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流年芳华度》涓涓请泉

6、第 6 章 较量

　　“再见。”
　　方域丞侧对着她，说话的时候好看的眉睫上挑，恰如其分倾覆额际的刘海为他本来俊逸的脸眸锦上添花，优雅清隽。都言祸害遗千年，方域丞这个妖孽更是越发危险。那一句再见说完后配合他一贯来去自如的决然帅爽，无疑更凛然果断。
　　冉蔚华再次看见方域丞出现在学校时，校领导正呵腰笑脸跟他步行于石斑路，冉蔚华颔首打招呼，方域丞微微笑着回应。
　　再见，嗬。
　　“冉老师，”对面渐渐走近的黄明霞老师朝她笑着，许是方域丞两人身影隐在榕树下，黄老师见没有第三方在场，扯开了爽快嗓门笑说，“上次跟你说那相亲的事情，没忘吧。”
　　黄老师不同于其他教书匠一本正经，心宽胆大，又常常在办公室讲各种笑话调和气氛，大家都亲切唤她黄大姐。她人面广，心眼热，替学校里不少未婚女教师被家里催得紧的出力安排见面，通过她两方牵线，倒也有不少在她手里促成的良缘。冉蔚华早前帮一个女同事留意过她介绍来的那人，黄老师那时试探过她，半真半假打趣她也替她张罗一回，冉蔚华当时嘻哈着揭过，不想黄明霞后来倒是留了心眼为她紧锣密鼓了一番，神秘地告诉她那人是自己先生那边的亲戚，冉蔚华无意，推说毕业班的教导事情要紧，再且自己一直散漫慵懒，很多事情向来不紧不慢的。
　　这次黄明霞却自得意满，对她客气散淡的说辞不予劝阻，只道晚点再说，末了还意味深长地冲她一笑。
　　没过几天，黄明霞新宅搬迁，叫来冉蔚华帮忙，都是一些比较轻便的用品，冉蔚华刚出楼层，突地听到一声沉稳男声，然后手里的重物被不容分说接了过去。
　　“穆扬，你来啦。“黄明霞冲那人笑道。
　　原来面前的这位就是黄明霞口中不住赞美的那个亲戚。她听穆扬叫黄明霞婶婶，自己和他也就这么“机缘巧合”地见面相识。
　　黄明霞挑的时间刚到饭点，她言笑灼灼，订了餐，不住地闲聊着。替两人消磨初见面的生分，只是言辞里都恰到好处透露一些各自的喜好兴致，那不时觑向冉蔚华和穆扬的眼神叫人怎么看都是红娘的职业目光，不是那什么郎才女貌金玉良缘的都能说成称心如意。
　　冉蔚华知道她是好意，都是一处共事的，也就开门见山告知对方自己的无心之举，开诚布公朋友相对。穆扬有好几次过来学校接他婶婶下班，绅士而不失礼节地提议她一道坐他的车回去，冉蔚华也都客气回拒。
　　那天傍晚放学，雨一直不停，办公室里有些老师见大雨没有一点渐小的迹象也就不再停留徘徊，都冒雨开车回去，黄明霞拿起伞探头唤了一声冉蔚华，后者正睨着凝水的玻璃窗出神，听闻回眸笑说一阵雨小点再回去。
　　天色渐暗，大雨依然直线倾盆，校门口各行人车辆堵塞在雨中，冉蔚华待前面人流开始缓缓涌动畅通，撑伞迈过对面的街道，忽听到有人在唤自己，转头便看见车上的黄明霞探着头朝她招手，跟着车子停了下来。
　　穆扬摇下车窗，叫她上车，冉蔚华摇头婉拒，谢过他们抬步要走，坐在后座上的黄明霞伸手捅搡了一下前头的穆扬，正无计可施的小伙子立即会意，开了车门跳下车，刚要上前却见冉蔚华身旁走来一位男子，那人的手轻缓但极快地挽起冉蔚华的臂弯，然后穆扬听到那个男人温柔纯绵的声音说道：“路上堵车来晚了，不是叫你在办公室等我。”言语里都是满满的怜宠看向他的眼神却透着冷凛的凉意。
　　冉蔚华此时的讶然不比在旁的穆扬少，面前这位看着自己目光柔和地不真实的方域丞她真真是头一次见识。依着从前对他不甚美好的印象片段，冉蔚华很快找回思绪，这人，又演上了，大概他这一番奇怪有悖于往常作风的举动于他意义不同，或许他是在帮自己解围？
　　冉蔚华思及此，也就没有挣开方域丞的揽过来的手，对穆扬不好意思地抿唇干笑，后者也冲她回以苦涩一笑。他见过她几次，好感渐渐加深，自己的婶婶也极力鼓励他追求芳心。实在话，冉蔚华给人的感觉疏淡安静，却又莫名让人觉得安心，清秀文静，话不多，但偏偏无声吸引人注目，不由想要靠近。穆扬清楚意识到这一点时，只是没有想过即便再努力也不过是自己的一场落花有意。
　　她身旁的男人看起来和她多相配啊，他眉眼出众，立在雨中的身影清濯俊逸，宛如画中人。
　　穆扬看得通透，心头也顿然一松，绝好风貌地对在他看来那一对宛若璧人的冉蔚华和方域丞微笑着话别。

　　“谢谢。”上车后，冉蔚华对方域丞说。
　　方域丞缓缓握着方向盘，只简单“嗯”地回了个单音节词，脸上神色难辨。
　　两人至此再不多话，车窗外壁凝注水滴，随着车子缓慢晃动，流散掉再袭来新的，绵延不断，生生相付。
　　寂静年华他从雨中来。更换时间地点，所幸那人依然是你。这样的情景再一次重叠，冉蔚华轻轻阖上眼便能听到那一声叫唤，即使大雨滂沱，也掩盖不住的寻觅相通。
　　那次他开着借来的车，在雨水坑洼的马路上冲正举目张望过往车辆的她唤了一声，那声音微颤，当时冉蔚华只以为他那是在雨水中冷的，事过境迁才恍然后觉当时他的出现明明隐藏着找到她时那一瞬间的各种复杂心绪，焦躁，幽愤及欣悦。只是她迟迟想不透的却是当初的自己和方域丞分明都是相看两相厌。那天为什么去而复返？”冉蔚华不愿再妄加猜测，话已问了出口。
　　方域丞闻言侧眸看了过来，幽暗的车厢里他的眼睛如蒙了水雾般看不真切，他重新握紧方向盘，回答她的却是另一回事：“那天你可是不怎么犹豫就坐了我的车。”
　　竟然被反将了一军，冉蔚华泄气地靠回椅背上，懒懒出声：“我呢不就是依仗您对我不屑有什么企图才破罐破摔么。”
　　哼，赌气谁不会。
　　方域丞脸色依然清冽疏淡，眸光却越发冷厉。
　　冉蔚华看一眼他泛白的手关节，生生别过脸。

　　第二天冉蔚华下班被方域丞拽进车子得时候才后怕莫不是自己昨天真的激怒了他，所以找她晦气？
　　“方域丞！”冉蔚华一向认为连名带姓叱喝一个人很有气势，但前提也要看对方是谁。方域丞手上动作分毫不受威胁，拽人，关门，扣安全带，发车，一气呵成。
　　再且，她那一声低斥因生气而泛蕴着的羞怒，话调颤颤，全无强势不说，还软绵娇涩，听在方域丞耳刮子里，却痒痒地浸入心肺。
　　方域丞反手制住不安分的她，“坐好，动，还动。”
　　好好听话的就不是冉蔚华了，挣执扭动，拍打，嘴里怒叫。
　　方域丞阵脚不乱，好暇以整揶揄道：“刚才以礼相待偏不当回事，现在倒撒泼起来。”
　　刚出校门那会儿方域丞叫她上车，冉蔚华忆及他不久前才论断她某些举动可疑，便随他意拿话堵了他一把，掉头就走。哪想方域丞一言不发架起她就拖上车。

　　冉蔚华怒瞪，脸色微红，不似平时那清冷疏远神情，反而有点小女人的可爱，始终老神在在的方域丞这才放缓语调低哄；＂怎么说昨天我也帮了你，答谢不说还下手这么狠。＂说着举高那只被她抓伤的手臂，理气十足。
　　冉蔚华心虚，仍生硬反驳：“你说就说，动手动脚做什么。”
　　方域丞嗤地低笑出声，眼底泛着幽深亮光，“这样就叫动手动脚了？待动真格叫你见识见识什么是放开手脚。”
　　不用待到见识两字出来，冉蔚华早已经脸红脖子粗，“谁要管你怎么样，放我下车。”
　　“不急，随我去个地方。”方域丞不忘商人做派，武断采伐，“就当是昨天帮你的对价代换。”
　　冉蔚华很想抓他的手狠狠咬一口，什么都给她绕了回去。
　　方域丞说的地方居然是超市，停车的当口冉蔚华说自己在外面等好了，方域丞懒得废话，执着她的手进了超市。

　　和一个男人逛超市，回应他随时询问买某种食品怎么样，要她给意见时的感觉，嗯，冉蔚华觉得很微妙。
　　方域丞意图很明显地带冉蔚华回到住处，把采购的各种食材释数丢给她，推她到厨房，嘴里欠扁着叫喊菜式的做法。冉蔚华抄起铲子就想敲他，这个人，真是，得寸进尺。
　　冉蔚华第一次来，倒是没有想过他的屋子整洁，陈设全不似她的那样随意安置。方域丞在很多方面可以说是很挑剔刁钻的，即使是小住一段时间，也不会考虑留宿旅馆，明明一派清风徐来，随时要走的文人墨客风采，偏偏又多加留恋。冉蔚华叹息一声，心甘情愿用心做好一顿饭。
　　方域丞足够赏脸，盘子里的菜风卷残云一扫而光。
　　饭后，冉蔚华切了水果，两人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
　　这还是第一回难得安静地对视，不再互相掐架的两人，一时反而都有些无话述说，那一句“好久不见，还好吗”已姗姗来迟，想要关心这么些年来各自的境况，可回应的话都是生涩的不予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