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契约》花间戏蝶

3、温继尔星 I

　　帝都三天的生活十分的忙碌：罗伊曼不仅仅要去军部办理各种转职手续，还要周旋于帝都各个贵族的宴会之中。

　　等到再次踏上温继尔星的航舰的时候，罗伊曼已经觉得疲惫不堪。

　　坐在罗伊曼身旁的艾利克斯托着下巴，戏谑地看着被各种宴会榨干的罗伊曼，“怎么样，你觉得还好吗？”

　　罗伊曼瞪了他一眼，“你明明知道我并不喜欢宴会，干什么还问？不过你呢？在家族好吗？”

　　艾利克斯的目光沉了下来，他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宴会、女人、酒和野心……每次回到帝都面对的不都是这些吗？有时候觉得家还不如前线让人觉得安心。”

　　罗伊曼揽住了艾利克斯的肩膀，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没有关系还有我在。等到这个任务结束了，我们继续回到前线，到时候谁都不能左右我们了。”

　　“是啊，”艾利克斯耸耸肩，“毕竟你已经是少校了，能够管辖一只属于自己的部队。”

　　罗伊曼嘚瑟地把自己的肩章向艾利克斯的眼前凑过去，“已经不是什么少校了！白露星的战役让我成功晋级成中校！你现在应该叫我中校阁下，我亲爱的舰长阁下。”

　　艾利克斯翻了个白眼，“好的好的，如您所愿，我亲爱的中校阁下。”

　　七蛟龙是整个宇宙中最强力的反政府武装组织，他们到处掠劫过往的商业舰队，甚至抢劫过几次帝国和联盟的军火舰。在几次开发新的星域和资源星的时候，这些家伙总是从中捣乱，抢夺资源。虽然七蛟龙的手里并没有握有如同联盟一般的军事力量，但是他们手头的资源已经让这个不足一亿人的星际海盗组织变为了全世界最富有的反|政|府|武|装|组织，也让他们成为了最让帝国和联盟头疼的存在。

　　罗伊曼和艾利克斯对于海盗的憎恶并不仅仅因为他们是一条游走在社会准则边缘靠弱肉强食法则生存的一群星际土匪。他们讨厌海盗是因为他们曾经在军校七年级的毕业演习中，在克谭星被帝王蛟所带的军队袭击，他们的好友——梦佩慈·威克逊和麦迪文·华特科维奇死在了那一次的演习中。

　　毕业后，只有罗伊曼和艾利克斯上了前线，他们发誓要铲除七蛟龙为自己逝去的好友报仇。

　　虽然白露星一战中，他们只铲除了【冥王蛟】，但是这已经大大得伤害了海盗的士气。这次战役让他和罗伊曼都获得了不小的军功——罗伊曼成功晋升成为中校，以后可以统领10万人的机甲部队；而他自己虽然没有军衔的提升，却也从边防部署星的指挥晋升成为了一星军事要塞的指挥官。

　　只不过两个人的上任都被这次突如其来的“图纸”任务而被遥遥无期地搁置了。

　　艾利克斯看向窗外的景色——光速飞行的航舰穿梭在宇宙中，天空中散落的光子如同一条静谧的天河，承载者航舰在宇宙中游荡.

　　艾利克斯开着窗外的景色，觉得自己也变成了那光河中的一份子，玩闹的心情也沉静下来。

　　“喂，罗伊曼，被缔结精神力契约的感觉是怎样的？”

　　罗伊曼皱起了眉头：“为什么问这个？”

　　艾利克斯开玩笑地说道：“总觉得这次去温继尔星，我就要真的失去你了。即使在上学的时候，有那么一段时间你天天和肖森柴尔德黏在一块，所有人都担心你爱上了他，我都没有担心过。可是，现在，我突然有一种预感，那个契约要将我最好的伙伴、最强的搭档和我最爱的人都带去远方。”

　　那装腔作势的调笑中隐藏着艾利克斯不为人知的不安。

　　“不会的！”罗伊曼霸道地吻住了艾利克斯的唇，“我不会和你分开。谁都不能让我们分开。”

　　“好，谁都不会让我们分开。你先放开我，那么紧张干嘛。”艾利克斯推开了罗伊曼，“你还没告诉我呢，那个精神力契约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你是吃醋还是真相知道？”罗伊曼看着艾利克斯，突然嘴角挑起一丝坏笑，“你要是吃醋，我不是很介意让你知道我的宝贝是有多么的想念你。”

　　“我和你说正经的呢！”艾利克斯瞬间恼羞成怒，“还有到底是谁的宝贝想念谁！”

　　“哦，那咱俩试试？”

　　“快说！”

　　罗伊曼看着艾利克斯真的生气了，快速地又亲了一下，然后说道：“其实我也没什么感觉。所有人都说我能感受到他的心情，或者是感受到他的存在，但是我却什么感觉都没有。如果硬要说改变的话，那么就是我总觉得自己的精神力比以前更强了。就是这样。”

　　“一点感觉都没有？”艾利克斯不信地问道。

　　“嗯。”罗伊曼点头，“我都怀疑当初那六个月是他骗我的，他只是捏造这么一个谎言出来，然后想和我呆六个月而已。”

　　“这么做没有任何的意义……”艾利克斯思索着，“他可以说一年或者是更长，为什么一定是6个月呢？精神力契约的稳定时间的确是六个月，但是六个月后缔结契约的双方会明显的感受到来自对方的束缚，并且不能长时间分离……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没有受到契约的束缚？”

　　“别想了，”罗伊曼搂住了艾利克斯，满不在乎地说，“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契约。毕竟契约早就失传了那么多年。他也许只是骗人的呢。”

　　“乘客请注意，乘客请注意13号航舰即将进行维度跳跃，13号航舰即将进行维度跳跃。请所有乘客回到维生舱坐好，并合上维生舱舱门……”

　　广播骤然响起，艾利克斯推开了黏在自己身边的罗伊曼，“别闹！赶快坐好！马上就要星域跳跃了！”

　　罗伊曼收回自己正在四下吃豆腐的手，撇了撇嘴，“都多少年老夫老妻了，还这么死板……”

　　“你说什么呢，罗伊……”艾利克斯微笑地看着罗伊曼，一脸凶光。

　　“什么都没有。睡觉了！”

　　罗伊曼装作生气地闭上了眼睛，将椅背调平，直接睡了过去，一旁的艾利克斯无奈地看着求|欢不成开始耍脾气的罗伊曼，伸手为他盖好了毯子，装作没有看到罗伊曼嘴角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

　　“起来，还有半个小时我们就降落了。”

　　罗伊曼坐了起来，看看窗外，航舰已经是在大气层下。

　　他收起毯子，揉了揉头发，“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就到了。”

　　“转眼？你睡了快22个小时了！”艾利克斯看向罗伊曼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头猪一样，“你怎么这么能睡，你在做什么美梦？边睡边笑，还边流口水？”

　　“流口水？”罗伊曼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角，一片干爽。而一旁的艾利克斯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

　　此时航舰平稳落地，罗伊曼站了起来，扔开伸上的毯子，冷哼一声：“恶趣味。”

　　说罢，率先走出了航舰。

　　艾利克斯看着罗伊曼那红透了的耳朵，强忍住了笑意，跟着罗伊曼身后也走了出去。

　　温继尔星未处于帝国三大星域中黑眼星域。它隶属于黑石星域中的一个贸易星系。虽然是贸易星系，但是却是这个星系中的边防星，所以并不繁华。

　　伊布·肖森柴尔德的住所并不难找，甚至伊布每日的形成报告都早就列好的表格，递交到了罗伊曼和艾利克斯的手里。

　　“走吧，见你的老情人去吧。”

　　艾利克斯看着终端里的报告，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但是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试图用微笑缓解心中的郁闷。

　　“不着急，”罗伊曼收起了终端，“我们先去见见康南上将。”

　　康南上将早在一个月前就领命来到了温继尔星。派了将近100多个帝国精锐侦探兵在伊布·肖森柴尔德的寻常活动地点做好了盯梢的布置。

　　可是这一个多月来，肖森柴尔德完全没有任何异常行为，甚至没有任何机甲研究行为。每天白天定时去咖啡馆打工，晚上5点则是去小镇上一个比较火的餐厅去当服务员。接近凌晨回家，第二天6点起床，又是同样的作息。

　　别说是设计图了，就连是机甲杂志都没翻看过一眼。

　　康南甚至派了擅长卧底的特种兵去咖啡馆和餐厅当服务员，和肖森柴尔德套近乎，可是这个人活得十分阴暗，除了必要对话，竟是多一句话都不带说的。

　　哪怕是最最擅长心理攻克的卧底，都对这个人毫无办法。

　　而现在，设计图半点眉目都没有的时候，罗伊曼·洛克兹和艾利克斯·雷曼又来了。

　　“温格这个老狐狸。”康南咬牙切齿，不过却无可奈何。看样子还是挡不住到手的军功要转手让给他人的结局。

　　罗伊曼·洛克兹虽然军衔上低于康南，但是这回，罗伊曼的身份并不是军部中校，而是帝国三皇子的名义。

　　面对皇权，即使是军部一级上将的康南，也不得不放低姿态。

　　不过面对即将被抢军功这件事，康南也不着急，他把玩着手里的终端，撇了撇嘴。

　　“哼，我倒是想看看罗伊曼和他的小情人到底怎么能从这个伊布嘴里撬出设计图来！”

　　罗伊曼和艾利克斯下了航舰，简单地在安排好的地方梳洗了一下，然后就直奔康南的基地。康南早就准本好，十分有效率的接待了两位，同时将自己收到的一切资料都递给了罗伊曼和艾利克斯一份。

　　本以为拿到康南手上的资料会花费很长的时间，却没想到这么轻易得就得到了。艾利克斯看着手上比自己部下递上来更为详尽的行踪报告，和一份完整而缜密的盯梢分布计划的时候，心里却沉了下来。

　　这个老狐狸，怕是进展不顺……

　　接下来的报告更是让艾利克斯坐实了这样的想法——设计图并不在肖森柴尔德的房间中，甚至很有可能并不在他的终端里；同时这个人可能有不算轻的自闭症，任何的过激行为都有可能让这个人完全封闭。

　　艾利克斯看着终端里那个人已经变得银白的头发，和一脸病态的面容，突然觉得有些同情他。

　　“艾利克斯，你出去一下，我有事情和康南上将说。”

　　艾利克斯看了一眼罗伊曼，罗伊曼收起了平日里懒散的样子，此时正严肃地看着他。

　　“好。”

　　他收起终端，站了起来：“我在外面等你。”

　　罗伊曼等着艾利克斯走出会议室后，他转头看向康南，：“将军，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

　　“你和康南上将说了些什么？”等到罗伊曼出来，艾利克斯早就开着悬浮车在一旁等他了。

　　“如何让伊布·肖森柴尔德爱上我。”罗伊曼长腿跨进了副驾驶，“Avonlon 的新型悬浮车，你够有钱的啊，艾利克斯·雷曼。”

　　“随手带过来的。”艾利克斯一提手柄，整个悬浮车飞了起来，“和你说真的，你和康南上将到底说什么了？”

　　罗伊曼叹了口气：“单纯的‘□□’肯定是不行的，我现在也不确定他是不是还喜欢我或者喜欢我到什么程度，所以我跟康南约定了一个诱导计划，让他用武装威胁目标，我再对目标进行保护，这样更加利于我接近目标，达成目的。”

　　艾利克斯听了罗伊曼近乎冷酷的发言，突然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你俩好歹也谈过一场恋爱……至于吗？一点旧情都不念。”

　　罗伊曼单手撑着下巴，手肘支撑在悬浮车的车窗上，看着外面的风景。

　　“任务就是任务。”

　　车里的气氛突然有些冷，艾利克斯突然说道：“啊，温继尔星的珍珠烤鸽非常的出名，晚上我们要不要去吃？”

　　“好。”

　　晚饭期间，气氛很沉默。艾利克斯看着罗伊曼百无聊赖的用刀叉对着前菜的土豆泥戳来戳去却并不吃，心里明白罗伊曼对这次的任务并不是完全的毫无芥蒂。

　　还是有些为难他了。

　　“罗伊。”艾利克斯放下刀叉，轻声说道：“如果你不喜欢这个任务，我们随时可以放弃，请求上级换人。□□什么的本来就不是我们军部正规的手法——”

　　“我都说了我没问题！”罗伊曼烦躁地扔下刀叉，“倒是你一直追着这个任务不放，嘴里一直念着肖森柴尔德的名字。是，我曾经是喜欢过他，可是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和你相处了那么久，我对你怎么样你难道看不出来吗？！难道就要因为这件事情永远地给我判死刑吗！？”

　　艾利克斯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指责，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罗伊曼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平复了内心的烦躁，说道：“抱歉，我今天心情不太好。我先回去了。”

　　他扔下餐巾，大步地走出了餐厅。

　　“先生，您要的珍珠烤鸽，对面先生的烤鸽需要外带吗？”服务生将装盘精美的餐点放在了桌子上，一旁的烛火让它显得更加的美味。

　　艾利克斯笑笑：“不了，谢谢。”

　　他拿起刀叉，仿佛若无其事地享用自己的珍珠烤鸽。

　　罗伊，也许你自己都不知道，在很久以前就只有伊布·肖森柴尔德能调动起你的情绪。
　　-----------------------------------------------------------------------------------------------------------
　　罗伊曼觉得自己是个人渣。

　　24k 纯的。

　　他虽然在餐桌上嘴上说的义正言辞，可是他自己知道，他动摇了。在康南上将给他的追踪影像上，他看到那个久违的身影。伊布一如既往的喜欢穿着刻板的白衬衫，身形和相貌和5年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他的头发、眉毛和眼睛都变成了银白色，眼神里也带着27岁年轻人不应该有的疲惫。

　　罗伊曼不可抑制地想起了很多年前，他还在军校时看到的伊布：棕红色的头发，似乎瞳孔也是浅棕色的。阳光照进去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瞳孔里的纹理，那个人总是红着脸却大胆地直视着他，似乎要把自己的心意从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传达给他。

　　罗伊曼曾经觉得——那是他看到过最清澈的眼神，他仿佛看到了最纯洁的灵魂。

　　可是他自以为是的纯洁和清澈的眼神，毁在了相识六个月后的一个夜晚里。罗伊曼觉得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忘记那个人的眼睛里沾满了色|欲的气息，身姿妖娆地攀附在各个世家子弟身边，嘴里说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荒唐。

　　那一刻，他清楚的意识到，罗伊曼对于伊布·肖森柴尔德来说，也不过就是一个能提供各种便利和特权的工具罢了。那些爱慕、那些深情，全部都是一个人虚荣和野心引导的一场幻觉。

　　只有他傻兮兮地把幻觉当真，还傻乎乎地以为自己捡到了一块属于自己的无暇的水晶。

　　他应该忘记的，罗伊曼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应该再为这个人付出更多的感情和关注，可是他却一直忘不掉：二年纪的相识，三年级的分离，七年级的舍身相救，和那六个月的冷嘲热讽——和伊布在一起的每一个日子，都像是刻在脑海里的画面，永久储存。

　　而他今天再次看到那个人的身影的时候，心里升起了一种难过和怜惜的情绪。

　　可是他有什么地方值得自己怜惜的呢？一直以来的伪装，到最后都不死心试图用虚假的爱来挽回自己的人，有什么值得怜惜的呢？

　　不能再动摇了，罗伊曼默默地对自己说道，五年来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的是艾利克斯。他不能再动摇了。

　　-----------------------------------------------------------------------------------------------------------

　　温继尔星只有3千多万人口，但是这个星球算是贸易星系的军事星球，交通线路很发达。从星球的一边到另一边坐穿梭机也只不过用20分钟而已。

　　但是因为土地面积太广，整个星球还是显得非常的荒无人烟。几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面积的星球上，仅仅只有3个较为大的城市。

　　而伊布则是离其中一个城市很远的小镇上。

　　小镇也算是比较大的镇了，里面一共有几万户人家，镇上有3条商业小街，吃穿住行在这里都一应俱全。

　　伊布就在这条小街上上班。

　　他上班的地方叫做“约翰奇味店”，是一个当地比较有名的特色口味店。

　　温继尔星是常温星，一年四季的天气都是偏热的天气。此时是傍晚，晚风习习，坐在外面吃饭陪着一小节蜡烛颇有一番情趣。很多赶时髦的情侣都喜欢在外面的搭棚下用餐。

　　伊布·肖森柴尔德也自然而然的被老板派到外面去服务。

　　罗伊曼坐在那个餐厅对面的咖啡馆，喝着并不算美味的乡村咖啡，看着那个人的身影渐渐地出神。

　　那个人和自己想象中的样子相差很远：他穿着洗得发黄的工作服，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为别人点菜。

　　那双脸颊失去了青春的红润，看起来消瘦又苍白，头发也从活泼的棕红色变成了纯白色。配着他的脸，看起来病态又拮据。

　　他过得并不好。

　　不过他似乎从来没有过的很好过。临近毕业的那年，伊布也像这样，长长刘海遮住了那双眼睛，永远都是低着头，身上的衣服是被各种油漆泼过的痕迹，他的脸颊总是带着伤痕，而他的人永远都站在房屋的阴影下。

　　罗伊曼自嘲地笑了：似乎那个人活泼的样子只是自己头脑中虚构出来的假象。

　　他甚至想不起来那人原本眼睛的颜色了。

　　居然距离第一次相见，已经有12年了……罗伊曼内心感慨着。

　　他一直坐在那个咖啡店里，手里的咖啡变得冰凉，外面商铺也一家一家关了灯火。直到看着伊布·肖森柴尔德从“约翰奇味店”走出来，罗伊曼才站起身，悄悄地走出了咖啡馆。

　　他远远地跟在伊布的身后，看着那个人交了一星币坐上古董的公交车，罗伊曼才从树林的阴影下走出来，他拿出终端：

　　“我是罗伊曼·洛克兹，行动开始。”

　　罗伊曼并没有跟着伊布的公交车后面，而是开着艾利克斯给他的悬浮车，沿着商业区一直往前走。

　　乡下的小镇并不算大，悬浮车开十多分钟就已经出了整个小镇。小镇的外面是一片清澈的湖，远处有广袤的农田，农田四周零星的有几个村庄。

　　即使是在遍地都是悬浮车的星际时代里，依旧有些星球过着古老的日子——守着四季的规律，每日在田间耕种，闲暇的时候，开着老旧的机动车到小镇上去放松一下，没有机器人，也没有机甲，也没有灯红酒绿的夜生活 。

　　罗伊曼将悬浮车停在了湖边，他走下悬浮车，站在湖边，仰望着夜空中璀璨的星辰，因为“□□”任务而一直躁动的内心突然平静了下来。

　　夜风吹过他的脸颊，罗伊曼突然有一个想法，以后从军队退役在这种地方生活也不错。

　　“我在想什么呢？”罗伊曼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这种老年人的想法。

　　突然，罗伊曼的终端响了起来。他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一个信息：

　　【目标已锁定。】

　　罗伊曼收起终端，叹了口气。然后走上悬浮车，扬长而去。

　　罗伊曼驾驶着悬浮车，从湖边到目的地也不过就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如今已经是凌晨的时间，村庄里面的人家早就休息了。而目标地点则是这个小村落最偏僻的地方。

　　罗伊曼将悬浮车停在了稍微远一点角落里，然后往目的地走去。

　　“伊布·肖森柴尔德，身为帝国的公民，在帝国有需要的时候贡献出自己的力量，难道不是一个公民应该有的责任吗？”

　　一个白色的小房子前，一个瘦弱的男人被五六辆军用悬浮车包围着，一个身着长官服饰的伟岸男人威严地站在他的面前。

　　伊布低着头站在男人面前，一句话也没有说。

　　“肖森柴尔德先生，我们已经确实黑市流出这的生化机甲臂是出自于你的设计，帝国军部保证在你交出完整的设计图之后会给你全面的军方庇护，同时会以常规商业手续与你签订科技生产条约，你的知识产权依旧是在你的手上。在任何方面你的利益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对不起，阁下。我并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伊布依旧是不为所动，他就那样站在那儿，面对着十几个士兵包围和长官的威压，只是安静地站着。

　　对面的军官已经有些不耐烦，他看了看手腕上的终端，又将目光转会了伊布，此时的他已经冷了下来。

　　“肖森柴尔德先生，如果你拒不配合的话，那么，我也只能奉命行事了。我，佩恩中校在此以泄露国家机密的罪名将你逮捕，来人——”军官的右手高高地举了起来，就要落下的时候，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

　　“佩恩中校，我身为皇子还是第一次听说，军部可以连军部调查令都没有就直接将人绑回去审问。你这么做和海盗有什么区别？”

　　罗伊曼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他穿过外面包围着的特警，走到伊布·肖森柴尔德的身边。

　　“罗伊曼殿下，此次行动是军部康南上将派我来的，殿下虽然是皇子，但是军衔上只是少校，也没有权力质疑上将的决定吧？”

　　罗伊曼翻了个白眼，将自己的前胸挺了挺，指了指左边的肩膀：“我已经是中校了，佩恩阁下。”

　　另一边的佩恩尴尬地清了下嗓子，“即使是这样……”

　　“即使是这样，康南上将也没有权力去无故逮捕一个遵纪守法的帝国公民不是吗？”罗伊曼悠然自得地看着佩恩，“虽然军衔上我是中校，但是如果军部任何人用了违规的手段做任何事，我都可以以皇权的名义来制止。佩恩阁下，你是否还要继续下去。”

　　悬浮车的前灯照的灯光下，佩恩的脸色已经变得极其难看，他小声地说道：“三皇子殿下，您知道，这个事情是军部最高层授意的，皇帝陛下甚至是允许了的，请您不要妨碍我们的公务！”

　　“等你有了合规手续的时候，再来说公务好了。”

　　佩恩咬着牙还要在说什么，却看到罗伊曼略带冷酷的脸色之后还是放弃了，他又看向一旁已经傻了眼的伊布，硬邦邦地说道：“肖森柴尔德先生，您应该知道现在我给您的条件是最为优惠的。如我之前所说，您现在已经被联盟、海盗和帝国其他势力所盯上，下回再来的人，是不是有闲情逸致去搞‘常规手续‘将您带走，并且还能给予您谈条件的机会，我可就不知道了。请您还是慎重考虑，我会再次拜访的。”

　　佩恩说完，就走上了一辆悬浮车。很快，包围住他们的士兵也都驾驶着悬浮车迅速离去，小村庄重新恢复了安宁，夜深人静的夜晚里，甚至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伊布·肖森柴尔德已经完全惊呆了，他怔怔地看着身边的罗伊曼：“殿下……？”

　　“你傻看着我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危险！”罗伊曼收起了刚才那幅高高在上的做派，他恼怒地看着那个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么危险的伊布。

　　而眼前的人还是如同在梦境里一般：“……您怎么会在这里……”

　　伊布还是那个样子——眼睛清澈的可以看到底，浑身上下是一股干净的学者的气息，让人有一种‘这个人是那样的无害’的错觉。

　　可是罗伊曼不会再被那双欺骗了，他讥笑道：“五年没有见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质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吗？我以为你才是心虚的那一个。”

　　他的话让伊布的眼睛闪过了隐痛和难堪：“对不起……殿下，我只是……”

　　“我被任命为温继尔星的机甲部队总指挥官，军部指令而已。”罗伊曼打断了伊布的话，他从手腕上调出终端，扔给伊布，将任命书给伊布看，“军部怀疑康南上校在温继尔星有违规操作，我跟随他的心腹佩恩，没想到居然遇到了5年前不告而别的你。也算是奇遇了吧？”

　　伊布双手捧着罗伊曼扔过来的终端，并没有看，只是傻傻地看着他。

　　罗伊曼看着眼前的人半天没有反应，不耐烦地说着：“以后别着么蠢了，大半夜被人堵在家门口也不知道喊救援，你以为那些人就是好人吗？军部势力复杂，在审讯中让你不知不觉地死掉简直是太容易了，怎么都30岁的人了还是一点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

　　他一转头，就对上了伊布的眼睛，那个眼睛是那么专注地看着他，似乎还有水光。

　　那是一双浅灰色的瞳孔。

　　“你的眼睛为什么是浅灰色的？原来不是银白色的不是吗？”罗伊曼的嘴快过了大脑，他问完就后悔了，这样的问题似乎显得自己很关心他一样。

　　而伊布只是傻傻地看着他，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的问题。

　　罗伊曼嗤笑着自己的愚蠢：现在的科技十分发达，让人的头发和眼睛永远的变成另一个颜色也是十分常见的事情。

　　就这样，两个人之间陷入了沉默。罗伊曼突然发现，5年的时间，他已经不再那么憎恨伊布，也没有如同自己所认为的那样在意那个被强迫缔结的精神力契约。只是5年没有见，两个人的身份和境遇已经千差万别。面对这5年来初起见面的尴尬的沉默，罗伊曼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罗伊曼突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耿耿于怀很无聊，对于如今的他来说，眼前的伊布只不过是一个形同陌路的陌生人。他又何必憎恨或者同情一个任务结束以后就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呢？

　　“看完了吗？我要回去了。”罗伊曼拿走了伊布手中的终端。大步的向自己的悬浮车走去。走到悬浮车前的时候，他转过身来：“对了，这是给你的定位器——”

　　他刚想把定位器扔给伊布的时候，他的衣角就被伊布抓住了，他在黑暗中听到那人颤动的声音：“你真的不是梦吗？”

　　有一瞬间，一个电流划过罗伊曼的心脏，他能感受到眼前的人真实的情绪——欣喜、不安、惊讶、委屈和不可置信。那是一种复杂到无法言说的情绪，却让人感觉到沉重。他的胸口似乎被堵上了石头，让他呼吸困难。

　　他抽回了自己的衣服，那种窒息的感觉才消失。罗伊曼将定位器扔给了伊布：“戴在手腕上。”

　　然后长腿迈进悬浮车，头也不回离开了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