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第 25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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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冲任职侍御史多年，虽然品秩不高，然而职司清贵，方方面面认识的人也多。他领了苏楠的吩咐出去，第二天就找人上了折子，第三天，大司徒孟岩，在三人定时共议的时候，就特别将这本奏折推到了苏哲面前。
“太傅。”
“大司徒？”苏哲有些讶然地看着孟岩推过来的折子。大司徒孟岩德高望重，经的事儿也多，太常、光禄勋、太仆、司农那边的事务，多是由其一个人决断，就算涉及大司空或者他自己这边，也是商量的时候少，通知的时候多。像这样慎重地直接把奏折推过来，却什么都不说，在苏哲印象中还是第一次。
“这儿有些事情，我不能决。照规矩，我等三人商议，不能决断的，由太傅领首，报给殿下。”
“原来如此。”苏哲双手接过奏折，翻开来只一扫，见是太常寺上奏，请求提前大婚之期，神色就是一凝。从头到尾看完，慢慢吐了口气，抬起眼来，看定孟岩：
“这太常的奏本……事涉殿下，也不是我等臣子能够决断。我们一起送上去，报殿下亲决吧。——大司空的意思呢？”
“我没有异议。”
“如此，二位请。”
“太傅请。”
三人联袂到了温室殿，自有当值的女官带着东宫舍人、洗马等迎他们进去，从随从官员手中接过奏本。三人见过驾，向霓凰面禀了几件特别紧急而又重大的政务，便各自告退。天色将暮时再度入见完毕，一起告退出来，在温室殿的台阶底下还没聊上几句，苏哲又被客客气气地请了回去。
“太傅稍待。”宵练把他引到侧间里安顿好，小內侍奉上茶来，她亲自端过放在苏哲面前，歉然行了一礼：“您在这儿先坐一会儿……殿下大概有什么事耽搁住了，马上就出来。”
苏哲这几天往返温室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知道这个侧间离楚帝的寝居，大概也就隔了五六间的样子，可以说相当之近。他对宵练道了声谢，便安安心心端起茶来喝，一边喝，一边揣度着霓凰这时候请他过来是为什么，有什么政事要商量。
一盏茶喝了半盏，外面环佩声动，脚步轻响。苏哲放下茶盏立起身来，房门推开，进来的却不是霓凰，而是她身边最得脸的那个年轻女官，苏哲记得是叫流采的。一进来反手带上门，且不打招呼，而是径直走到上首，面南立定了，绷着俏脸道：“殿下有谕。”
苏哲微讶地看了她一眼。流采更不搭话，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双目直视前方，语气平平板板地又重复了一遍：“殿下有谕。”
苏哲眉梢轻轻一扬，缓步走下，和流采相对而立。孰料流采仍然不说正事，而是沉着脸，略略提高了一点声音：
“殿下有谕！”
这毫不退让的态度看得苏哲心里一沉。他向霓凰可能在的方向投去一眼，到底还是暗叹一声，撩起朝服下摆，端端正正地跪了下来：
“臣领谕。”
“太傅苏哲，世受国恩，蒙陛下青眼，拔擢为朝臣之首。”待他跪倒，流采方才吐了口气，朗声道：
“而今陛下卧病，孤身为人子，衣不解带，忧心如焚，恨不能以身相代。苏哲既为太傅，忠孝之节，本当为人臣表率，竟然只顾一己之私，遣人上奏，请求提前大婚！”
她读到这里，苏哲双拳一握，猛然抬头。只说了一个“我”字，流采声音又高了一调，一口气飞快地说了下去：
“焉有父皇重病，而为子为臣，能从容行嘉礼者！太傅之职，本为训导之官，天子所师法，怎敢导储君于不忠不孝？大婚之期早定，距今已然不足半月，竟还要上奏催促，是何居心？将谓父皇圣寿无多乎？身为人臣，受父皇重恩，安敢丧心病狂如此！”
一句句诛心的训斥中，苏哲闭了闭眼，慢慢地垂下了头去。
大婚……大婚。
他曾经那样真诚地盼着大婚的到来，在情丝绕之前，是盼着他可以和她永远在一起，情丝绕之后，是盼着他可以对她好，可以弥补他对她造成的伤害。可是，在那一天被夏冬劈头盖脸地指责过之后，在知道她的痛苦远超他预计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企盼了。
如果离她远一点，可以让她过得好那么一点点，可以让她少痛苦一点点，那么，就这样吧。
他不会主动去推迟大婚的日期，——楚帝和父亲决定下来的事情，也容不得他去无故推翻，可是，他也不会想方设法，把这个日期往前提了。
可是……可是现在……
“你干什么！”
房门猛地被人撞开。来人冲到苏哲身边，不由分说，一把将他拽了起来：
“起来！太傅就算做错了什么，也轮不到你这样骂！”
“乐安王见谅……奴婢是奉了殿下之命……”
“你胡说！阿姊怎么可能骂太傅！”
苏哲被穆青生拉硬拽地拖着起身，晃了两晃，好容易才站直身子，却已经插不进口去。眼看着穆青吵得越来越凶，流采想要分辩却连话都说不了，他喘了口气，抓着穆青的手用力向下按了一按：
“乐安王少安毋躁。——流采姑娘，还请上禀殿下，提前大婚之议，非我主使，我接到奏本之前，也并不知情。只此一言，殿下若不相信，尽可以派人去查，我是不会再多做解释了。”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心情激荡，忍不住又闭了闭眼。透过这口气来才松开穆青手腕，转过身来，面对着他郑重一揖：
“乐安王殿下。”
“太傅太傅您别这样啊！”穆青手忙脚乱地双手去扶。苏哲抓住他的手腕，身子前倾，紧紧盯住了他的眼睛：
“乐安王殿下，方才的事，还请您——不要对外泄露一个字。”
“凭什么——喔，好吧，我知道了。我找阿姊去！”
穆青想到就做，甩开苏哲手掌，跳起来就往外奔。苏哲猝不及防，被他甩得前后晃了一下，回过头来看向流采时，见她满脸忐忑，触到他目光，立刻低下头来敛衽行礼：
“太傅见谅。刚才看到那奏折时，殿下发了好大的火……”
“我知道了。既是逢彼之怒，殿下面前，我就不去面辞了。还请为我禀告一声，就说苏哲告退。”
作者有话说
第254章 第 25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