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宋笑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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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清脆的巴掌声音，外公磋磨着粗粒的双手，笑着从后院走来打破一室的安静，“好！回来读书好！诶替你看着两个娃娃，就困在诶那后院，正好有个房间。”
“那个房是小姑放袜子的，能住人吗？”许磐是个心直爽快的大哥，“诶呀，母妈你掐我干啥！”
舅妈收回扯许磐哥皮子肉的手，“不碍事，窝去收拾收拾就可以住了。”说着，故作大方带着许艾佩向中房看去，“这个房我拿来存些腌菜、腊肉这些东西，味道大的很。”
许艾佩拦下弟妹的脚步说，“我哪能不知家里情况，本来就是让她们跟着爹爹住的。”又对着外公说，“以后我每个月寄过来生活费，就直接打到爹爹的卡上了。”
宋笑一冷眼瞧着，舅妈的脸色僵了那么一瞬。
“哎呀，困在爹爹那，吃饭怎么办呢？”舅妈撑着镇定问道，“爹爹平常都是跟着窝们吃的，他也煮不正饭。”
宋笑一抱着舅舅的脖子，十分可爱地说，“不怕，我姐姐会煮饭，我会煮面条，可好吃了！”
“宋笑一。”宋无双飞来眼刀，咻咻好似要插到她身上去。“你事真多嘞。”
许艾佩听到弟妹的话果然犹豫了很久，如今她只有两个女儿在身边，倘若她们在家里没有收到良好的照顾，为人母的心开始思虑重重。
宋笑一一眼瞧出了母亲的动摇，在心里叹了二十几口气。要说她妈为母则强，但是为了她们两个不听话的女儿，也没少被人怂恿旁说做些傻事。
她可没忘记在家里读书这一年，大舅舅和大哥哥不在家，舅妈便整日炒盘腌菜热点腊肉，再从后院摘两把小青菜了事。好难得炒个肉吃，舅妈还得几筷子全都夹到许玦哥碗里。
没出半年的工夫，宋笑一的娃娃脸都瘦出了尖下巴，叫人瞧着可怜巴巴。外公无奈之下自掏腰包，在后院里给她们开小灶，还不能让舅妈知道，不然她非得让许玦哥过来蹭些吃的。
宋笑一挣扎着从舅舅怀里跳下来，走到饭桌上一瞧。稍许浓重的酱油色，切到零碎的肉丝炒着一大盘大葱。“妈妈我饿啦……”眼神里带出几分怯意，她故作可怜抓着妈妈的衣角。
舅妈觉得是个机会，若能表现一下她的厨艺，岂不是让大姐放心把伙食费交给她。“下了车到家还没吃饭吧，我去炒两个菜。磐啊，去店里买瓶红星来，让塔塔（爷爷）和大姑吃着菜喝酒聊天。玦啊，去买点卤菜猪耳朵什么的来。”
说着推了推舅舅的膀子，“还不快拿钱给娃们。”
“你身上不是有钱吗？”大舅皱着眉头任由舅妈在他身上翻找钱包，“我都是整的。”
“知道你打牌赢钱了，剩的就给他们当零花了。”舅妈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红色的毛爷爷，“速度点呀。”
宋笑一趴到姐姐耳朵旁边悄声说，“舅妈好有钱呀，给哥哥一百的……”
宋笑一自记事起就在城市里长大，家乡话一句不会，外公爷爷这些长辈一个都不认识。但宋无双不同，她从小跟着外公外婆生活，外婆去世后就是舅妈照顾着她。直到父母在城市里立足后，才抽了空来接她去城里。
她还记得，分别一年后，母亲看到她瘦黑干巴的模样，营养不良到头发枯黄面无血色，身上穿的都是许玦和许磐的旧衣服。同龄的许玦站在她身边，被映衬地干净整洁，脸颊上泛着红润的气色，就连个头都比她高了许多。
宋无双冷眼瞧着，不知舅妈的大方还能装多久，也不知妈妈能否记起她当年所受的苦。
哇，看来姐姐心中怨气不小。宋笑一看见姐姐手放在身后紧紧握着拳头，手背的筋全数暴起，眼神中带着寒光。
难怪了，姐姐这时候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女孩子，她记事又早，对小时候舅妈的偏心对待耿耿于怀是难免的。
外公听到舅妈一番话，还觉她是个体贴周全的人，高兴地拍掌说，“好！好！咱们爷三好好说会儿话！”
许艾佩不好再想着妯娌间的计较，坐在外公下手，大舅随之坐在许艾佩对面，父子三人开始说话。
舅妈手脚轻快收拾了桌子上的脏乱，将不入眼的菜端到厨房，还记得用干净的棉布擦了手才走进房里，拿出几个饱满微沉的蜜橘塞在宋无双姐妹手上，“你们吃点橘哈，舅妈先去做饭。”
听着舅妈拗着别扭生疏的普听话，宋笑一扬着笑脸，“谢谢舅妈。”
宋无双索性没有说话，妹妹替她谢过也是一样的。
余光中瞥见舅妈脸皮微微抽动，嘴角飞快闪过一抹轻蔑。宋笑一心想，舅妈这是要上天的节奏呀。你敢嘲笑我姐，我敢把你的如意算盘破坏个精光。
在社会摸爬滚打历练过几年的宋笑一早已习惯心内腹诽面上还能装乖卖巧的笑，如今重生回来更是占据了天然优势。谁会想到一个10岁女孩的身体里，是她24岁的灵魂呢？
黑溜溜的大眼微微眯起，一副人畜无害的乖巧模样。宋笑一剥着橘子皮，脑内已闪过如何破坏舅妈谋划的三十六计，手上纹丝不乱的抽掉橘子的白丝。
“佩呀，峥清这回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外公猛不丁地一句问，把宋笑一的思路全数打断。
不说这人还好，提起宋笑一那个花心多情又优柔寡断的父亲，许艾佩气的双眼发红，“爹，峥清是不打算和我过日子了！秋年（去年）没往家里拿过一分钱，还在外面找小老婆，一个月不见他回一次家，回来了就和我吵架！”
外公沉默地吧嗒着烟，片刻后说，“有什么事都别挡着孩子的面哭。”
“我把妹头放在家里读书，就是不想她们看到巴巴母妈吵架动手。”许艾佩梗着声，强自镇定地说，“那个不是人的家伙，问笑一巴巴母妈离了婚她和谁走，把孩子吓得哭了一整晚，喊爸爸妈妈不要离婚。我的心呀，疼！”
，“十几年的夫妻啊，这种事当着妹的面问！”许艾佩一下下捶着胸口，眼泪难忍，“他不要脸，可是我心疼我的女儿呀！”
宋笑一就像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恍然从梦中苏醒过来，怔忪地坐在椅子上，回想自己人生的轨迹。
她自三岁被父母带到海枝市，五岁开始上小学，始终是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父亲温柔母亲严厉，都是一样为她着想，让她读最好的私立学校，上补习班和特长班。
直到父亲的事业越来越大，发展到隔壁的明江市，他就渐渐不爱回家了。母亲原来是公司里的会计，但是父亲以母亲不够专业为由将她赶出公司，让母亲在海枝市专门带她们俩个生活。
四年级的某个晚上，父亲回家母亲做了一桌子好菜。但是在父亲洗澡时，一个女人打来的电话破坏了这幸福家庭的假象。
撕心裂肺地争吵，无休止的矛盾，母亲腥红着眼的哭闹换来父亲的一句，“你不要无理取闹了，我只是想要个儿子，等她生了我还是会好好和你过日子的。”
许艾佩冷了心，这才打算将两个女儿送回家里读书，她自己在明江市与宋峥清纠缠。要儿子可以，离婚！离婚还得平分财产，否则没门。家业是两个人在海枝市共同奋斗挣下的，许艾佩还为此落下了一身的毛病，要她空手离开公司，想得美。
宋笑一被妈妈送回家读书，学了一口变扭生硬的家乡话，丢了标准的普通话口音，娇声娇气的甜美嗓音也开始变得大嗓门了。
傍晚放学回来写作业，舅妈总是舍不得打开堂间的灯，她不得不搬着小桌子在门口借着自然光写昨夜。家里明明有大彩电，却要在堂间放小小的黑白电视机，在昏暗中她变成了小近视。舅妈却不理不睬，从此她戴了眼镜十几年。
最过分的事情，是舅妈总是拦下妈妈给她们打的电话……心疼女儿如许艾佩，周周都会打电话回来，但是宋笑一和姐姐接到电话的次数不过寥寥几回。这让宋小一年幼心里曾经蒙上阴影，一度以为父亲出轨后，母亲也不想要她们两个拖油瓶了。
好不容易在老家度过了提心吊胆的一年，母亲终于来接她们回了明江市。那个暑假过的无比揪心，那个抱着肚子上门的女人被母亲拿着刀赶出去，母亲绞乱了她一头长发，面目狰狞地说，“你要生个儿子给宋峥清，我就剁了他！”
整个暑假，父亲没有回来睡过一晚，住处也是母亲自己在外租的。临近开学，宋笑一即将读初中，宋无双也升上了高中，明江市的私立学校不如海枝市的学校师资力量强大。许艾佩更不想两个女儿看到她和宋峥清吵破脸皮的场面，出于种种考虑，许艾佩放弃与宋峥清纠缠，带着两个女儿回到了海枝市的家中。
直到爷爷去世前，许艾佩和两个女儿安静地待在海枝市生活。宋峥清仿佛也忘记了这个结发妻子，公司的总部也变成了明江市，偶尔来海枝市也是过家门而不入。
她们得知消息后包了辆车连夜赶回老家，深夜露重时走进爷爷的木制高吊小楼，他再也不能睁开眼了。冰凉的身躯，闭紧的双眼，那个疼爱妻子关心儿孙的慈爱老人，永远离开了他们。
母亲和妯娌操持着丧礼上的大小事务，忙了个连轴转几夜不曾好好休息过，还被大伯呵斥，“我们宋家的事，你懂什么，生个女儿又埋不进祖坟，见识短就是见识短！去过城里还是乡下巴里的人。”
看在丧礼还没举办，爷爷的棺椁还摆在灵堂前，母亲才忍了这口气。
那女人却不知好歹偷摸跟着父亲回了老家，硬说什么好歹要让未出世的孩子来给爷爷磕个头。兴许是老天长眼，棺椁入土那日连绵下着细雨。抬棺的壮汉踩在湿黏的泥土上，脚底都发滑，那女人还没见竖碑便从山上摔了一跤，连打几个滚摔下。
派了几个人送到医院，肚子里的男婴却早已窒息而亡，叫人平叹一句报应有时。
爷爷临终前托大伯再三警告父亲，无论如何不能与母亲离婚。加之失去了儿子，公司里的老人也劝说父亲与母亲复婚，不少员工都对老板找小三生儿子的事颇有争议。
几重顾虑下，父亲这才打算与母亲重修于好。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宋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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