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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六十四、六十五、六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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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梦回时,他会被噩梦惊醒。
想到远藤的死,想到终将有表明立场的一天,想自己到底该站在哪边。
站队是个很难的抉择。
如果站在小野寺这边,就能重创太阳会,还能帮助樱井翔实现他的野望。
如果站在土屋和皆川这边,就会打击冥王会,也能击垮樱井翔。
哪边是自己想要的呢?
其实都不想……
原本只想在游戏的世界里称霸而已,却变成了现实生活中一枚举足轻重的棋子。
但棋子终归只是棋子。
无论哪一方的胜利,等待自己的,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
而樱井翔那边呢?应该也能体会相似的无奈。
对不起,我想去一个地方。”二宫跳下了小野寺的车,另搭了一辆TAXI开往东京铁塔的方向。
站在黑乎乎的钢筋结构下方,终于有了些清醒的实感。
方才在居酒屋的混沌被夜风一吹,变得澄明了起来。
“你一直都在听吧。”二宫对着氤氲的墨黑的天空,自言自语地问道。
风声淹没了回答,那句问话响在耳畔,钻进鼻腔,在脑中炸成了无数的声音。
“成为傀儡政治的牺牲品,接受□□的政治献金,这些真是你想要的吗?”无人回答,无人回答。只有呼呼的风声淹没了单薄的话语。
“爬到权利的顶峰,将你的所谓的大爱普及世人,需要通过这样的途径吗?”夏秋之际易起风,卷了所有的声音,打了个回旋,再飘散出去,只留下树叶沙沙的响动。
“我们都是大人物的棋子而已吧,即使如此,也想努力摆脱,不是吗?”树叶擦过的声响,唰唰地一阵吵杂。
“所以会感觉到……痛苦啊……”最后这句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直到蹲下去,把头埋在手肘里。
不管樱井翔怎么变,不管自己怎么变,却始终能感觉到二人如此相似的困惑。
就像在居酒屋里,能感觉到樱井翔就在旁边的和室里一样。
就像在樱井翔中枪之前,能感觉到心脏的跳动一样。
这种紧扯着神经的痛苦,现在也一样。
进一步是权力的顶峰,却是党派的傀儡。
而退一步,便什么都没有了。
进一步是巨额资金的操盘手,却成了卑鄙的政治的其中一环。
而退一步,便什么都没有了。
终于可以合作的时候,却是面临这样艰难的处境,这是怎样一种讽刺。
要继续合作吗?可以继续合作吗?
即使最终结果不是想要的……
还是很难做到呢……
二宫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蹲麻了的双脚:“还是让我自作主张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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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你一直在查?”听松本润细说了这几年一直在干的事情之后,相叶觉得他好了不起。
“如果是我的话……真的很难想象,要忍受那么大的痛苦,还要反击。”相叶补充道。
松本润拿着名片夹在他头上拍了一下:“笨蛋,又不是多光彩的事。”
相叶伸手把他朝后一拉,抱在怀里,下巴正好枕在他的头上:“不管是什么事,小润总是很厉害呢。”
松本手里的名片夹被打落在地上,“啪嗒”一声。
“……是不甘心而已。”
不甘心平白无故被人陷害,不甘心一声不吭地忍受所有痛苦。
所以,一定要查出来,那个罪魁祸首,不能放过。
“喂,话说回来……”松本润坐起身来,转了个方向,面对面直视相叶。
“你才奇怪吧,面对一个吸毒者,不害怕吗?”松本润挑起眉毛问道。
“为什么要害怕……”相叶的眼睛微微垂了下来,睫毛颤动了一下:“你是小润啊,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无论你遭遇了什么,你还是你。我所知道的那个,松本润。”
“傻瓜。”松本润嘟囔了一句,瘪了瘪嘴,其实是微微在笑着,只是不想让他看见罢了。
“新消息。”栗野走进来的时候,看到两人近距离地坐着,顿时有些尴尬地想退出门去。
但相叶却看见了他,挥手打招呼。
“我说……相叶君。”栗野在茶几边转了一圈,发现没位置,最终只能挨着他俩坐着。在现实生活中看到同性的情侣,总有些怪怪。
“你最好还是别在松本的公寓出现吧,因为门口指不定就有蹲点的记者,这样会给他造成麻烦的。”栗野低着头闷闷地说。
松本润在相叶的后背推了一把,示意他坐到那边的椅子上。他多少能察觉栗野的尴尬。
“上次说的SURPUX的老板,叫高桥冲的那个家伙,可能涉黑。”栗野直了直身子,整理了一下思绪:“毒品是他带过来的,虽然没从他身上搜出来,但他手下都招了。我今天去警察厅翻旧档案,之前交涉过几次都不行,不过这次,因为诸冈肯帮忙,所以总算看到了卷宗。”
“诸冈雅也吗?”松本润问道:“他为什么帮忙?”
“大概是新剧想找你拍吧……或者闻到了敏感题材的线索,打算写到新剧本里?”栗野想了想:“因为他常写刑侦题材的剧本,所以就借口取材的名义,带着我进去了。”
“笔录上是这么写的,中村的证词,说当时看见高桥从西服的内口袋里掏出了一包东西。不过警察进去的时候,那包东西被他扔进厕所冲掉了。”栗野说:“后来,他手上残留的白色粉末被检验出来是□□。”
“但那次我没出事,是后来的某一次party,被人强行注射了毒品。”松本润皱着眉头,总觉得栗野带来的新消息没多大价值。
“重点来了,”栗野停顿了一下,语速放慢说:“高桥这个人,在你可能被注射了毒品的那次party上,也出现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这是个线索。高桥冲这个人,是毒品的源头。”
“高桥冲……这个名字我似乎见过。”相叶仔细回忆着。但估计那是很久远的记忆,像隔了层毛玻璃似的模糊不清。
为什么会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大概记忆里被不止一次地强调过了……什么时候?在哪里?
相叶觉得想着想着,脑袋就疼了起来。
啊!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
但……
为什么会和二宫联系在一起?
相叶想起来了……
那时松本润被抓进了警察厅,他情急之下向二宫求救,二宫赶来了之后就在名片夹和手机中翻着联系人。后来他打电话的时候说“让高桥过来……”,还不止一次地提起了这个名字。
高桥,高桥,高桥冲……
二宫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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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锁被轻轻拧了一下,幸好里面还扣着暗锁。
二宫瞟了一眼门的方向,鼠标点着sent,将mail发了出去,然后匆匆合上了笔记本。
不出所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他起身去开门,门外的人毫不客气地一脚跨进来,四下打量。
“我最讨厌你们这种作风。”二宫皱着眉头,看着小野寺派来监督他的人在榻榻米上踩来踩去。
这段时间,冥王会那边的工作很多,大批的资金从不同的渠道汇到他的手里,再经过他,打到不同的账户中。数目繁多的空壳公司、花样繁多的无政府组织,为的就是分散汇入自民党账户中的那些数额巨大政治献金。
而由于《政党资金限制法》和《政党助成法》限制,政治献金只能由企业和团体捐献给政党,因此在自民党内部还得通过特殊的手段,将钱转移给町村派内部的成员。
二宫所作的工作有两个,一是把冥王会的黑钱通过在金融市场上打滚的方式洗干净,二是把这些钱通过不同的渠道汇入町村派指定的几个账户中。
来人在二宫的桌子上扫了一遍,抬眼问道:“你没开电脑?”
“眼睛有点痛。”二宫伸手揉了揉眼睛:“刚才趴在电脑上睡了一会儿。你是坐一会儿?要咖啡吗?”
来的人顺势就坐下了,趁二宫去倒咖啡的空档检查了一下沙发坐垫底下。
“你们这样隔三差五来检查工作,我真的挺烦的。”二宫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你们也知道我和樱井翔是老同学了,我不会害他。再说小野寺先生待我不薄,我更不会辜负他。反正做完了这一笔我就退会,你们给的钱也够我养老了,我不会在最后关头出什么差错。你们要相信我。”
来的人笑着转着咖啡杯,也不说话。
“听说土屋那边正在行动,准备抄了小野寺先生的一条毒线。”来人询问似的口气。
“我不管资金来源,我只管资金。”二宫抿了抿嘴唇:“小野寺先生敢在这个关头上顶风作案,肯定是有九成把握。”
来人放下咖啡杯,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不,小野寺先生是在冒险。这次投钱的数目之多已经超出他的预计了,之前又被土屋挫伤了几次。所以他不得已又回到了贩毒的老本行,你知道的,他已经多年不做了。”
二宫皱着眉头,许久才说话:“我不管这些。”
“只是想让你明白,钱别乱花。”来人喝完了咖啡,放下杯子,起身要走。
二宫送他出门。
末了,那人回头警告了一句:“这些年你干了什么,别以为上头不知道。”
二宫洗了把脸,重新打开电脑,邮箱里是森下晟一的回复:“OK”。
他倒在座椅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无所谓忠诚,也无所谓知恩图报。在他眼里,这个世界没有黑白分明的界限,只是一片茫茫的灰色。人无所谓善恶,动机无所谓单纯,任何话语的背后都有特定的含义,他并不想领悟得太多。
涉及太多道德的考量会令思维受阻,他不去考虑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做好手头的工作。
但这一次,有些错误的结果是在他手下促成的,他没想到会伤害谁,但他确实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