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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第 108 章 ...

  •   一阵夜风袭来凉意骤起,东华醒了醒头脑,匆匆回至营帐。营帐中一切仍是原状,娜莎仍瘫坐在地上无法行动,东华边宣军医边走近娜莎俯下身去:“你觉得如何?可还撑得住?军医即刻就来。” 说罢伸手将娜莎抱起来走向一旁的座椅小心放下。娜莎从未见过东华如此轻声细语,这样一抱更是将那短短的一瞬显得有如静止一般,可娜莎却丝毫不觉得有曾期盼的那样兴奋,因为此刻东华的眼中,满是哀伤。当东华转身,那双眼却又寒意骤起,“今夜何人当值?” 这一句问的低沉,却是有如千钧重压。
      李光弼仍在率军攻城,岑参在营中早已闻讯前来,此刻上前回禀道:“末将方才已去查过,今夜帅营当值的是昭武校尉仆固旸,而今尚在昏迷之中,其余守将有两人被割喉毙命,还有几人也仍不省人事,都被藏在了关押史朝义家眷的地方,巡营将士也是刚刚找到他们,另已派了二十精骑前去追踪,是否要再增派些?”
      “尚不知对方共有多少人马,另派五十精骑前去增援,切记不可冒进,只可追踪。清点史朝义家眷,而后将名册拿来。将近日看守史朝义家眷及帅营的将士名录也拿过来。”东华沉默片刻又继续说道:“将仆固旸带上来。”
      岑参领命,可随即面露难色道:“仆固旸现正不省人事,且此刻正......衣衫不整。”
      东华眼中寒意更甚:“衣衫不整?抬也给我抬过来!”
      岑参不再多言,即刻领命下去,营帐中便只剩正在勘察各个角落蛛丝马迹的将士。不多时,几名军医赶至细细询问诊断娜莎,随后又将剩余的茶水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几人商议片刻后一人回禀:“依照郡主描述及水中余毒,可推断出此毒为罂粟及茛菪融合炼制,是以可阻塞筋络,麻痹四肢,并不伤人性命,臣等可开方缓解麻刺之感,但要毒素全部散尽需待五六个时辰以后。”
      东华听罢点头示意知晓,也就是说百草在这五六个时辰内也无法行动,想到此处东华将手中的拳头攥得骨节咯咯作响。随后传令已侯在帐外的人将仆固旸抬进来。
      东华见这仆固旸仍在昏迷着,只头露在外面,身上已由毡布盖起,东华看了眼岑参知是岑参思虑周全将这衣衫不整之人盖起,以免在此燃眉之际还要顾及体统,何况眼下还有一位郡主在场。军医上前查看了半晌不禁称奇:“这仆固校尉所中的并非何等特殊毒/药,只是剂量稍重的蒙汗药而已,再过上个一时半刻便会苏醒。”
      东华冷峻皱眉:“可有法子让他即刻苏醒?”
      军医点头:“自然是有,用些草药再针刺人中方可,只是人会深重觉痛。”
      东华下令即刻施行,军医按照所言之法忙碌了一番,仆固旸果然渐渐有了意识,而后便一惊坐起,口中大声呼痛,待惊觉自己身在帅营后慌忙爬起跪在地上,这一爬起来身上覆盖的毡布滚落,众人这才发觉这仆固旸身上并无战甲,更无衣袍,只剩胡乱敞开的亵衣,难怪岑参会形容此人为衣衫不整。娜莎见此忙顶着酸麻之感转过头去,岑参见此忙清咳提醒。
      东华见此已是怒从中来:“前前后后是何等情形,一字一字交代清楚,若有半句虚言”东华顿了顿眼中寒意聚集:“立即军棍仗毙!”
      众人听闻军棍杖毙这四字霎时骇然失色,东华虽军纪严明却极少动用刑罚,遑论此种比斩立决更甚的极刑。斩首虽死但却一刀利落来的痛快,杖毙却是一种残忍且屈辱的死刑,受刑之人不但要忍受剧痛折磨直至死去,腹部还要再挨上一刀流出鲜血只因杖刑之始并不见血。
      仆固暘正将毡布披在身上,听闻此言更是魂飞魄散,慌忙裹着毡布一五一十交代起来:“前些时日末将轮值看管史朝义家眷,一女子便主动问起说我军那金冠银甲之人是否是军中主帅,末将并未理会,但那女子却说此人她识得,且交情匪浅,末将见她是圣君故交便稍有松适,谁知却被她暗中算计以至酿成今日之祸,圣君饶命!圣君仁慈!”
      东华却面无表情抬起双眼:“你果真当本君仁慈,来人,行杖刑!”
      话音刚落,两旁军士便上前将仆固旸按在地上,随后抄起军棍开始杖击,此等情形下,每一击皆实重不虚。仆固旸惨叫喊冤,称所言皆是事实,东华充耳不闻,待近二十军棍下去仆固旸已是喊痛无力方才开口道:“本君最后说一次,一字一字交代清楚,你究竟是如何擅离职守,又如何让史家之人入我帅营。”
      仆固旸想跪地磕头却已经爬不起来,趴在地上拼命用额头磕在地上说道:“末将当值之际,史家一女子发色栗综,眼窝凹深,鼻梁高挺,是一妩媚异常的异族女子,她说与我军主帅情谊深厚,此时只是未能认出她而她又求见不得,只要我不为难她日后定当在主帅面前为我美言让我加官进爵,后来又听闻军中兄弟说史家家眷入营之时的确有一女子曾闯上前去要见主帅,只是被众将拦下,便信以为真一直对她颇为照拂,后来……”仆固旸说道此处现出犹豫,但见东华眼中寒意继续说道:“后来……后来这女子说一直倾慕唐军英勇,对末将更是一见倾心,如今已身陷囹圄日后更会身首异处,眼下不做他求只求……只求许身末将共度一霄了却心愿,便约定末将今夜当值之际,末将确是离了值守,可末将千真万确安排了人看守帅营,此事有违军纪,末将自然不敢声张,其他兄弟如何未在值守末将是真的不知!”
      东华想起值守帅营的其余人依旧不省人事,营中其他将士却是无异,即刻问道:“你可曾与众将共饮或共食什么?”
      仆固旸惊颤着左思右想,忽而想起什么回道:“那女子说可以了却心愿心中欢喜却不能与人分享,但末将却应当以茶代酒与兄弟们同饮一杯以示欢畅。”
      东华听闻怒意四起,一把抽出佩剑抵着仆固旸咽喉怒道:“你竟色令智昏,这样一句就能让你给同袍下毒!”
      仆固旸死命摇头:“末将没有下毒,毒不是末将下的!”
      “你只是没有亲手下!”东华说罢已恨不得立即将仆固旸一剑刺穿。正在此时,史朝义家眷已清点完毕,名册也已送到东华手中,东华看着那名册,其中少一女子,名叫史朝英,为史思明之女。
      只少一人,但明明还有穿着我军盔甲的两人,东华用剑抵着仆固旸厉声问道:“你可知你营队中何时换过两人!”
      仆固旸一直处于惊惧保命之中,只管将自己脑中所知晓的一字不落地讲出,此刻听闻又拼命摇头:“末将……末将并未发觉有何人不对。”
      东华怒极:“你只被胡人女子色/诱又能发觉什么!人家连下毒都不屑于给你下,只用蒙汗药便足以!”言罢喝令继续行杖刑,众将此刻对仆固旸也是痛恨至极,见审讯也已完毕,听令欲将仆固旸拖至帐外行刑,东华却命人就在此处,就在自己眼前。东华就这样看着仆固旸受刑,待又打了近五十军棍,仆固旸已双眼微垂,似要昏厥过去,东华下令停手,随即禀退了众人,众将不解何意却也只得退出帐外。
      娜莎一直静坐在一旁,此刻也无法离去,东华望了望娜莎犹豫片刻,随后仍旧转向仆固旸问道:“你姓仆固,你父亲可是仆固怀恩?”
      仆固旸听到此问似乎清醒了些,趴在地上微微点了点头。
      东华却苦笑了起来:“我不重用你父亲仆固怀恩,不想他的儿子却在我军中酿出此等祸事,天命,果真是要人付出代价。”

      东华这一句似在对着仆固旸说,却又似在自言自语。东华怔怔立住半晌,而后走近娜莎说:“我送你回去歇息。”随即俯身将娜莎抱起。
      从头至尾,娜莎目睹着这一切一直一言未发,此刻的东华轻声轻语,与方才的疾言厉色仿佛判若两人,娜莎终于忍不住问:“你可是认识那女子?”
      东华摇头:“我若认识她,又怎可能任她伤百草,更不会那般束手无策任她带走百草。”
      东华想起那眼窝深陷的胡人女子那日朝着自己冲过来,又继续说道:“她定当是将我认成了别人,她曾口中喊着少杰,也不知这叫少杰的人身在何处,若能寻到也许能帮大忙。”
      娜莎想了想也点头:“嗯,她说让你等她。” 随后又想问问东华为何刻意不重用那个叫仆固怀恩之人,却终是忍住了没有问出口。
      东华边说已边走到营帐门口,忽然停住脚步微微回转冲着地上说:“我先将你的命留着,留给百草回来处置。”
      娜莎身在东华怀中,却不敢望向眼前那双眸,因为那双眸中先前满是哀伤,眼下更多了一层惨然。娜莎也期盼百草平安,如今却是更从心底里像祈求亲人一般,祈求着百草能够早些平安归来,定要平安。
      东华走出帐外,这才发觉原来天早已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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