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成悦》莫依moyi

20、（二十）有一个诗意的名字叫做“暗恋”

　　她真正确定自己的心是在三个月后他实习的医院里。
　　大三的时候有些实验课安排在东校区的实验室，那天林悦做完实验从实验室出来的时间有些晚了，为了赶上回去的校车，林悦从五楼飞奔下楼，一不小心，脚下踏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司佳琪在三楼楼梯的休息平台上找到了躺在地上的林悦，她蜷缩着身体，脸上还挂着眼泪，或许是因为疼痛，佳琪跑过去的时候，林悦正闭着眼眼轻声的哭泣。
　　佳琪问林悦伤到了哪里，林悦只是说胳膊疼，佳琪赶紧拨通了急救电话，林悦被送到临城大学附属医院，被诊断为轻微脑震荡，右胳膊骨折，一层厚厚的石膏将骨折的胳膊固定起来，林悦躺在病床上，因为疼痛，闭着眼，忍受着，这期间班主任和同学来看她，她也都迷迷糊糊不愿多说话。
　　林悦的父母坐了最快的一班飞机飞来临城，晚上的时候父母来到了林悦身边。见到许久未见的父母，林悦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疼痛、失落、伤感，许多复杂的情绪积压在心里，在见到父母的那一刻全都迸发出来，带着孩子气，在母亲的怀里撒娇似地啜泣，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也无话描述这断了线的泪珠究竟因为一些什么而落。
　　有医生走进了病房，林悦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突然间就哭得更加用力，好像要把身体里所有的疼痛都通过这眼泪释放出来才好。父母不明所以然，只以为不过是长大的女儿撒娇耍小性子罢了，连忙和医生打了招呼，麻烦医生过一会儿再来。医生转身离开，在父母疼惜的安慰声里，林悦渐渐安静下来。积聚了多日的无法诉说的苦闷都在这眼泪里释放开来，身体的疼痛并不足以让她如此脆弱，心底里的那些隐密，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父母亲去找医生询问林悦的病情，佳琪和宿舍同学回了学校，病房里只剩下林悦一个人。同一个医生又在这寂静里走进了病房，林悦只听到脚步声便赶紧闭上了眼睛假寐。医生径直走到林悦的病床前，并不说话，只是盯着她那张还带着泪痕的脸一动也不动。林悦在那灼热的目光里终是睁开了眼，只看了那医生一眼便连忙侧过身体转移了视线。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和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相遇。可是那一刻，站在她身边的穿着白大褂的俊逸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她默默等待着的苏俭。
　　“还疼吗？”苏俭一只手拿着病历本，另一只手拿着笔准备记录，和每一次询问各种陌生的病人一样，语气平静。
　　林悦点点头，默不做声。
　　“这两天会比较疼，过几天就会好很多。”苏俭一边说话一边向前倾了倾身体，为了更近距离的观察林悦骨折的胳膊。
　　林悦依然是不说话。
　　“现在石膏还没完全干好，不要碰到石膏，胳膊保持抬高，保持石膏清洁，不要把水弄到石膏上……”苏俭看了林悦一眼又接着说各种注意事项，后面他说了些什么，林悦完全没听进去，她突然觉得比胳膊更痛的是自己的心，他完全都认不出她，没有比这更令她悲伤的事情了。
　　“听明白了吗？林悦！”她的名字突然就那么自然的被他叫了出来，她从失落的黑暗中看到一缕光亮，竟有了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她的全世界便在那一刻都被照亮了，他还记得她的名字，他是记得她的。
　　“嗯，知道了。”林悦小声的回答，身体的疼痛也因为那份喜悦而变得微弱起来。“你在这里实习？”她突然之间就变得勇敢起来，她只是害怕再没有机会和他再次相遇。
　　“嗯。你是从楼梯上摔下来受的伤？”苏俭一边在病历上写些什么一边假装漫不经心地问话。
　　“下课了走得着急，一不小心就成这样了。”林悦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以后小心点。”苏俭抬起眼帘看了林悦一眼，少女的娇羞和心动的喜悦全都落进他的眼里，他再做不到那样漫不经心，声音不自觉地轻柔了许多。
　　“知道了。”林悦乖乖的回答。
　　“我最近在外科实习，你有事需要帮忙可以找我，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苏俭心里一惊，他并不是可以这样毫无顾忌的说出这些话的人，她的回答让他既期待又害怕。
　　“嗯，记得的，苏医生。”她怎么会不记得，与他有关的一切细枝末节，她都那样清晰地记得。
　　“这是我的电话，有事情可以找我，有时候可能因为忙没办法接电话，你就发短信告诉我，我看到之后会过来的。”苏俭在病历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号码放在林悦病床旁边的桌子上，两颗年轻的心便从那一刻开始走近了。
　　那天晚上，因为疼痛，林悦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父母就在身边轮流陪了一整夜，林悦从来没有觉得夜晚这么漫长，好不容易才熬到天快亮了，疼痛稍微舒缓了些，林悦终于熟睡过去。
　　在医院里，林悦见到苏俭的次数便多了起来。
　　她的目光总是跟随着他的身影，有时候苏俭和一群医生一起来查病房，他站在主治医生旁边，仔细的记录，主治医生提出问题，他总是能很快做出回答，她看到主治医生对他赞许的点头，她便像是自己得了表扬一般开心极了。
　　他站在人群里，并不看她，她躺在病床上，认真地看他。
　　有时他也一个人来她所在的病房，他观察她骨折手臂的生长情况，叮嘱她各种注意事项，说得最多的都是关于她骨折的胳膊。见面的次数多了，两个人再不像当初那般拘谨，她总是假装不经意间想出各种与他相关的问题来问他，他倒也都或简单或含糊的回答了她。
　　那天中午快到吃午饭的时间，林悦坐在病床上看佳琪的上课笔记，苏俭突然来看她。那天他没有穿白大褂，进到病房的时候有护士和他打招呼，她才知道是他来了。
　　因为下午要回学校处理一些事情，所以交接完上午的工作，苏俭第一次以同校学长的身份来病房看林悦。他带着林悦去食堂吃了午饭，又礼貌的陪她在医院的小花园里坐了一会。
　　林悦坐在小花园的长椅上，一只胳膊用绷带悬挂着吊在脖子上，苏俭面对着长椅站立着，背靠在喷泉池旁边的栏杆上，背后的喷泉小声的喷涌出一股股水花，深秋的阳光温暖而柔和，洒在他身上好像给他披上了一件金色的彩衣。
　　她仰着头看他，那是一张她熟悉而陌生的脸，熟悉的——无数次的脑海里突然就涌现出这张脸；陌生的——每一次突然间见到这张脸都不敢辨认。
　　她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她对他充满了无限期待却又总是望而却步，她见到他的身影总是既紧张又欣喜、既慌乱又开心。原来，那些不知所措的惊慌有一个诗意的名字，叫做“暗恋”。他就是她一直等待着的那个人，她因为他而产生的感觉是特别的，她从来没有因为谁这般的小心翼翼，她从来没有因为谁如此的悸动不安！
　　就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林悦决定坚定的等，勇敢的等。有一天，她或许会等到他也会如她对他一样的心动；有一天，她或许也会勇敢的告白，无论怎样的结果，抛下所有的矜持和恐惧去告白；有一天，她或许就释然了，不再想要怎样的结果，只是习惯了与他无关的等待；有一天……她在心底做出了这个决定，却仍旧只敢偷偷地注视着他挺秀的身影，而那时的苏俭，他沐浴在她热烈的目光里假装毫不知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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