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归来同人之依然旧时明月》大圣水帘洞

11、8、洛洛的梦

　　第八章 洛洛的梦

　　那一年合该长安城有灾，风不调雨不顺，收成不好也就罢了，城里的孩子还被山妖抓去做丹药。
　　其时洛洛还不到两岁，听人道，她被山妖抱走，随后便被一个小和尚救了。山妖继续追他们，匆忙逃避下，小和尚带她逃到一座山腹之中。
　　山名五行山。
　　直到后来慢慢长大，洛洛才从老人口中得知，山里压着一个传说。而在小和尚带她进山的那一天，那个传说再次横空出世。
　　也曾陆续有人问她：“可还记得齐天大圣？是不是真的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她都想一想，然后摇头，歉然道：“不记得了。我那时还小，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没有告诉任何人，她会经常在梦里，恍惚看到一张模糊的面孔，好似低头看着她，微笑道：“傻丫头，别哭啦，我这儿还有一个齐天大圣，送给你好不好？有了他保护你，就什么也不用怕啦！”
　　无数次的梦，都断落在此处，洛洛每每从梦里惊醒，发觉脸上一片湿润。
　　傻丫头，别哭啦。
　　看不清，也抓不住，她一遍遍在梦里伸出手去，触到的都是虚空。
　　虚空之中，她纤长的手指挽成一朵洁白莲花的姿势。

　　洛洛没有和旁人说起这个梦，而无论她如何努力，也看不清梦里那张脸。
　　窗外夜风乍起，洋洋洒洒，吹散满庭碎花。
　　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夜，洛洛都默默对自己说：傻丫头，别哭了。
　　从未向任何人说起，只是也从未忘记。

　　第一次在残缺的旧本药书里看到“萤窗异草”，景洛洛兴奋地去问阿爹。景大夫正忙着给人把脉，缠不过她，也只得草草道：“那些都是话本子上的故事，哄娃娃耍的。”
　　病人络绎不绝，景大夫忙得喝水功夫也无。好容易日落西山，他开出最后一剂方子，放下手里的笔，抬头才发现一个孤零零的小身影，坐在门前台阶处。
　　他诧异地唤：“洛洛？”
　　小女孩抬起头，神情是与年龄不符的平静，道：“阿爹，大圣没有从山妖手里救我前，也是话本子上的故事。”
　　——他是真的，萤窗异草便也是真的。这世上总有一些你们大人不愿相信懒得相信并嗤之以鼻的东西，可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
　　就好像梦想、纯真，那些曾叫人脸红心跳的爱情，还有……
　　洛洛想：还有，我一定能把你救回来的信念。
　　小哥哥，你等我。

　　拗不过，景大夫便与她细细讲了萤窗异草的故事，洛洛一直在努力找，她逐渐把书上讲的草药都一一辨认过来，后来开始尝试那些并未记载的草药。
　　她费了很大的力气，花了很多的心思，却从来没有过放弃的念头。落日熔金，平林漠漠，这世界那么大，人生那么长，洛洛觉得什么都无所谓，父母要她嫁人，也可以，只要能继续让她找下去——找到之后又怎样呢？洛洛几乎忘了这件事，她所有的执念，都在找的本身。
　　她不心急，找不到也不气馁，她想：有什么关系，人的生命可以循环往复，这世找不到，还有下辈子。这个世界没有，兴许另一处就有。总会有的。总会找到。
　　这是她心头摇曳的一点火光。

　　当月亮把萤窗异草送给她时，洛洛震惊之后一把抓过去，表情如溺水的人死死抓住一根稻草。
　　后来月亮才知道，对景洛洛来说，她送去的不是救命的草，而是要命的刀。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洛洛见了那把草，立刻就不愿嫁了，她第一次逃出家门，被事先从月亮那儿得到消息的景夫人拦了回去。当时她假意顺从，趁人不备，第二次又逃了。
　　这次却是成功了。洛洛简单地收拾了一点行李，贴身带着萤窗异草，打算去四处打探孙悟空的消息。她天真地想：找到大圣，就能找到江流儿，无论生死。
　　所以，当她偷偷跑去想跟月亮交待一下，请她帮忙照顾自己父母时，竟然看到了孙悟空，她想：我一定是在做梦。其实根本没有逃出来，还被阿娘锁在闺房里，躺着做梦。
　　找了十年的萤窗异草，最后被月亮采到了。一心记挂的小哥哥……洛洛呆呆地看到孙悟空身后露出的一角缁衣。
　　等确认这不是梦之后，洛洛忽然想哭：一定是老天感念我心诚如斯，才会把我想要的东西一起送到面前来。
　　她颤着声音道：“小哥哥，你……你怎么一直都没长大呢？”问完她直想抽自己两耳光，这是什么话？人还活着，长不长大有什么相干？长大了又有什么好的？
　　然后她献宝一样从怀里掏出萤窗异草递过去，满心欢喜道：“你看，你看，我采了这个，书上说，这个可以活死人……不不不，你还活着，真好，那，这个……”
　　孙悟空冷酷地打断她：“这个没用。”冷笑着横她一眼，“你也太小看俺老孙。”
　　景洛洛呆立当场。
　　江流儿走近她，轻轻道：“谢谢你啦，不过大圣说的对，这个对我不管用的。”
　　洛洛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刻开始流泪了，她摇着头，道：“你们骗我的。你们肯定骗我的。这个最管用了，传说神农尝百草时中毒，就是靠这个救活他的！”
　　说到最后，她已经声嘶力竭。
　　江流儿默然不语。猴子则听都懒得听，甩手进房去了。
　　一场比死更难堪的寂静。洛洛低低道：“小哥哥，你还好吗？我一直惦念着你。”
　　江流儿双手合十，目露悲悯，道：“多谢女施主一片善念，天色已晚，请早回吧。”
　　洛洛低头，看到头天夜里落下的雨，在凹处聚起一滩小小的湖，映出她眉目模糊的脸。
　　她想：女施主。哦，原来在他眼里，我是女施主。
　　好似万丈悬崖一脚踏空，景洛洛倔强地转身，一步。一步。一步。
　　走出门去。

　　孙悟空从窗前斜出半边身子来，道：“你就这样让她走了？”
　　小和尚凝立不动，背影陡峭成一座孤独的山峰。
　　良久，他道：“大圣，我们每个人，都是一个人来，一个人去的吧。”
　　孙悟空没有应声。
　　风悠悠，漫天梨花飘落。小江流伸出手去，指尖触到一点花瓣，轻薄得像一段好梦易碎。
　　很快便零落成泥。