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入党传》谢清一

10、第十章

　　沈思狐疑着在履历里翻找纰漏，见李靖站在身旁一动不动，不由将履历举高了一点儿，李靖更是凑了过来，沈思又举高了。
　　但凡沈思举高一点，李靖就过来一点。直到沈思只差没贴眼睛上看了才叹气道，“李哥，你挡着光了。换个地方站着。”
　　李靖侧身一退，在他身后做门神。
　　沈思更觉头大，灵机一动，翻出有了近二十年历史的《新华字典》递给了他，“实在不认识就一个字一个字对着看吧。这上头有你认识的字，也有简体。”
　　李靖随便翻了两页，双手端着递了过来，“先生。这是何解？”
　　沈思耐着性子指着字解释了拼音和例句，“拼音你知道么？这些是句子。例句……”
　　“不解。”李靖翻了两页，先置在了一旁，又翻其他的书，三心二意的模样，沈思就没理他。
　　家中无人，也就没备什么能吃的东西。
　　沈思多煮了一碗面伺候了李大爷，李靖还是认真的翻着书。
　　沈思心想学习的时候打扰了别人多不合适，面放一旁开了客房门道，“你慢慢翻。我得去休息。你困了就进去休息。里面东西有需要就随便用。我的衣服你可能穿不了。”
　　李靖躬身目送沈思进了卧室，思索片刻，缓缓撕了一页字典嚼着咽了下去。旧书的滋味不怎么好，有着奇怪的调味品所带来的味道，李靖一开始吃得挺慢。
　　至于沈思，倒不是真的累得不肯与李靖多待。
　　每个人的生活中的好多事儿都和时间这鬼东西扯得难分难舍的，上班下班，末班地铁，约会看电影。
　　时间多重要啊，他们干啥都得受它的束缚。
　　当然这个束缚轮到沈思头上就更多了点儿，比方说原来还能放纵和约束点的需要。我想肯定有人是想歪了，这里只是多数成人根本没必要去操心的拉屎撒尿的定点。
　　看。
　　啥事一扯上屎尿屁都变得没啥意思。
　　沈思当然也不乐意老扯上这些事儿。
　　当然这由不得他。
　　沈思的日子在多数的时间，多数的地方，多数的角度下，是刻板无趣的，连沈思都懒得去想。
　　这会儿就可以发现李靖出现的尤为可贵了。
　　李靖是个疯子，可以说没被关进疯人院就是最自由的人。这不，李靖可以穿着奇装异服幻想着自己是个穿越过来的人也没人会去制止他。
　　这样想着沈思还挺羡慕李靖的，他熟练的换了纸尿裤，裤子没来及换。
　　外面嘭的一声又是哗啦一声紧接着又是咣当一声，一时就忘了外头还有个李靖，转着轮椅就出去了。
　　沈思一人呆久了，门一开见外头灯火通明，还有个大活人往嘴里塞纸塞到了一半，手上还忙着撕，瞪时有点傻眼，“你干啥呢？”“
　　要说李靖也有点懵，几百页的字典他撕了半天也才撕了几页，吃下去的也就几百个字，眼见着一页页的撕效率太差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书吃透了，这才多撕了两页，动静也大得多。
　　李靖一见沈思出来，囫囵嚼了嚼咽了下去，“是惊了先生？这书咸的很。”
　　李靖咂了咂嘴，盐巴吃多了的感觉。
　　沈思见过人吃肉的吃菜了就是没见人吃书的，吃个一两页也就算了，小半本字典都下去了。他整理了思绪，笑道，“那是。您可是吃了我几十年的手汗呢！”
　　李靖喏了一声，将吃剩的半本字典又递了过去，“不知先生有珍藏之意。夺了先生所爱，还望见谅。”
　　沈思哭笑不得，瞥着一旁还没动的面，“看来你也吃饱了。面就倒了吧。泡发了。”
　　李靖更加后悔，急于弥补，瞅着沈思瞅了一会，“先生这兜裆很是别致。”
　　沈思脸色变了，冷着脸道，“取笑人也有个限度。这和你幽默感没关系。”
　　“先生兜裆委实别致。”李靖不解。
　　沈思就转身不搭话了。
　　李靖摸不着头脑。
　　沈思自知，自己衣冠不整本是自己的失误，过分迁怒于李靖也没必要。
　　当然他别致的也不止那兜裆，裸着的右腿自膝盖至外踝贯着一道缝迹，周遭的皮肤干巴巴的发暗，接合过的腿骨弯了，萎软而薄弱的肌肉让他看着有点像个罗圈，左腿看着就好得多，只是同样的瘦干。
　　这些不怎么好看在沈思看来只是处在他身上的瑕疵。
　　这样的瑕疵对于不用走路的人来说其实实在没什么大不了，沈思也没太纠结于为什么他身上得以愈合的骨折会变弯。这个无关紧要的缺点也只是让他看上去有点别致了。
　　对。
　　别致这个词不算什么大不了的冒犯。
　　沈思也没多少火气。
　　但是。
　　敏感的李靖可不这么认为。
　　他认为自己冒犯到了沈思。
　　沈思换好衣服出来时，李靖躬身举着字典，“先生。”
　　“没事。你喜欢吃就吃了吧。”沈思想了会儿觉得这样的讽刺也不大好，“算了。这玩意儿吃多了不好。你悠着点。”
　　李靖惭愧道，“叫先生见笑了。靖本非急于求成之人。奈何时间有限，唯恐先生乏累。这才投机取巧，吃书取字。”
　　沈思小时候被家里戳着脑袋说了无数次：“你是吃书的不成。才几天就烂成这样。”
　　李靖是第一个实践那句话的人。
　　李靖仍是将目光扫在沈思已经套上睡裤的腿上。
　　隔着裤子看不出那本来就不大明显的罗圈，却在半遮半掩之下把沈思细瘦的双腿衬得比扒光了还触目，这大概就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原因。
　　可惜沈思并不打算这样让自己变得有艺术感。
　　沈思觉得。
　　艺术很无聊。
　　李靖肆无忌惮的打量他，沈思就支着手等他打量结束。
　　于是一个本来就没多少艺术性的展品很快就让观看的人失去了兴趣，李靖转开了目光。
　　沈思换了个坐姿，李靖三下五除二将剩下的字典碾成了齑粉倒进口中，大量干燥又缺乏良好口感的粗纤维让李靖险些噎道，沈思给他递了水。
　　李靖饮尽，英雄长坐，目与沈思相平，正色道，“多谢先生收留。”
　　沈思点点头，眼皮子耷拉着，大概是困了，不多时笑道，“李哥。你能说说家里的事么？”
　　李靖不语。
　　沈思眼皮又耷拉下去了，“你之前见过瘫子么？”
　　李靖摇了摇头。
　　“我看也是。”沈思笑眯眯的转了头，“无论你用什么角度。什么高度。什么时候。看多了瘫子都不会喜欢你。瘫子一般很难伺候。尤其我这样的。书上什么都是胡说八道。”
　　“先生是说自己不喜欢与李靖对视。”
　　“啧。”沈思似乎心情又好了，“你不算笨。”
　　普天之下，也许沈思算是第一个说李靖愚笨的人了。
　　李靖心情也大好了，他发现沈思作为一个难相处的瘫子，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