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宋笑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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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
随着闷声的笛音，绿皮火车缓慢的起步。在发出“框次”的车轴带动下往前飞驰。宋笑一坐在靠窗的位置，从窗缝里溜进的风儿吹拂生嫩的脸蛋。
许艾佩忙活着把行李放好，“无双，包里有水壶，拿出来给你妹妹吃药。”
“诶，晓得了。”宋无双手脚伶俐从背包里掏出家伙，瓜子花生八宝粥铺了满桌子，这才找出白色小袋子。四四方方的白油纸裹着药丸，这捡两颗那拾两粒的，“吃药吧。”
宋笑一恍若在梦中般痴傻，被姐姐推了两三下才回过神来，“发什么痴，吃药了！”
“哦...”拖着软绵的尾音，宋笑一接过药丸，一口吞下再咕咚灌了口温水。她是在想不明白，这萌萌哒软妹音，怎么长大变成众多男人夸赞，妹子拜倒的“慵懒女王腔”？
宋无双瞧着稀奇，向来害怕吃药打针的老妹，这回如此配合吃药，真是人世难得。要知道宋笑一吃药，从来都是一粒药喝一口水还得休息两口气，药没吃完只怕水都凉了。
许艾佩摸出个拳头大的苹果，已经在家里洗过了，只是拿衣角擦了擦递给宋笑一，“吃个苹果，不然等会儿又要喊饿。”
二十四岁的宋笑一早已习惯在长途旅程上喝些水便忍过去，如今老妈递来这红彤彤散发着甜美香气的苹果，又忍不住了。
“谢谢老妈。”笑着露出虎牙，喀嚓喀嚓地咬了起来。要说这食物还是以前的好吃，香脆可口，三下五除二便干掉一个。2016年吃的苹果哪叫苹果呀，表面光滑都是腊，闻起来香吃起来渣。
宋无双扭着眼对老妈道，“妈你刚才没看见，宋笑一刚才一口就把药吃完了，往常都跟要命似得。”
宋笑一也知道自己从小不爱吃药，这下被姐姐一说，不知怎么回嘴，只能学自己小时候的娇气模样，翘着嘴不理她。
“你妹还病着，别去招她。”许艾佩不偏不倚，“给你买了鸡爪，吃不吃呀？”
宋无双当然看得出来老妈是在做和事佬，叹了口气接过老妈手上的袋子。真想不通老爸老妈喜欢妹妹什么，爱哭爱撒娇的小跟屁虫一个。
“姐姐我困了。”宋笑一勾着姐姐胳膊，巴巴地看着她。
宋无双立即放下手里的鸡爪，拿起自己外套往宋笑一身上盖住，“睡我腿上，不然你睡不着。”
“嗯！”宋笑一乖乖躺下，闻着姐姐身上熟悉的气息，闭上眼睛。
她是许艾佩和宋祯清三十岁那年出生的，家里老人给她起了个福名叫做立妹，取三十而立的意思。她不是足月出生，但样貌上集成了父母的优点，大眼睛里好像水银里镶着黑宝石般分明。挺鼻子小嘴，说话讨巧又爱撒娇，家里不管是谁只要听她甜腻腻地喊一句，说什么都同意。
宋笑一就是全家人的宝，大家喜欢逗她玩惹她笑，有时候过了火她炸毛起来，大家都觉得十分可爱。
***
2002年，普罗大众听都没听过高铁这个词，出远门最常见的方式就是绿皮火车。走走歇歇，这段600多公里的路程，足足开了18个小时。
下了火车，窑都还只是个小镇规模的城市，又脏又乱，火车站广场上人头涌动，停满了乡村巴士，到处是扁担挑着家当准备出门打工的朴素农民。许艾佩迅速在嘈杂的喊叫声中找到岗镇的巴士，宋笑一背着书包还提着两三个袋子在车上占座位，宋无双帮着妈妈把行李箱麻布袋装进后备箱里。
坐了满满的人，售票员在车子吭哧吭哧的发动中稳稳站着，“买票了哈，到畈镇十块，岗镇二十，小孩一半的价格。”
宋笑一拿出个红色塑料袋给姐姐。
“干什么？”宋无双摸不着头脑。
“怕你晕车。”宋笑一记得这趟回家的班车，出了窑都还要开两个多小时才到畈镇，再开一个小时才能到岗镇。清晨六点下的火车，中午十二点才能到家。路途艰远，是因为路上还没有铺上水泥和沥青，坑坑洼洼起伏不平。她倒不晕车，可宋无双受不了，她记得那年回家，宋无双在巴士上吐了个天昏地暗，下车时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宋无双接过袋子一言不发，生硬地将宋笑一肩膀掰过来，略微发黄的长发扫在她脖子处，还挺痒的。不过想起宋无双这段时间的艰辛日子，肉嘟嘟的婴儿肥都快消失了，宋笑一这才没有反抗。
单独坐在一旁的许艾佩见两个女儿斗着嘴互相依靠的样子，心里放松了许多，这样留她们两个在家里读书，她能放心点。
宋笑一不敢开窗，上辈子她就是开着窗，扑了满脸土还吃了不少黄沙。这条路还得等到06年后才会修成柏油路，还时不时破裂开缝，被土方车掉下来的树木、石头砸出个大坑，难走的要命。
日头渐高，摇摆中巴士停在畈镇，宋无双这才睁开了眼，“到哪了？”
“畈镇了，很快就到家了。”许艾佩口中的家，指的是住在岗镇的外公家。宋笑一父亲是畈镇和岗镇路上的坞山村人，村子深藏在大山包围中。爷爷家的五个儿子，目前只有四叔言清在土路旁开了家食杂店。
经过四叔店前时，许艾佩并没有下车寒暄，巴士车一刻不停向前开。
土路两旁的矮山上树木被砍伐，就地做了个采石场。朴素的农民还不知道保护山林环境，远方而来的商人们挖空了珍贵的山。这里极其偏远而艰难，世世代代耕作劳动，宋笑一的爸爸是远近驰名，八十年代难得的大学生，宋许两家是耕读之家的结合。
远处，还未卖出价钱的山林郁郁葱葱，深夏里树木绿得发亮。道路两旁青瓦砖墙的农家门前晒着收割的稻谷，带黄色还没被割下的水稻田被风吹过，压弯了枝头。蜿蜒的河流从远方淌过来，石板桥风吹雨打仍旧挺立。正午太阳正热烈着，河边搭着棚子遮阴，还有几位妇女在洗衣聊天。
白墙瓷瓦的两层小楼开始稀疏地出现在宋笑一视线里时，岗镇到了。
巴士车哐当一声，发动机最后嗡嗡鸣着，最后停止下来。
许艾佩提着最重的麻布袋，姐姐推着约有她腰上高的行李箱，宋笑一背着书包一手帮忙提着两三个沉重而结实的袋子。
岗镇原叫詹岗镇，詹是本地大姓。战争期间，许家祖先浩浩荡荡迁了家搬过来，在这里经商农作，岗镇旧街上一半的店铺都是许家人开的，新中国后打倒地主，詹岗镇就变成了岗镇。对于许艾佩来说，这里是她最熟悉的地方，街上不断有认识的亲朋来和她打招呼。
“佩呀，你怎么来家了都不打个招呼！”
“佩！回家啦！”
“这是你家的妹头吧，真排场！”
剪着短发还染了酒红色的许艾佩应付得体，笑容挂在嘴角弧度都不带改的，语速飞快说，“送她们回家念书，刚下火车。”
“有空去你们家里玩呀。”
“这次回得急，下次一定记得跟你说哈。”
下车处是岗镇老街的四叉路口，因为中心建了个圆花坛子，被本地人亲切地唤作‘圆盘’，后来新街的十字路口也仿建了个圆坛，树立了个大路灯。为了方便区分，就开始叫做‘老圆盘’和‘新圆盘’了。
从圆盘往上坡走，穿过弄堂走个百米在拐角处遇到的铁门围墙是姨婆家，右拐之后姨婆家的隔壁是舅婆和表舅家。舅婆家前长了粽树，后天生了片竹子。走到这儿，就看见了外公家。
光洁的水门汀，新糊的水泥墙面，略有些青苔的灰瓦，正门与厨门贴着的对联门神都已不再鲜红。一俊朗少年端着碗，蹲在门前水泥栏上，瞧见她们一行，起身高声喊道，“母妈！大姑回来了！”
宋笑一心想你这一嗓子，街坊邻居都要听到了。
少年迅速跑回堂间，撂了碗立即冲了出来。“大姑窝来提！”说着大力提起沉甸甸的麻布袋，发达的肌肉立即绷紧。
厨门里跑出来稍年轻些的男孩，拿走宋笑一手上的袋子，“好重吧，我来提！”
宋无双与他十分熟悉的样子，没好气说，“许玦你就知道拿轻的，还不帮我把箱子提上去！”
外公家位处高低，地基比隔壁表舅家高出了个成年人的小腿还多，这台阶是宋笑一如今身高的三分之一。
许艾佩和大哥哥许磐走在前头亲热，宋无双和许久不见的许玦打打闹闹，宋笑一迈开了腿一手撑着台阶往上使劲。
“哎呀！”咯吱窝下一双有力厚实的大掌一捞，把宋笑一抱在怀里，笑着道，“看我捉到个小笨蛋，爬不上台阶！”
矮瘦的女人抱着碗走出门来，长发高高盘起，穿着鲜亮的外套却系着灰扑扑的围裙，“艾神！别作弄外甥女！”
满身腱子肉十分彪壮的许艾神毫不在意，“我就是吓唬吓唬她，看她还认不认我。”
许笑一心想，你吓唬谁也吓唬不到我，从上辈子算起，我都认识你三十四年了。
“大舅舅！”抱着大舅舅的脖子，许笑一直接喊。
“诶！这一看就是我们许家的孩子，离家那么多年还记得我呢。”许艾神乐开了花抱着许笑一走进家里。
舅妈忙上前问，“大姐怎么这时候回来了，都不和家里话一声。”
许艾佩卸了包裹一身轻松笑着回答，“想法突然就不及和家里话了，这回是送无双和笑一回家读书的，两个妹头还要托你和艾神照顾呢！”
这话一出，堂间里瞬时一静。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宋笑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