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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深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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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言没接话,一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样子,冷着脸问:“你想干什么?”
“真是没礼貌,连‘爸’都不叫一声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郑得隆惋惜地叹了口气,“当初我就不应该那么早让你自己出去过,现在越长大越学坏了啊,小言。”
“你少来这套。”郁言冷笑一声,见他的目光还想往阮柠脸上转,又是一阵条件反射的恶心,“有话直说,要是没话说,我就带我的人先走了。”
他在“我的人”三个字上咬重了话音,警告郑得隆收敛。
郁言抓过阮柠的手腕就要把人带走,郑得隆不紧不慢地往前迈了一步,正好挡住他们的去路:“急什么?咱们父子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小言,你就不坐下来跟爸聊聊天吗?”
阮柠还没从“这是郁言亲爹”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察觉到他家先生主动拉他了,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儿,至少他家先生还没生气到不想要他了的地步。
难怪他觉得这个男的——没记错的话是叫“郑得隆”——这么眼熟,原来是他家先生的爸爸。
紧接着他就感觉到郁言抓在他手腕上的手一紧,郁言冷冷地回了郑得隆一句:“我看没这个必要了吧。”
看来郑得隆的确很不是个东西,阮柠心想,不然以他的阿言那样温温柔柔的性格,怎么可能和郑得隆关系这么恶劣?
这肯定是郑得隆的错。
“是吗?”郑得隆笑了一下,笑容里意味不明,“小言,耿秋实怀孕了,你知道吧?”
郁言一怔,这个他不知道。
“那又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郁言冷漠地抬了一下眼睑。
“肚子里的是个男孩儿,是我一直想要的儿子。”郑得隆说,“也是你的亲弟弟,小言。”
“小言”起来还没完了,郁言忍无可忍:“别这么叫我,郑得隆,你不觉得恶心吗?”
郑得隆摇头叹气,推好自己刚才坐过的高脚椅,把椅子移回原本的位置:“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郑论’,你说是不是个好名字?”
还“正论”,郁言冷笑,不知道郑得隆哪来这么大的脸。
“直到一个半月前——我应该没记错吧——耿秋实告诉我她把孩子堕掉了,还要跟我离婚。”郑得隆目光沉沉,脸上的笑意淡了,直直地盯着郁言,“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仔细一查,果然是——小言,你最近和耿秋实接触得不少啊。”
离婚的事儿郁言知道,或者说白了,就是他向耿秋实建议的。要是他妈妈郁巧语当年有跟这个衣冠禽兽离婚的机会,就不会——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只是不想看见耿秋实步郁巧语的后尘。
更不希望看见那个小女孩儿果果步他的后尘,尤其是郑果是个女孩儿——不久后的将来估计会变成“耿果”——在郑得隆手上只会比他更难过。
但堕胎的事儿他确实不知道,这是耿秋实自己做的决断,估计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这个孩子都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机会,告不告诉别人都一样。
知道的人多了,反而影响她自己的判断。
挺厉害的,郁言心悦诚服地想,这个判断力、决断力和执行力。不知道耿秋实本人怎么想,至少他认为堕胎这个决定再正确不过。
本来她想脱离郑得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要是把孩子生下来,怀胎十月加上产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会更加受到郑得隆的掣肘。况且是个男孩儿,以郑得隆的德行,一定会千方百计把孩子留下来。
从各方面来讲,耿秋实都没有争夺抚养权的优势。
要么她就为了孩子一起留下,那一切就都回到原点了,她的清醒和挣扎没有任何意义,她和孩子们接下来都会继续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要么她就抛下孩子自己离开——要是这样,郁言敢肯定,那个孩子会恨不得自己没有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和他一样。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小言,你以为你不承认我就没办法肯定了吗?”郑得隆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耿秋实一个女人,身边又没有朋友,如果没有人鼓动她怎么可能——”
“女人是没有自己的脑子的,一出生就被男人掌控,男人让她笑她就笑,让她哭她就哭,让她爬床她就爬床,让她生孩子她就生孩子。”郁言也要笑不笑的,毫不回避地和郑得隆对视,“还记得吗?小时候你教过我的。”
阮柠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论调,还是从郁言嘴里说出来的,有些发愣。
郁言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真的笑了一下,觉得尤清瞳或者筱卉但凡其中一个在场,都会翻个白眼给他来一拳——她俩从小一起泡拳馆学打拳,轻轻松松收拾个人不在话下。
“你还记得呢?看来爸没白教你。”郑得隆又露出那种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走过来就要拍郁言的肩膀。
郁言一侧身闪开了,冷眼看着郑得隆,看得出来郑得隆是真心实意这么认为的,所以丝毫没觉得这是在反讽。
郑得隆也不在意,把手收回来,慈爱地说:“小言,你知道爸一直以来最爱你的,你是爸的第一个孩子,也永远是爸最爱的孩子。你不用担心有弟弟出生了会抢走属于你的东西,爸的一切都是留给你的。只要你把姓改回来,跟爸姓——”
“您快得了吧。”郁言强忍着恶心听他“爱”来“爱”去的,见他终于图穷匕见,忍不住冷笑着打断,“你的一切?那是属于你的东西么?要是没有我妈郁巧语女士,你能有今天?郑得隆,别人是怎么评价你这种做法的来着——‘吃绝户’对吧?还真是符合你的所作所为。”
郑得隆面不改色,显然没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问题:“我的所作所为怎么了?你妈嫁给了我,那她的东西不就是我的?我也说了,以后这一切我都会留给你,我自问没有哪里对不起你和你妈吧?”
郁言艰难地吞咽一下,觉得再这么和郑得隆争辩下去,他就要吐了。
所以从小对他的那些猥亵不算“对不起”,所以失手把他妈推下楼梯的间接杀人不算“对不起”,所以因为觉得碍事儿“顺便”把他的外公外婆解决了也不算“对不起”。
“郑得隆,要从你这里要一句‘对不起’也太不容易了。”郁言咬牙切齿地低声说,声音含混得听不清,“还好我不稀罕。”
谁稀罕一句“对不起”?他要姓郑的血债血偿。
“唷,郑总,您怎么跑这儿来了?”有人过来的脚步声分外明显,紧接着就是男人赔笑的声音,“大家伙儿找您半天了,您怎么搁这儿跟人聊上了?”
郑得隆笑对来人,彬彬有礼:“这不是在这儿碰上了我家小子嘛,好久没见了,就聊几句——怎么着,那边要散啦?”
“您不在,咱们哪个敢散啊?”对方笑呵呵的,顺势看向旁边的郁言,吃了一惊,“这不是郁总吗?哎呀,这怎么……原来您俩是一家人呢?”
郁言沉着脸看了对方一眼,见是个脸熟的,就冲对方点了个头示意。
“这孩子早些年跟我闹别扭,自己去把姓改了,非要跟他妈姓。”郑得隆摇头叹息,“见怪了,我家小子别的毛病没有,就是脾气大,这么多年过去了火气还没下来呢,死活不愿意跟我和解。”
郁言无话可说,也懒得多说,在那俩人“父子哪有隔夜仇”的交谈声中,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没忘记带上他家充当了半天背景板的柠柠。
“小言,你自己回去想清楚吧。”郑得隆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慢悠悠的,“你身边的小美人不错,要是早知道你喜欢这一款的,爸哪能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这么多年呢?”
我想你爹!
郁言目光阴鸷,抓着阮柠的手更紧了,听出了这是郑得隆对他的一句威胁——他多管闲事去掺和了耿秋实那一脚,那就得看好身边的人了。
耿秋实对应的人,不就是阮柠。
“郁言,郁言……先生,”阮柠小声叫着,不太敢招惹怒气蓬勃的郁言,皱紧眉头脸都白了,“您稍微……松一松手可以吗?手腕快要断掉了。”
郁言顿了顿,这才意识到自己抓着阮柠的手有多紧,又抓了多久——他猛地松了手,拿过阮柠的手腕察看。
“其实也没有很疼……”阮柠胳膊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安抚郁言,“就是有一点点……一点点疼而已啦。”
大概是年纪小,从小到大的营养又不是特别跟得上,就这几个月才改善了伙食,阮柠的手腕偏细,一只手圈过来了还有多。此刻那截纤细的手腕上多了一圈青紫的痕迹,在冷白皮上格外显眼,明显是刚被郁言攥出来的。
郁言深吸口气,看着那圈淤痕,说不出话来。
“真的不疼啦,就是我皮肤特别容易留印子而已,看着夸张,其实没什么的。”阮柠轻言细语地安抚,试着握住郁言的手,“你别抖,郁言,我没事的。”
郁言微微恍惚了一下,对上阮柠写满担忧的眼睛,才发觉自己手抖得厉害。
“好,没事啦。”阮柠朝他一笑,牵住他的手,“我们回去吧——对不起,我不应该没告诉你就私自在外面待这么久的,以后不会了。”
郁言摸了摸他的脸,缓缓呼出一口气,对他说:“没事。”
阮柠松了口气,又笑了一笑,以为真的没事了。
郁言那边的正事没多久就谈拢了,发生了这么个事儿,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和一众合作伙伴致歉后就先离席了,让各位接下来玩得开心。
回家的一路上阮柠都觉得不大对劲儿,可郁言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对他说话跟平时一样温柔,还会笑,笑起来也和平时一样。他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就没太把这股违和感当回事儿。
直到深夜时分,阮柠在自己的房间里熟睡,骤然间被什么动静惊醒。他迷迷糊糊地以为是自己做梦把自己吓醒了,正要翻个身继续睡,身上却猛地一沉,浓郁的酒气随即扑面而来。
“唔……先生?”
黑暗中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但知道那是郁言。郁言的声音很沙哑,凑近他的脑袋,几乎和他额头碰着额头。
“郑得隆对你说什么了?他摸你了没有?摸你哪儿了?……说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