剿清叛军余孽,营救仲太医!” 说罢策马缓缓走向城内。
李光弼心神未定,只高声领命道:“是!末将得令!”而后却仍是愣在原地。
娜莎见东华策马离去,却怎能就任东华这般不声不响地走了,即刻拍马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