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哑巴受(一) ...
-
哑巴受一开始并不是一个哑巴,他也曾拥有清丽的嗓音,还唱过很多温柔的情歌,饱含着他对金主攻的爱,只是金主不爱听他唱歌。
直到某天夜里,两人缠绵,金主攻喝多了酒,在哑巴受高1潮叫1床时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吐出真言,“嘘,你一出声,就不像他了。”
哑巴受这才知道,原来他不过是一个替身而已。
他开始学会在金主攻面前沉默,语言是一种功能,长期的搁置使他说话总有些磕绊,以至于当他被误认为攻心口的月光而身陷险境,他竟一时精神恍惚——
攻会来救他吗?
他被绑匪带走。
是不是只要他不说话,攻就不会抛弃他?
于是他安安静静地经受了本不该由他承担的伤害。
当他在医院苏醒,金主攻前来探望,半晌无言,只有一句谢谢,“……谢谢你为他承受这一切。”
哑巴受惨淡一笑,张开口,却愕然地发现,他真的不会说话了。
哑巴受原本是一个贫困潦倒的画家,试问谁不想得到在国外办个人画展的机会呢?
他也不例外,所以他接受了金主攻的资助,更重要的,是他第一眼就爱上了他。
爱上他的英俊,却接受不了他的残忍。
被从绑匪手中解救后,他从别人那里知道,原来金主攻第一时间去确认了月光的安危,因此救他才迟了七个小时。
金主攻似乎对他多有歉疚,在养伤期间偶尔来看他,对他很好。
金主攻以为哑巴受单纯不想说话,哑巴受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病痛或是委屈,只是回到他与攻常住的小家后,他收起了自己全部的画作。
傍晚,金主攻与心中的月光约了一餐晚饭,期间,身为律师的月光对两人间的感情问题能言巧辩,金主攻被驳得哑口无言,一瞬间,竟然觉得自己无比想念在家等他的哑巴受。
攻第一次在与月光的约会中途离场,回到家,却发现哑巴受正推着自己的行李箱,见他回来了,赶忙小心翼翼地递上已经写好字的画纸,“对不起先生,我想我该离开了,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顾。”
金主攻一顿,声音冷道:“你要去哪儿?”
哑巴受慌忙拿笔续写道:“我想去……”然而他笔划未断,就被金主攻猛地打掉了手中的纸笔。
男人怒吼道: “你哑巴了?难道不会用嘴告诉我?!”
“想走就走?你以为你是谁?不过和他长着相同的脸……你竟然……”
恐惧在哑巴受的眼中蔓延,然而金主攻暴跳如雷,一脚将地上的行李踹翻。
哑巴受被男人打横抱起,几步扔上沙发的贵妃榻。
哑巴受从未在金主攻身上体会过如此激烈的情绪,他被亲吻,啃咬,仿佛被一座大山狠狠压制,男人暴虐的入侵欲1望甚至唤醒了那天绑匪带走他以后的记忆,他无声地喊叫着,喘不上气来——
“……………………!”
直到他于迷蒙中看见金主攻猛地直起身,神情惊慌道:“你怎么了?说话!……你看着我!”
哑巴受停止了挣扎,兀自一阵倒气后窒息,金主攻险些吓得魂飞魄散,平生第一次送人去医院抢救,一脚油门下去才发现,他抱着哑巴受跑进地库,竟然连鞋都没穿……
被抢救的当晚,哑巴受醒来,重新做了一次全身检查,金主攻这才知道,原来哑巴受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
金主攻与他面对面沉默了许久,“除了离开,随你提什么条件都可以,我会补偿你。”
哑巴受没有办法反抗金主攻,他的护照也被收走了。虽然金主攻近日来对他很好,态度柔和,事事妥帖,但他的心仿佛留下一个巨大的空洞。
意识消失在空洞里,他回家后,重新打开了画室,可惜拿起画笔的动作僵硬又迷惘。
他知道他的心生病了。
但金主攻却告诉他,“我会试着爱上你。”
他无力远离,只能寄希望于男人对自己仁慈一些。
然而就在他渐渐习惯用纸笔表达自我的几个月后,白月光到访两人的小家,尽管金主攻觉得非常意外,却并没有阻止哑巴受与白月光的第一次见面。
白月光发现了哑巴受的画室,他喜欢其中一系列名叫《山翠》的写生作品,共三幅,便开口向金主攻讨要,“我马上就要出国了,给我留个纪念呗。”
他并不在意哑巴受惊慌失措的摆手姿态,那是明明白白的拒绝,他只看向一直对他情根深种的金主攻。
能够做主的人,从来不是那个赝品。
金主攻迟疑了,望向哑巴受泫然欲泣的脸,哑巴受抓来纸笔,在上面写道:“不……不要!”
可金主攻却伸出手擦了擦他的眼泪,“留他吧,再画一幅就是了。”
被带走了自己最满意的作品,哑巴受绝望地泪流满面,却被金主攻安慰着,“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委屈你。”
哑巴受摇了摇头,扔下无力的纸笔。
曾经写生《山翠》的湖岸边。
金主攻牵着哑巴受的手,“给你带了画具,我帮你调色好不好?”
哑巴受恍若未闻,他这些天来仿佛行尸走肉。
金主攻轻轻别过他的额发,这才察觉自己的心在疼痛,他后悔没能保护哑巴受,让哑巴受遭到暴力绑架,失去了声音。
“想听听你说话。”
但自那天起,哑巴受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犹如悬于一线的铅丝,只需轻轻一击,就会惨烈地崩断。
金主攻发现了,他对哑巴受越加在意,恐慌也就越加蔓延到他的心底,他甚至联系已经出国的白月光,试图用一幅大师级的湖景写生作品将《山翠》交换回来。
白月光愤怒道:“你变得不像你。”
金主攻默然,片刻道:“你也一样。”
电话那头传来白月光粗重的呼吸,“你喜欢上了那个赝品?”
“是……又如何。”
金主攻终于正视起哑巴受的存在。
哑巴受性格温和内敛,与白月光完全不同,金主攻抱着日渐形销骨立的哑巴受,无人知道他心里究竟有多矛盾。
就在哑巴受失去声音后,金主攻提出与白月光不再相见,白月光这才意识到,他已经没有了可以捉弄人的底气。
金主攻决定放手,白月光出国前却不可抑制地动了那颗顽劣的心,他正式向金主攻求爱,根本没想过自己会被拒绝。
所以他恼羞成怒,要走了哑巴受的画作。
他说:“我会让你后悔……”
金主攻没能听进他的劝告。
直到某日,金主攻在公司处理事务,秘书小姐按惯例前来报备,“白月光先生前日在纽约大力宣传一个公益画展,展出并拍卖了他的个人写生作品《山翠》……”
金主攻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他不敢置信,又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
…………
哑巴受比他还早一些得知这个消息。
哑巴受在白月光的提示下看到了慈善画展的新闻,那时金主攻刚出门不久,之后,他慢慢地站起身,背起自己的画具……
…………
金主攻骂了无数遍该死后拨打哑巴受的手机,无人接听,他开始变得惶恐,驱车赶回家,家里也没有人,煮饭阿姨不明所以,还笑着告诉他道:“先生今天看起来很精神,背着画板出去了呢!”
金主攻怀着侥幸,只期盼哑巴受还蒙在鼓里,可是当他抵达哑巴受写生的湖岸,却看见群众拥堵指点着什么——
其中谁大声喊道:“有人投湖啦——!!!”
哑巴受投湖了,被当地钓鱼的村民发现后救上岸来,金主攻找到他时,他躺在地上毫无生气,吸饱了水,背着他最喜欢的画具。
救人的村民摇了摇头,“怕是救不活了。”
哑巴受一定是因为太绝望了。
他不相信金主攻会为他讨回公道,也不再对这个世界抱有幻想。
对于一个创作者来说,自己的作品被盗取,被著上别人的姓名,这绝对不可以原谅。
但他能怎么办?
盗取他作品的,是金主攻的心尖尖呀,是他不可触及的存在,是他必需仰望的高山……
他算什么呢……
他连出国的护照都被藏起来啦。
医院抢救室门外。
金主攻情绪完全崩溃,他怕得双手颤抖,被赶来的秘书小姐搀扶着,才能歪歪斜斜在哑巴受的病危通知书上签一个名字。
哑巴受没有别的亲人了。
金主攻签了两次病危通知,双目刺红,迸发出强烈的恨意,他对秘书小姐说:“联系律师,发函白月光,我要告他,我要让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然而医生说,哑巴受依然没有任何求生意志。
哑巴受继失去声音后,成为了一个不会醒来的植物人。
此时,金主攻看着哑巴受苍白的面容,想到自己曾经对心上人的错待,终于承受不住懊悔和伤痛,一头栽倒在病床边……
金主攻突发心梗,面上虽然没表现出什么,但医生说他剧烈悲痛气急之下,差一点也跟着哑巴受去了。
哑巴受活死人般躺在床上,可能再也醒不过来,金主攻却寸步不离,他握着哑巴受的手,仿佛托起轻飘飘的羽毛——他温柔又惶恐,怕心上人在不声不响间离去……
他和他说话,想到哑巴受失去了声音,无论如何也给不了回应,他就心痛到极致。
他不敢去回想哑巴受被绑架时都经历了什么,可是他忽视哑巴受太久太久了,或许自虐还能让他好受一些。
后来,他找到了当时绑匪带走哑巴受的录像,从医院看护病房回到家,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一遍地看。
只有这时候,他才能听到哑巴受呼喊他的名字……
但到了最后,或许正是因为呼喊无用,所以哑巴受彻底与静默融为一体。
那时候的他又在做什么呢?
金主攻心里恨极了白月光,当年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他恨自己识人不清,恨自己瞎了眼,恨白月光险恶毒辣,竟然使出这样的手段对付哑巴受。
哑巴受的身体不好,又连番遭到打击,而白月光就是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金主攻想要替哑巴受讨回公道,然而他毕竟不是《山翠》的创作者本人,他的律师团提议先从舆论入手,从慈善活动的买方那里拿回画作,再以白月光律师生涯中的污点,如偷税来整治他,甚至足够幸运的话,只要有白月光从业不端的把柄,就可以为惩治而加砝。
不出意料,没多久白月光就打了电话过来。
“你就这么狠心?”
“……”
金主攻不敢再对他有丝毫的怜悯,因为只要心软,他就会想到是他的优柔寡断和藕断丝连害得哑巴受走投无路,投湖寻死。
白月光伤心道:“你就这么想我坐牢吗?”
“是,如果他一直就这样睡下去,那我保证,你这辈子都不用从里面出来了……”
几年的牢狱之灾,比起昏迷不醒的哑巴受,根本不算什么。
医院病床前,金主攻握起哑巴受的手,轻轻吻住指尖,“宝宝,我替你出气,好么。”
哑巴受并不曾听见金主攻的祈祷。
金主攻说,只要你醒来,星星月亮,什么都给你。
心给你,爱给你,后半生都给你。
如果都不想要,也没有关系……
只要你醒来,哪怕是离开,我也会尊重你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