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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荼蘼卷:第五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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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青祐还未踏至荼华宫内,便瞧见丹心双眼通红的往外跑去。
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陛下,娘娘她中毒晕过去了。”
他震惊的望向前方大开的宫门,连身形都未稳住的磕磕绊绊的行至荼华宫内。
他望向雕玉床上便真如尸首般躺在那里的阮荼,自己的呼吸仿佛也突然被抽走。
他努力了许久才从窒息中抽离出来,竭力全力望向御医但也只能吐出几个字:“荼儿,她……”
“回禀陛下,娘娘她乃是中毒了,还好发现及时,中毒未深。只是娘娘本就身子虚弱,以后恐怕要留下病根了。”
傅青祐一阵恍惚。
怎么会中毒呢?他明明安排了暗卫,无论她进食何物,他都会一一排查。
他蓦地撇到桌旁已燃尽的香炉,他将香炉剩下的灰渣倒了出来,隐约还能瞧见里面掺杂的牡丹花瓣和其他的残渣。
“陛下,那黑色碎屑乃是鸩羽,有剧毒呐。”御医开口道。
“鸩……”傅青祐重复道,俊朗的眸子也添了层层雾气。
他挪步到阮荼的床边,将手慢慢抚上阮荼面无血色的脸庞之上。即将触及的那刹,听及她喃喃道:“苏……洛。”
他似乎被什么电到,迅速的将手抽回。
雏笙醒来的时候,只有丹心一人守在她的身旁,眼睛仍是红肿着。
见她醒转,欣喜道:“娘娘,你醒了。”
她点点头。
“娘娘,陛下吩咐。若是你醒了,去城门口见他。”丹心说道。
她似是不解的看向丹心,但还是回答道:“知道了。”
傅青祐一身便装,但还是难掩眉骨里便生出的皇胄之气。他握住缰绳,抬眸便望见向自己这里走过来的阮荼。
“上来吧。”他对她说道。
而她也没有什么异色,在丹心的搀扶下上了那辆平常无比的马车。
雏笙好奇的掀上马车上的窗帘子,皇城正离他们越来越远,而皇都的面貌也渐渐放大的出现在她的眼帘之中。
此刻,马车之上只有她一人,马车的外观虽是平平无常,但座位之上仍是放上了软垫,即使偶尔有些颠簸,但对她来说却无任何不适。
接下来,恐怕傅青祐这位皇帝就要在一个地方将她放下,然后再说一些分离感伤之类的话了吧。
难为他终于想通了,果真还得以这种变态的逼法才行。
再过片刻,不仅阮荼自由了,连同自己也一并自由了。
她马上又将是那三界之中自由自在的鬼,无所顾忌肆意漂泊,只是可惜人间的酸甜苦辣自己也无法尝到了。
她又兀自想了会,直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她也连忙正襟危坐。
“到了,下来吧。”马车外,傅青祐的声音响来。
她掀开车帘,所处之地不是阮府也不是一处荒郊。
只见前方一块牌匾处上书三个大字:“梅芳园。”
雏笙顿觉熟悉,仔细回想,才发觉这正是阮荼以往呆过的戏园子。
傅青祐未曾等她,便径直走了进去,在中间空着的一处位置坐下,她见状便坐在傅青祐一旁。
傅青祐未在说话,将目光放在戏台之上。
戏台上正演一出《霸王别姬》。
“荼儿,你可知晓我初次见你在何处?”傅青祐蓦地开口。
雏笙一脸迷糊,回想了许久,答道:“不知。”
“便在此处。”傅青祐说道,语调里突然便带了点笑意:“那年,小雨微密,微风拂苏。我回宫途中恰经此处,雨势渐大,却听得戏园外传来句句咿咿唱词。我循声踏了进去,一眼便望见戏台上的你。那时,戏台也正好一出《霸王别姬》,正唱到最后一幕。”
“你正手执剑柄,放置于脖颈处。你抬眸,望向虚空,恰好对上了我的眸子。那刻,雷声大作,雨点如战鼓般落在四周,而我却置若罔闻,定格在你的眸中。我眼见你哀默惆怅,眼见你爱意犹浓,眼见你挥剑自刎,眼见你魂魄归天。”
“那一刻,我便觉得你仿佛真的为我死了那般。”
傅青祐说道此处,停顿了会,便又说道:“此后,我便流连此处,听你从《霸王别姬》唱到《西厢记》《牡丹亭》,但你的目光却再未注视到我。但我却忍不住想将你留住,即使你的眸中无我,但只要能时常被你见到,那也是好的。”
“我打听到你父母的住处,将你接进宫中。原本以为能将你留一辈子,却曾想还是错了。你的心若是无我,留你再久又有何用。我可以等,等你再次注视到我,可若是你不愿我等,我再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荼儿,你既然心中已有他人……”
雏笙正听到关键之处,突然停了。她诧异的望向傅青祐,却见他明澈的眼眸中满是水光。
此刻,戏台上正唱到:“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一滴泪珠终未能蓄住,滴了下来。
她默默转过头去,也未逼傅青祐说下去。
戏曲已终,看客也悉数散去,但他们还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寂静数久不语。
蓦了,傅青祐终是说道:“既然你想走,那我……”
前方突然出现两道人影打断了他们的思绪,只见一朱红衣袍男子牵着一雅青衣衫男子坐至他们身前,而后眼见他们同时半转头,将各自双唇映了上去。
雏笙眼神幽深的看向前方邪魅的勾起嘴角的祀辂,差点将一口牙咬碎。
“祀辂天君大人,你是否能解释一下今日的事。原来天庭风气如此开阔,真是让我这等鬼魅大开眼界。”雏笙眼带狠厉之色,怒气的说道。
而一旁的祀辂却未理会,肆意的笑道:“小鬼,你费尽心思的将我赶出去,我这不是又回来了?”
雏笙用力的皱了皱眸子:“你来了那么一出,就是为了报复我将你赶走?”
祀辂给了她一个不然呢的眼神。
雏笙差点被气的从阮荼的身子跌出去:“真是幼稚!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将你的功绩完成了!”
“哦。那麻烦你要重来了。”祀辂悠闲地替自己倒了一口茶说道。
雏笙看着祀辂云淡风轻的眼神,恨恨的说道:“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大力才让傅青祐放弃吗!好,既然你自己都不在乎你的功绩,那我也不管了。”
说完,睨了掖衍一眼:“带着你的奸夫去做吧。”
奸夫眨巴了会眼睛,温和说道:“小雏笙,不要动怒,动怒对女孩子多不好啊。其实这功绩做起来实属简单,我们只需将傅青祐对阮荼的记忆封住便可。”
“如此容易?”雏笙不可置信的望向一旁默许的祀辂:“那这几天你莫非都是耍着我玩?”
祀辂扬起狭长的凤眼靠近气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雏笙,邪邪一笑:“你觉得呢?”
雏笙紧紧咬住双唇,狠狠的瞪他一眼过后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好,既然你不高兴,那今晚封印记忆也没小鬼你什么事了。所以,这个功绩从头到尾也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还是继续乖乖跟着吧,离开的事你想都不要想。”说道最后一句,他还故意将音调咬的特别重,一抹余光悄悄瞥向别过脸去的雏笙。
雏笙的注意点却不在那上面,她有些失神的问道:“你们今晚就会让傅青祐失去对阮荼的所有记忆?”
“怎么?小鬼,舍不得了?爱上他了。”祀辂像是从雏笙的眼眸中发现了什么般,一脸看戏的表情望向她。
“能不能晚些,就一天便好。”雏笙却并未理会他,商量道。“我只是觉得这段回忆对傅青祐来说很重要。至少得让阮荼与他做个真正的告别,也不枉他对她执念如此之久。”她想到今日戏园的坦白,明明只是一场离别,傅青祐却将它生生当作了一场生离死别。
能得到如此痴情之人之爱,真不知是阮荼的福还是祸。而她亦不知道,今日没能让真正的阮荼听到那一番坦白,是福亦是祸。
“过了今晚,我便会从阮荼的身子里退出来。”她缓缓说道。
祀辂笑意的望向她,狡黠地说道:“要我延缓一天也不是不可以,你叫我一声‘主人’我便答应你。”
雏笙停滞了片刻,而后转过身来,对祀辂甜甜唤道:“主人,您就再推迟一天可好?”
祀辂满意的起身离开,而一旁的掖衍见状也与他一同离开。
雏笙微有些惆怅的望向远处即将暗下来的天色,喃喃道:“也不知道今晚还会不会有梦?”
掖衍星君刚踏出荼华宫外,准备离开,却被祀辂一把扯住。
“随我去未央殿。”祀辂冷冷的开口命令道。
“去那皇帝的寝宫做什么?”掖衍一时不解,一脸疑惑的问道。
“还能做什么?我还能去和那皇帝私会不成?”祀辂轻扬眉头说道。
“你不是答应小雏笙今晚不动手,莫非你想食言。”掖衍轻声问道。
“掖衍天君你何曾见过有听自己玩物话的主人?”祀辂不屑的说道。
“祀辂,你好狠。”掖衍叹了口气道。
“的确不及掖衍星君你天真无邪。”祀辂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